凌云霄……云霄……龙卧云霄,宗室的人和朝臣们都不知该作何回应,冠以“云霄”之名等同立太子,皇上不会不知。
“众卿家可是觉得不妥?”皇帝端着一杯酒杵到嘴边,垂目望着杯中物。
品着皇上面上的神色,琰老亲王跪地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他特意看了三皇子,天庭开阔地阁方圆,双目承了他们老凌家清明矜贵,是个好娃娃。皇帝金口玉言都定下名了,作为下臣也不能反对。再者那是皇上的儿子,就算把皇上的名讳倒过来叫凌墨庸,只要人亲爹乐意,旁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琰老亲王都认同了,宗室也没有比他辈分更高的长辈在,跟着跪地叩首。皇上政权稳固,日渐强势,大臣们也不敢逆圣意。
凌云霄?腿才好的宁诚伯再次不知该如何走路了,这回燕茂霖离他远远的,他只得搭着老岳父的肩搬动着两腿挪出了皇宫。
这样不行,他得报病好好缓一阵子,顺便避避风头。他可是三皇子凌云霄的亲外祖,这满朝文武就没一个不妒忌他的。
咯吱……咯吱……
一车一车的粮食运往北,留着大胡子,披着大氅的陈一耀骑着马跟在商队后,两眼中爬满了血丝。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批粮草,按着皇上给的令,得送到铁子岭地仓。
铁子岭,距离漠河不远,燕茂庭管辖的地儿,盛产皮毛。
京里头仍是很平静,唯一叫外头不解的是皇后生子,三皇子洗三、满月、百天,太后始终没露面,宗室也不过问。
镇国公、奉安国公南千门大营练兵,连过年都未归京,而才过完年,镇国公府四子与奉安国公世子陈一耀也去了南千门大营。
诡异的平静之下,京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可朝堂之上,又无事发生。
三月里小雨淅淅,一受了伤的年轻兵丁策马狂奔,直往京城。
呢啊……呢啊……
听到鹰叫,在沉岳堂正与几个族人议事的杨朗顾不得其他,冲出书房抬手捏下唇吹哨:“嘻咻……”
鹰俯冲向下落于屋檐上,正欲屏退族人,就见谭永青一脸肃穆地急急闯入沉岳堂,逮着他人影,不待走近,其就言道,“镇国公和奉安国公从南千门回京了。”
杨朗双目一凛:“年节都留在军营,这时回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心乱了,直觉有什么事情不对。
可到底哪里不对?
这回西北传来的信,大哥还是要他想法子控制局面,拖到入冬。只京里平静得让他背脊都发凉,每日朝上议的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镇国公、奉安国公归京的第二天,早朝上,皇帝扫过黑瘦了不少但精神许多的镇国公和奉安国公。今儿人到的还挺齐,就连荣亲王都在列,看来是都知道有事要发生。
范德江扯嗓子唱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音落,神情落寞像是受了莫大打击的勇毅侯一瘸一拐地走至大殿中央,咚一声跪下,双目通红。
杨朗右眼皮陡然剧烈跳动,心徒生不祥。
勇毅侯悲痛愤慨交杂着不甘道:“启禀皇上,老臣要告齐国大将军杨嵊通敌卖国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腰受不住,今天就写这么多了。明早奉上大结局下和番外,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8章
轰隆, 似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不待百官反应过来,杨朗就冲出队列,力持着镇定辩驳道:“皇上, 齐国将军府满门忠烈, 世代均有将领镇守鹰门山, 与北斐、辽狄交战不下数十次, 是绝不可能通敌, ”抬首看向殿上, 眼神坚毅,“北斐、辽狄人手里沾有杨家人的血,我大靖无数好男儿葬身河套、狮子坳口, 血仇不共戴天。”
跪地痛陈:“臣不知勇毅侯为何如此诬陷将一生献给鹰门山的齐国大将军,还请皇上明察, 还良臣以公道。。”
“将一生献给鹰门山?”勇毅侯嗤鼻笑之, 侧首看向杨朗:“西北军不姓杨, 按规矩早该换帅了。杨嵊为何能独掌西北军三十载,你心知肚明, 还要老夫明说吗?”
“臣也有一事要上禀,”镇国公走出。
“皇上, 靖文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九,就在臣准备班师回营的前一夜, 收到一封密旨, 要臣留守南境。后先帝突然驾崩,南境边又屡屡有骚动,臣迟迟不得领兵归南千门大营。京城有传臣不忠,臣心郁不已, 打算携密旨回京见新君,”提到不堪过往,怒意难抑,语调变得不稳,“可密旨竟从臣的帅帐不翼而飞。”
文华殿大学士谭永青冷哼一声:“密旨?镇国公这故事编得可真动听。有没有所谓的密旨,还不都是你一面之词。”
镇国公连个眼神都不给姓谭的,拱手向上接着说:“臣背负骂名十余载,极尽所能地追查‘密旨’一事。终皇天不负臣,叫臣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一物,”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长条盒子双手奉上,“还请皇上过目。”
杨朗看向那长条盒子,腮边的皮肉抽搐着,他不知道镇国公拿出了什么,但却明其与勇毅侯目的一样,就是拉下齐国将军府。
勇毅侯人老昏聩,他不惧,但镇国公不好应付。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定在那盒子上,范德江取了盒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神色大变,速速上呈:“皇上。”
皇帝垂目,霍的站起,眼神久久不离盒中物。
范德江深觉自己功夫修炼得还不够,对着康氏玲女留下的手书,他表露出的感情没皇上来得深刻。
“臣忠君为国之心日月可鉴,”镇国公唐嵕叩首:“背上骂名,愧对镇国公府那些战死沙场的先烈,臣想以死明志,可又怕外人以为臣是畏罪自戕。皇上,臣冤枉。”
那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朝臣们见皇上都红了眼眶,顿觉不妙,多已偏向于镇国公。
“皇上,臣兄长绝不可能做出……”
“报……”
一声急报闯入太和殿,燕茂霖心一沉忽地转身看向殿门,敢打断早朝必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皇上,杨嵊反了,”一满身脏污已看不清面容的兵士瘫在了太和殿外,嘶声大吼:“皇上,杨嵊反了……”
“什么?”
朝野巨震,皇帝似不相信所闻,慢慢抬起头看向殿外:“你说什么?”
这龙卫小子还很年青,是拼了命地在往回赶吗,比他预计的早了两天。不过结果都一样,现也不用下旨换帅了。
“皇上,西北军主帅,齐国大将军杨嵊反了。”
跪着杨朗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手下一个用力玉笏断裂,脚一蹬趁着众人皆处于震惊中闪身掠向大殿之上,右手成爪欲擒皇帝。
天乙双目一凛,脚跟一转挡在了皇上面前,鹰爪进到两尺内,拂尘一拍,顿时叫他血溅,露森森手骨。
电光火石间,杨朗被扫下了石阶,滚至大殿中央,禁军统领褚锺一步上前一把擒住他要害处,使其不得再动弹。
一身血污的杨朗也不反抗了,龇牙笑着,他想放声骂殿上之人,可骂什么呢?皇帝自登基以来,勤政为民,多次减免田赋,骂无可骂。
奉安国公陈弦出列跪地:“臣请战。”
他怎么抢了他的事,镇国公不甘落于后:“臣请战。”
没人想与此二人争,现大臣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挡于皇上跟前的方脸太监身上,他是传说中的龙卫。
出身齐国将军府的杨朗自小练功,绝不弱,可刚刚这方脸太监仅两下子就轻而易举地收拾了他。
贤亲王和荣亲王面色均不甚好,庆幸是一回事,但亲眼目睹了差距还是难免为自己曾经绞尽心机的谋算感到可笑。
虽清楚此刻杨嵊还未反,但听到急报,皇帝的心仍抽痛得厉害,手摁心头,未言一词离了太和殿。若无准备,他遇杨嵊通敌之事,又该伤痛到何等境地?
勇毅侯身子一松跪坐在地,爬都爬不起来。请战的两国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陈弦笑之轻语道:“别与我争了,”太后的事皇上还压着。但又能压到几时?
虽说奉安国公府早与太后割裂,但太后出自陈氏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为了陈氏一族,领兵北上平反,他非去不可。
镇国公看着陈弦紧锁眉头,他这是不准备回来了?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以军功抵过史上常有,可太后……恐怕只得战死才能平朝野之怒,保全奉安国公府。
“皇上说……”
陈弦知道他要讲什么,抬手打住,没用的。这一年他在南千门大营,想了很多,太后犯下的可能远不止偷龙转凤之罪。先帝龙体康健,为何毫无征兆地突然驾崩?
弑君啊!
朝臣们才出宫门,圣旨就下达,令奉安国公陈弦即刻持兵符往南千门大营点兵三十万北上平反,镇国公幼子唐逸清为副将。
唐逸清,唐五?到了这时大家才惊觉有什么不太对。唐五已经很久没在外露面了,他哪去了?
下早朝仅半个时辰,禁军统领褚锺受皇命领禁卫军圈围齐国将军府。副统领曹魏全城布防。
奉安国公府,林氏亲自服侍夫君沐浴,为他束发,穿上盔甲。
“我们成亲时,向天地许诺过要携手共白头。”
陈弦不眨眼地贪看着妻子:“这一世是我欠你,若有来世我……”
抬手捂住他的口,林氏笑言:“我等你凯旋归来,”知道这是痴话,但她想抱着痴念送君远征。
取了雁钺弓,陈弦最后看了一眼妻子,毅然转身。
两滴清泪滚落,林氏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看着那人离了正院,终忍不得追了上去,却不敢大叫只默默念道:“弦郎。”
闻讯赶来的陈元若正好在府门口撞见她爹:“父亲,”她怨世人为何要有那么多的贪,泪眼红肿看着至亲之人身着冰冷且沉重的盔甲,上了马背,“爹……”
“不要哭,”陈弦望着挡在马前的女儿,眼中尽是慈爱、愧疚:“爹跟着你祖父在西北多年,能挂帅征战沙场是我的梦,”拉缰绳,策马领十六家仆飞驰而去。
陈元若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仰首望天,泪滚进发里。为什么要有战?被马蹄震起的尘土还在飞扬,空荡的路道上已不见骑马人。
“老天爷,求求您了让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驾……”
街道上百姓自动让道,巡城的禁卫驻足俯首以示敬重。日光照耀下,盔甲凌凌,陈弦身背雁钺弓直奔南门。镇国公手持腾蛇刀等在南门口,唐逸幽捧着一壶酒静立其后,他是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
奉安国公虽然是已逝老国公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其毕竟没有独立领兵作战过,比之他父相差不止一点。为稳妥不是应该镇国公府挂帅吗?
“律……”
陈弦下马走向镇国公:“就知道你会在这。”
镇国公一脸肃穆地迎上前,郑重地将腾蛇刀奉上:“请你把它交于逸清,”这回老五若能活着回来,也许真能顶了杨嵊镇守鹰门山。
“好,”陈弦双手接过沉重的大刀:“副将的铠甲我已经命人送去南千门大营,它会随着我等一同北上。”
闻言,镇国公又往前挪了半步杵到陈弦耳边小声说道:“逸清已经收拢了狼萤卫所的兵士,后有皇上圣旨下发西北。西北军军心必然受创,你们翁婿趁机里应外合,争取生擒杨嵊。”
“我明白……”
“你不明白,陈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不要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了。西北军反叛,今年北斐、辽狄必定会南下侵我大靖,爵位再挣就有了。”
若是没命再挣呢?陈弦手腕一转,钪一声刀柄抵地,一把抓过唐逸清捧着的酒壶,仰首豪饮,下了一半将酒递向镇国公:“帮我看着点奉安国公府。”
劝说无用,唐嵕心沉闷至极,接了酒壶一气饮尽:“粮草皇上已备足,陈一耀在南千门等你。”
拍了拍亲家的肩,陈弦后退至马旁翻身而上:“走了。”
不到午时,留在京里的杨氏一族全部下了诏狱,文华殿大学士谭永青、工部朱明等等府邸也尽数被围,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
一夕之间,京城彻底没了平静,人心惶惶。
后宫里,李安好看着儿子撑着肉呼呼的两小手,勾着脑袋硬是将被嫩肉淹没的脖子伸出,朝窗棂外张望。
“喔……哦……”
九娘端了牛乳进后殿:“三皇子这是又想出去了。”
“人才六个月,心就野了,”李安好决定给小家伙增点负重,把手放在他“厚实”的背上。
效果立竿见影,小白云闭上肉嘴鼓着劲撑着,小屁股还摆一摆,想要将背上的五指山甩开,可那五指山似黏在背上。不一会小脸胀红,两短胳膊一软,脸贴上了铺着的小锦被,蹬脚啊啊叫唤。
收了五指山,李安好接了九娘手里的牛乳。
大概是闻着香了,原四爪朝下的小白云右腿后挪,小肥腰一挺翻身过来,两水灵灵的凤目盯上了他母后手里的花碗,扬起笑脸高兴地想要拍掌。只可惜没掌握好方向,两小手顺利地相错而过。
“啊呕……喔……”
李安好试了试温,小白云急了,两小腿胡乱地蹬着,开始朝她着滚来。
小雀儿进殿,看了一眼在流哈喇子的三皇子,后才望向主子:“前朝才传出杨嵊造反的事,后宫里除了走不掉的淑妃,全上了请离的折子。”这是怕主上顶不住,先走为上吗?
把牛乳放到榻几上,将快翻到她腿边的儿子抱起困在怀里,示意九娘喂他。对于那几个宫妃的请离,李安好没什可说的。皇上给的权,她盖上凤印便是。
“让她们收拾细软,明日本宫会命人送她们去乌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