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位于断崖上,入住时我就考虑过突发情况。大卫先生,那套光照信号经过测试被证明可行。”
B伯爵不急不缓地说,“至于具体操作,如果你感兴趣晚上可以去看。那里布置了一套镜面反射机械,确保把瞭望台的火光照到断崖对面。”
大卫微微颔首,“经过实测就好,今夜我愿同去。”
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虽然死了不少人,且唯一的安全通道断了,但现在还有充足物资,也不是孤立无援。
没有悬在头顶的生存危机,便有人提起四位意大利人的死亡。
维塞漫不经心地说,“艾萨克他们玩得太过了,可我也好奇,他真不是半途受了刺激?那什么指纹检测,有什么结果吗?”
华生摇头,“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只有罗萨莉亚女士打开的铁门与钟楼门锁时的指纹。”
“哼!天知道这东西准不准。这是你们小报上乱写的玩意吧?”
另一位奥斯曼帝国的海商伊尔汗冷嘲起来,“可别糊弄我,我记得欧陆奉行的是肖像描绘。手指留下的印记太小了,压根没归入正统检测。”
“伊尔汗先生,您的想法未免也太武断了。就像几百年前,认定哥白尼的日心说是异端邪说。”
华生当场反驳了回去。虽然他不知是谁最先提出指纹检测,但是络腮胡与金边眼镜的上一篇故事都有提到这种检测。
经过实际操作,华生也见识到指纹检测的精准性,岂会任凭别人胡说。“都19世纪了,请不要再做固执坚持地心说的人。”
“你!”
伊尔汗被嘲地倏然起身,很久没人敢这样嘲讽他了。
“好了,请不要为此争执,免得让四位亡者灵魂不安。”
B伯爵不想听伊尔汗胡搅蛮缠,他揉了揉眉心,“既然各位都了解现状,就请用午餐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还能怎么办?那就吃饭吧。
或者说,大多宾客并不在意大利四人的死亡,而只顾及要保证自身安全。吃饭保持体力充沛很重要。
饭后,众人四散回房。
唐先生却敲响了凯尔西的房间门,“亚戴尔先生,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您可为难我了,我也左右不了您的决定。”
凯尔西迎唐先生进来,“如果它影响了大局的话,说出来可能会更好。”
“花国有句古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唐先生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然而,我琢磨着这回的霜,不仅仅是落在那四个意大利人身上。”
就听唐先生说,“昨夜沙龙后半场,您提前回房休息了,我却听到了几句B伯爵与艾萨克男爵的聊天。
他们用的是意大利语,我只听懂了一二点,什么钟楼风景好,什么黑夜里的特别乐趣。这都是B伯爵说的。”
室内,忽的安静。
唐先生就差指名道姓,说是B伯爵引诱了意大利四人在钟楼放飞式运动。
“唐先生,您确定吗?之后,您有看到什么吗?”
凯尔西追问,“比如B伯爵给了艾萨克男爵什么东西?还有其他人在边上吗?”
“后半夜,偏厅里其他人也都喝多了。恐怕只有我还算清醒,听了一两句。”
唐先生摇头,“但我不可能跟着他们,后续发生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是一条额外线索,但并不是强有力的指证。
凯尔西没有不信也不全信,从善意的角度出发,唐先生听懂的是只言片语的意大利语,他提供的消息不全面。
不过,种种迹象表明B伯爵很可疑。
正在两人无言相对时,忽听楼下草坪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厨娘贝拉扯着嗓子喊:“上帝啊!快来人!B伯爵被砸死了——”
第42章
B伯爵被砸死了?
厨娘贝拉这一嗓子将古堡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不多时, 十一位宾客在草坪上围成圈。
奥斯曼海商伊尔汗来得晚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仗着强壮的身材就要横冲直撞朝内围挤去。
“嘿!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法国古董商行的继承人杜克差点被撞个踉跄, 怒目直叱,“之前不懂日心说还能解释成读书不多, 可我看你连先来后到都不懂。那是五岁就该掌握的礼仪。”
两个小时前, 伊尔汗笑话了华生的指纹鉴定说,被华生反讽他似是坚持地心说的老顽固。
现在杜克借来一用, 更是嘲讽伊尔汗不仅不学无术, 更是一个基本修养都没有的暴发户。
“好, 你懂礼仪!懂礼仪的法国人。”
伊尔汗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句,抡起拳头就揍向杜克的鼻子。“哦!谁不知道法兰西第一帝国曾所向无敌的秘密,因为它的统帅来自科西嘉岛。”
拿破仑来自科西嘉岛, 被认为有意大利血统。
因此他建立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约等于外国人建立的,杜克作为法国人凭什么高傲地嘲讽。
“不过, 拿破仑来自意大利没用,他被流放了两回。这里不也死了四个意大利人, 你还和我说什么礼仪。”
伊尔汗直接开始干架, 之前尚有B伯爵镇压着不让他挑事,现在已经无需顾及更多。“我的礼仪, 只认拳头!”
草坪上,伊尔汗不管不顾地与杜克打在了一起。
杜克占了年龄优势,他是二十多的年轻男人。伊尔汗已经四十好几,但他常年跑海, 闯过不知多少风雨。
不久,杜克就处于下风, 却还不甘示弱。
他直接点名费尔南,“莫尔塞夫将军,您看着这些奥斯曼人侮辱法国吗?如果是的话,真不敢想象你怎么能晋升……”
“当然不!”费尔南义正言辞地否认,一挥手叫上副官,立即上前援手。
心里却暗骂着倒霉晦气,如果他没有贪心多结识权贵,没有来到古堡就好了。
费尔南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他如何能够晋升伯爵,那些两面三刀卖主求荣的背叛,只能被永远埋在土里。
“法国佬,你们想以多欺少?”伊尔汗冷哼一声,朝同来的维塞与约茨古喊到,“还不快来!”
这边多了两个法国人,那边就又多了两个奥斯曼人。
很快,六人在草坪上一团乱战。
从拳脚相加到抽出佩刀上,越战越乱,哪还能考虑到别牵连周围的人群,也完全忘了再往前去就是B伯爵的死亡现场。
“别打了!”
管事大喊着希望能叫停乱状。但是B伯爵一死,如同猛虎离世,谁还在意平时假借猛虎之威的狐狸。
“砰!”
这时,德国人银行家大卫朝天放枪。“你们能不能安静些!”
枪声一响,乱战的六人下意识地动作一顿。
伊尔汗却咽不下这一口气,凭什么要听一个德国佬的话。“你有种别朝天开枪,朝我开枪啊!”
说是这样说,伊尔汗才不会站着等子弹袭来。
他眼珠一转,柿子挑软的捏,两个德国人和两个东方是一伙的,这就先冲着身材最消瘦的白衣服抡起了武器。
白衣服,相貌平平无奇,看着二十多岁。
平时,距离唐先生两三米远,几乎没怎么见他说过话。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刻白衣服快似闪电,直接缴下了伊尔汗的佩刀。
不只是伊尔汗的刀,白衣服一对三,几分钟不到,把奥斯曼三人的武器全都缴械。
“花国功夫!”
被揍得鼻子流血的杜克,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竟也忘了疼痛,跌跌冲冲地就朝白衣服行礼,“上帝啊!父亲没有骗我,真有以一敌百的花国功夫!天啊,我这辈子还有学会的可能吗?”
白衣服将三把刀交给了管事,退回了唐先生身后,从头到尾都没多说一句。
至此,持续了二十几分钟的混乱迅速结束。
包围圈内,对于B伯爵死亡现场的勘察也完成了。
B伯爵站在瞭望台的下方草坪,位于五楼瞭望台的单筒望远镜忽然坠落,直直砸到了他的头顶。
华生观察着侧倒的尸体,尸体两手呈上抬状。
危险突发时,B伯爵下意识要用双手格挡,但他的反应速度远没有望远镜的下坠速度快。
高空坠物,头顶被砸。
B伯爵脑袋开裂,当场毙命,脑浆与血糊住了尸体的头部。
“死者五十岁左右,男性,身上无其他外伤。”
华生仔细地擦拭了尸体头上的血浆,清除干净后,露出了B伯爵那张病态苍白的面容。
华生再从服饰、身高、面容、头发、手部等等细节,各方面与管事进行比对,更与自己记忆力的B伯爵对照,确定了死者是B·克里姆特。
凯尔西做完了现场痕迹收集,最后观察此次的致命凶器望远镜——它积了一层薄灰,一目了然处不存在半枚指纹。
瞭望台的单筒望远镜,本该被固定某一支架上。
以三枚螺丝连接镜体与支架。眼下,没有在草坪上找到三枚螺丝,但能看出螺纹旋转处早已生锈了。
现在,凯尔西从尸体边取起望远镜。
从镜身上的脑血与镜体的损伤,判断这只望远镜下坠后几近垂直砸入B伯爵的头顶。
B伯爵被砸开的脑壳内尚有残留些许碎玻璃片,正是望远镜镜头的部分碎玻璃。
凯尔西得出了初步结论,“蛋壳型颅骨粉碎,死得很干脆,现场就更干净。”
“请等一下,什么是蛋壳型颅骨粉碎?”
华生不解,“为什么要加上蛋壳型这一定语?”
要怎么解释这一尚未出现的法医学用词?
凯尔西看着华生,很自然地编出了解释说明:
“你看,B伯爵四肢与身躯都没有受伤,仅有头部被砸。像不像一把锤子,‘咔嚓!’,把一只生鸡蛋砸得蛋黄蛋清碎裂?”
“嗯……”
华生抿了抿唇。
此刻,华生不合时宜地领悟到了络腮胡的笔名为什么是阿佩普。
将脑浆与血液比喻成蛋黄与蛋清的人,着实不适合做甜甜的巧克力蛋糕。
B伯爵的死因没有疑议,正如厨娘贝拉在厨房窗边目睹的一幕
——B伯爵走在草坪上,忽然天降重物,砸到了他的脑袋上。血流一头,侧倒在地,再也没了反应。
这会,歇洛克匆匆走来,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通往五楼瞭望台的路上,没有可疑脚印。瞭望台的门把手也没有任何指纹。”
说到指纹。
歇洛克看向B伯爵的尸体,那是一双难辨指纹的手。之前,他就此问过B伯爵,为何掌心满布伤疤。
B伯爵笑着谈起自己的收藏。他很喜欢藏品,不是只会砸钱买,像是融金修补器物、像是各种宝石切割等等都有涉猎。
七年前,在修复藏品时不幸遭遇小面积火烧,双手手掌遭受灼烧。
幸运的是医治及时,双手仍与常人一样功能无碍,但不幸的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此时,歇洛克特意检查了尸体的双手,上面的疤痕与他从前看到一模一样。
“好了,没有可疑痕迹。”
费尔南不希望再出变故,“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意外。我很遗憾B伯爵遭此意外,不如就先把尸体安置好,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今夜B伯爵原本要去瞭望台打出光照信号,现在人死了,如何向外求援?
对于安置尸体,没有人有意见。
但,对于下一步怎么办,却有不同的意见。
众人再聚主殿。
这次的气氛比之前压抑很多。
只是来到古堡的第二天,一众人在主殿聚集三次。
第一次是昨夜的晚餐,长桌上一共十九人,也算宾主尽欢。
第二次是两个小时前的紧急告之,被告之意大利四人死了,外加唯一的出路吊桥断了。
现在是第三次,因为古堡主人B伯爵的死,众人再次聚集。
“难道真是有恶魔存在?真是聚一次就少一些人。”
厨娘贝拉也被要求到场,除了在安置尸体的华生,古堡里其余的十五人全都来了。
德国人大卫蹙眉,“请不要胡乱猜测。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死去的人与恶魔有关系。”
尽管大卫这样说着,但在场有很多人都无法坚定赞同。
如果一切与恶魔无关,二十四小时不到,已经死了十三个人了。
古董商杜克犹豫着开口,“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大家说。你们听说过‘黑色奥洛夫’吗?
它是一颗极品黑色大钻石。最初来自印度,像是印度神梵天的眼睛,所以又名创世者之眼。被僧侣从神庙盗出,辗转流落到欧洲。”
“那位僧人偷盗了象征神灵的眼睛,神灵降罪,在黑钻上施以诅咒,谁拥有它就会离奇死去。”
杜克讲出了一些印度流传的惨剧,“创世者之眼,现在应该就在古堡里。”
“你什么意思?”
奥斯曼海商维塞蹭的站了起来,“你是说我们被牵连进了一个诅咒?”
维塞立即命令管事,“把那玩意找出来,快处理了!”
“先生们,伯爵不曾收藏黑钻。”
管事坚定地否认,“我确定没有见过。杜克先生,您会不会弄错了?”
“我希望自己弄错了,但这是我来此的理由。”
杜克没有遮掩前来古堡的目的,“正是听闻B伯爵有一颗传奇钻石,我才会不远万里前来。
昨天,我和B伯爵聊起钻石,他表示有一些藏品。原本是要今天让我一观,但谁想到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