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今儿起那么晚。
“有没有用膳?”林寒问。
红菱回道:“用了一个鸡肉包和一碗豆浆。三公子吃的是鸡蛋羹。”
“那再吃点吧。”林寒说完就去洗漱。
辰时两刻,林寒领着仨孩子,带着两名丫鬟和四名卫尉直奔离将军府较近的东市。
抵达东市把马车寄存,林寒就给楚扬和楚玉哥俩各一串钱。
“给我?”小楚扬下意识伸手,接过去还有些不敢置信。
林寒:“想买什么自个买,我得领咱家大宝宝。”
“我的。”大宝宝不出林寒所料,伸出小手就往他大兄怀里抓。
林寒抱住他,丫鬟递来一串钱,林寒把钱挂在小孩手臂上,“重不重?要不我帮你拿。”
“不要。”小孩扭身抱怀里,唯恐慢一点就被林寒抢走。
林寒气笑了,“谁给你的?”
“我的!”小孩大声说。
林寒顿时觉得脑壳疼,“好好,你的,没人跟你抢。”
小孩满意了,低头玩他的钱。
然而,没到一炷香,小孩就觉得无聊,因为钱不会动,挂在手臂上还很重,小孩又不会用钱,干脆拿掉推到林寒怀里。
林寒忙帮他拿住,“是不是困了?睡会儿吧。”
小孩儿不困,但他们来得太早,东市的店铺将将开门,客人还没出来,四周静悄悄的,以至于楚白白看到琳琅满目的货物也提不起兴趣,揉着眼睛往林寒怀里钻。
林寒把钱扔给丫鬟,双手抱着肥嘟嘟的小孩,不禁庆幸她这几年有意锻炼身体,否则真没法带孩子逛街。
小孩意兴阑珊昏昏欲睡,楚扬和楚玉兴致盎然,见什么都想买。
好在大物件俩孩子不感兴趣,只盯着小孩玩的小东西。而那些东西都便宜,走到底俩孩子的钱还有些许剩余。
林寒想让俩孩子尽兴,便拐到隔壁街,从另一条路回去。
小哥俩见那路两侧也有许多商铺,高兴的嗷呜一声就往里跑。
姜纯钧等人慌忙跟上去。
“慢点!”林寒大喊。
小哥俩停下来,瞬间又消失不见。
林寒发现他们拐进店里,干脆停下来,让丫鬟抱着楚白白,她歇一会儿。
俩孩子抱着一堆东西出来见林寒等在门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买好了,不买啦。”小楚扬一副我很听话的模样,顿时把林寒逗笑了。
林寒:“今儿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东市,我还没看够,你们想买什么尽管买。”
“你爹爹真坏。”小楚玉不屑地撇撇嘴,不待林寒开口,“娘,我爹爹好。”
林寒愣住,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知道你——”
“呦,这不是大姐吗。带着继子出来玩?咦,仨孩子?我的天呐,大姐有三个继子?!”
第15章 家丑外扬
惊呼声从林寒身侧传来,林寒面色不渝,转身看到一皮肤黝黑的女子,不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林雨,又是哪个。
小楚扬一步窜到林寒身前,小鸡仔护老鹰似的瞪着眼睛看着林雨。
林寒把孩子推给沈赤霄,“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妹啊。”明亮的杏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张像极了林长君的四方脸,又见她身着一件通体纯白绣红花曲裾,越发衬得脸黑成了炭,“都怪天儿太暗,你不说话我都没瞧见你。”
“咳!”护着小楚扬的沈赤霄慌忙别过脸。
林雨直觉不好,“她,她说什么?”
“大小姐说您黑。”
位于林雨身后的丫鬟小声解释。
林雨脸色骤变,回身怒道,“你才黑!你们全家都黑!”
丫鬟被吼的一愣一愣,回过神满腹委屈,又不是她说的。
林雨说出来也意识到吼错人,指着林寒鄙视地说,“你白,你白还给人当填房!”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林寒见她跟个跳梁小丑似的,难得没一脚踹飞她,“就你这德行,别说给人,给猪当填房,晚上不点灯,猪都找不着你。”
“咳!”姜纯钧方才一直在忍着,实在忍不下去不得不学着沈赤霄别过脸。
林雨看看姜、沈二人,又看了看林寒,见她脸上的嘲讽不加掩饰,嘴巴动了动,“哇”一声大哭出来。
林寒不禁往后一步,再抬眼看去,林雨扭身跑走。
“这……都什么毛病?”林寒张了张口,“怎么一个两个都这幅德行。”
姜纯钧闻言不知该怎么回,“夫人,您说话不大中听。”其实他想说“刻薄”二字,可惜他不敢,“除了您,怕是没人敢跟您父亲和妹妹那样说。”
“他们一个心里没我这个女儿,一个不拿我当姐,我为何要退让?”林寒疑惑不解,“如果我夫君是一小吏,我见着她绕道走。可我夫君不是。我让着她是给她留足颜面,可也给我夫君丢脸。”街上人不少,林寒说到此压一下声音,“外人还当我这个大将军夫人拿不出手,见不得人,上不了大雅之堂。”
姜纯钧想说不是这样,可话到嘴边惊觉真是这个理儿。
林寒倘若唯唯诺诺,也不敢把管家赶出去。他也会鄙视她配不上军功赫赫的大将军。
“她回去会告诉您爹娘?”姜纯钧稍稍担忧,“倘若令堂找上门来,您还用对付令尊的法子?”
小楚玉扯一下林寒的衣袖。
林寒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小孩儿道:“去找皇——”
姜纯钧忙捂住他的嘴,“在外不可说那两个字。”
小孩儿点一下头,姜纯钧松开他。
“我去找姑母。”小孩仰头看着林寒,“娘别担心,姑母会帮我们。”
林寒倍感欣慰,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几个老弱妇孺无需你姑母出面。你忘了,连管家都被我赶出去。”
小孩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管家被林寒踹飞出去,丫鬟口吐鲜血的一幕幕,不由得打个哆嗦,使劲摇摇头,又连连点头。
林寒被他晃晕了,但也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再继续转转?”看向小楚扬。
遇到个添堵的,大公子兴趣大减,“我想回家。”
“那我们回去。”林寒给姜、沈二人使个眼色,两人抱起俩孩子,一行人直奔马车寄存处。
登上回府的马车,车门关上,车帘放下,没了外人,小楚玉不禁问,“你娘会打你吗?”歪着脑袋看着林寒,眼中隐隐流露出担忧。
林寒心说,该担心的人是她,“她不敢,因为我如今不是林家女,是楚夫人。打我就是打你父亲的脸。”
“可是,可是她那么坏啊。”楚扬忍不住插一句,“红藕说上次你爹爹就想打你。”
林寒:“他打了吗?没有。最终还被我气走了。所以你俩别担心,我娘和我妹一起来也打不过我。她们没我高,还不会武功,我一脚就能把她俩踹飞。对外就说是她们自个摔的,廷尉来了也无可奈何。”
小哥俩睁大眼睛,这不是骗人吗。
“我们做人是要善良。可是对恶人善良就是助纣为虐。”林寒见两小孩听得认真,“你们都是大孩子,要学会分辨好人坏人。方法很简单,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两小孩听得眼晕。
林寒倒也不意外,毕竟没人教过他们。或许有,但俩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六岁,不见得能记住。
“比如管家,嘴上把你爹爹夸得天花乱坠,发誓对你爹爹忠心耿耿,实则把将军府掏空了。”林寒停顿一下,容小哥俩消化消化,“懂了吗?”
两小孩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比如老何,就是何安的爹娘,不善言辞,但府里的活儿都会一点。把马儿喂的很好,却从未邀功。”林寒想一下,“还有两头小猪和二十只小鸡,也是他们喂养的。你们可曾听到他夫妻二人在我面前提起猪和鸡?”
小楚玉好奇地问,“提起就是邀功啊?”
“猪病了,或猪食没了,他们提起不是邀功。但见着我就说小猪崽长大了,过年能宰杀。比如小鸡仔还要多少天下蛋等等,我听到会不会觉得他做得好?”林寒怕俩孩子不明白,“你们如果是我,会怎么想?”
楚扬不假思索,“老何真厉害!”说出来陡然张大小嘴。
林寒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明辨是非是一门学问。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看人。所以咱不着急,慢慢学。”
“娘会教我们吗?”小楚玉不禁问。
林寒:“你都喊我娘,不教你们教谁啊。总不能教林雨。她也不让我教啊。”
楚二公子的那双桃花眼瞬间笑成月牙儿。
林寒如果不曾经历末世,不是三个孩子的娘,只是老师,定会趁机劝学。
偏巧林寒在末世呆了十几年,常人希望夫婿封侯拜将,希望孩子成龙成凤。林寒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舒服自在的活着。
欲望很少,林寒仿佛一个旁观者,在教育晚辈的时候才能做到适可而止。
然而,林寒若能选择,她反而希望末世是她臆想出来的。
“娘……”
林寒收回意识,扭头看去,大宝宝可怜巴巴望着她,“怎么了?”
“饿……”小孩儿摸摸肚子。
林寒撩起车帘,“还需多久?”
“回夫人,快了。”驭手忙说。
林寒双手环抱住小孩,“回去先吃个煎鸡蛋,娘下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楚玉接道。
林寒想了想,“炸蚕豆吃过没?”
“吃过煮蚕豆。”楚扬说出来不禁问,“蚕豆可以吃了?”
林寒:“还得再过些日子。我说的炸蚕豆是用去年晒干的蚕豆过油炸。”顿了顿,“你们没吃过油炸的面条吧?”
“没有。娘也会做?”楚玉忙问。
林寒不会,但空间里有一集装箱房书,她不信找不到一本食谱。但凡找出一本,里面没油炸面条,也可以用油炸别的代替。
“会啊。不过蚕豆得泡几日。我命厨子做些葱油饼可好?”林寒问。
楚扬:“是那个吃起来很劲道,薄薄的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饼?”一见她点头,小孩不禁大声说,“我不想吃油炸面条,娘,做葱油饼。”
“我的!”大宝宝抓住林寒的衣襟。
大公子顿时想给他弟一巴掌,啥都是他的。以前也没见他这么霸道。
“大厨房有两口铁锅,可以两口锅同时啊。”林寒道。
楚扬和楚扬哥俩想起来眼中一亮,懒得再看霸道弟弟一眼。
话又说回来,楚大宝宝不开口,林寒还没感觉,他一嚷嚷饿了,林寒也觉着有点饿。
回到家中林寒就命仆人做葱油饼。待母子四人的肚子不再咕咕叫,林寒才把油炸蚕豆的做法交给厨子。
大宝宝手里有粮也不再闹娘,追上两个哥哥夺他们在东市买的玩具。
楚扬和楚玉比楚大宝宝大好几岁,即使嫌小弟烦,也不好把小不点关在门外。哥俩就商议一下,每人匀给大宝宝几样。
林寒见哥仨相亲相爱,就回堂屋歇息。
然而,林寒刚端起水杯喝口水,何伯的妻就立在门外求见。
红菱迎上去,“什么事?”
“我总觉着夫人忘了。如果没忘,还望夫人莫怪。”邹氏说着话偷偷看一眼林寒。
林寒:“我来府上也有些日子,什么脾气外人不晓得,你们还不清楚?”
“那老婆子就说了。夫人,过几日便是清明。”
林寒下意识想说跟她有什么关系,忽然想到真有关系,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家,她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就该承担女主人的责任和义务。
“给老夫人扫墓?”林寒问。
邹氏连连点头,“是的。但得您自个去。几位小公子还小,墓地阴气重。”
“这点我知道,小孩子灵魂不稳,乍一去陌生的地方很容易吓掉魂。”林寒看向红菱,“别告诉他们。回头等他们上课,白白睡着的时候,我们驾车过去。”
红菱深知几位小主子黏林寒黏的紧,“那我去准备扫墓用的东西?”
林寒颔首,“等等,这个给何安他娘。”
依照前世林寒会喊邹氏阿姨、婶子之类的。如今她是将军夫人,邹氏是奴仆,她不能这样喊,直呼邹氏又太生疏,左思右想,像邹氏这种上了年纪的,统称谁谁的娘。
“钱?”红菱扭头看去,颇为意外。
邹氏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夫人。”
“府里那么多人,只你记得,凭这点就使得。”林寒拆开先前给楚白白的那串铜钱,取出十枚铜钱递给红菱。
红菱好生羡慕,但她不敢嫉妒,“赏你就拿着。”塞她手里。
邹氏顿时手足无措,看了看林寒又看看钱,“夫人,府里——”
林寒摆摆手,“我说过,做的好就赏。一年到头没什么差错,年底还赏,并不是糊弄尔等。我爹眼里虽没我,但我嫁的人是大将军,在妆奁上面非但没敢克扣,比我嫡母给我妹准备的还多一成。再说了,我还有陛下赏的千两黄金。”
邹氏闻言知道不能再推辞,不然就显得假了,“谢夫人。”
林寒抬了抬手,邹氏退下。
“扫墓那日你随我去,我不知老夫人的墓在何处。”林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