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对这么大的瓜来说皮不厚,且熟透了。我早上放进去的时候都是轻轻放的,就怕一碰炸开。”
商曜顿时来了兴趣,“来人,拿把刀来。”
“陛下,去堂屋。”楚修远提醒。
商曜微微颔首,就往堂屋去。而他们几人刚到堂屋,小太子就拉着楚大宝宝过来,身后还跟着红菱和红藕,两人手里各拎着
一小篮,篮子里正是荔枝和杨梅。
拿刀的家丁立在门外,“夫人,还切吗?”。
“给我。”林寒把刀接过来,命红菱把荔枝和杨梅放方几上,让楚沐把他们家吃饭用的长方几搬出来。
商曜递给几个小孩一个荔枝和杨梅,就自己剥一个,见荔枝晶莹剔透,甚至还带点粉红色,“楚夫人,你可真让朕刮目相看。”
林寒不解,她又干什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荔枝,“陛下,新鲜的荔枝是这样。您以往吃的若是白色的,那都不新鲜。”
“朕吃的也是从树上摘下来的。”
林寒:“妾身听说过,把荔枝树运过来。您想想荔枝树的根都被动了,还一路颠簸到长安,那荔枝能好吃吗。”
商曜想想,发现竟无言以对,“切你的瓜!”
“刀给我。”楚修远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因吃恼羞成怒,很担心林寒再次失言,他把整篮荔枝扣林寒脑门上。
商曜瞪一眼楚修远,有你什么事。
楚修远心说,还不是您教我哄着点媳妇儿。
“夫人,陛下今儿便是为这瓜来的,你一直藏着是不是想等陛下走后再拿出来?”楚修远故意问。
林寒脱口道:“不是!”
“怎么糊弄朕?”皇帝荔枝也不吃了,盯着林寒,“想好再说,楚夫人!”
林寒难得实话实说,“在灶房切好端过来。”
楚修远、商曜和楚沐皆一楞,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仔细想想这样又很正常,他们以前吃的瓜都是奴仆切好呈上来的。
“你倒是想的周全。”商曜不阴不阳道。
啪!
皇帝吓一跳,循声看去,硕大的瓜裂开,四个孩子惊呼一声。
楚沐不禁移过去,“我来,我来。”
“你来什么?”楚修远瞪眼。
楚沐僵住,深深看了他叔父一眼,起身往外走。
“爹爹,沐哥生气了。”小楚扬颇为担忧。
商曜嗤一声,“生个鬼气。你娘刚刚不是说里面还有一个,那小子定是拿那个去了。”
仿佛为了配合商曜,楚修远在林寒的指点下切开半个瓜,楚沐抱个大西瓜回来。
商曜扫几人一眼,朕没说错吧。
没说错。
林寒也发现皇帝很了解楚家叔侄,看来是真器重他们,把
他们当自己人。既然这样以后也不会出现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的故事。
林寒再看皇帝格外顺眼,“楚沐,那个瓜不能动。”
“叔父可以切,我不可以?”小侯爷来了脾气。
林寒指着楚修远切好的,“这个瓜吃完,我不但让你切瓜,晌午想吃什么我命厨子做什么。”
“我一个人?”楚沐指着他自己。
林寒微笑道:“我们这些人。”
“婶婶您确定?”楚沐不信。
林寒颔首。
楚沐眉开眼笑,像得了大便宜似的拿起一块瓜就啃。
商曜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摇一下头,剥个荔枝塞小太子口中,就冲楚修远伸手。楚修远把刀递过去,皇帝把一牙西瓜切两半,小太子一半,大宝宝一半。
林寒递给楚扬和楚玉一块,小哥俩吃完再拿,林寒拦住,一牙西瓜掰两半,两兄弟各一半。
楚沐不禁说:“您还怕他俩吃?”
“他俩只能吃这么多。”林寒瞥他一眼,“不信等着瞧。”
楚沐不知道瞧什么,但楚修远就在林寒身侧,有些怕他的小侯爷不敢再跟他婶婶顶嘴。
须臾,小哥俩手里的西瓜还没啃完,就先后打嗝。
楚沐的手抖了一下,西瓜险些掉地板上,不敢置信,“这么点你们就吃饱了?”
“你婶婶说过这瓜里尽是水。”楚沐性格跳脱,因其姑母是皇后,叔父是大将军,这些年养了些许世家子弟的陋习。商曜为此数落过他,楚沐不听,商曜又不舍得挫他的锐气,只能由着他。如今被林寒收拾,商曜乐见其成,“我们这么多人,你婶婶为什么只让你叔父切一个?”
楚沐看了看手里的西瓜,顿时觉得不甜了。
“你也吃饱了?”林寒故意问。
楚沐:“……没有。”
“那吃啊。这瓜过夜就臭了。”林寒指一下他身侧的大西瓜,“这个让陛下带回去。后院的那些我总觉得不甚熟,担心里面的籽是白色的。”
商曜注意到他吐掉的西瓜籽是黑色的,“这个收起来,明年能种活吗?”
“这个西瓜熟透了,籽能种活。”林寒想一下,“不过得先育苗,然后移栽。”
这点商曜不懂,但他芙蓉园里有不少懂农事的官员,便给侍从使个眼色,
把西瓜籽收起来。
林寒没容内侍、郎官等人动手,就命红菱和红藕收拾一下,末了不忘说,“瓜皮收起来,留着喂猪。”
“喂什么?”商曜以为听错了。
吃饱就想往林寒怀里挤的大宝宝突然开口,“猪呀。”
“哪来的猪?”商曜下意识问。
林寒心中一凛,抱起宝宝,“怎么吃的满身都是,娘领你去洗洗。”
“站住!”商曜高声道。
林寒脚下一顿,想到他也没说叫谁站住,继续往外走。
“林氏!”商曜再次开口。
楚修远不禁笑了,“陛下,这事臣知道,微臣说给您听。”
商曜冲着林寒的背影瞪一眼,转向楚修远,“你都不在家,你知道什么?”
楚修远乍一听红菱说他家不光有鸡还有猪,险些吓成痴呆,以为自己又走错门了。得知养猪那会儿府里没钱,林寒养猪和鸡是想着以后杀了吃,不用出去买,楚修远虽然认为没必要,但也能理解。她以前在凤翔县,吃的指不定都没府里剩的好,便由着林寒。
这点楚修远没说,只是提醒商曜,“陛下您忘了,她以前在林家过的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小楚扬不禁问。
楚修远转向儿子,见小楚玉也一脸的好奇,忙给楚沐使个眼色,带他俩出去。
两小儿立即抱住长几。
楚沐见俩堂弟这般无赖,好笑之余让楚修远自个来。
商曜抬抬手,让他们听。
“陛下……”楚修远不赞同。
放在以往商曜是不准孩子听这些,但经楚修远一说,商曜想起他派人查到的情况——林寒一人在凤翔县,无亲人无朋友家徒四壁,没有任何可拿捏的,就觉得孩子应当知道。
几个孩子同情甚至可怜林寒,便会待林寒极好,哪天不会说话的楚修远惹到林寒,林寒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会弃他而去。
然而,商曜并未说这些,“她在林家吃不上饭,也不该在府里养——”
“娘在家吃不上饭?”小楚扬惊呼,“娘的爹爹怎么这么坏?”
“太坏了!”楚玉跟着说,“爹爹,你——”
楚修远皱眉,“容陛下说完。”
“娘都吃不上饭了,陛下还数落娘?”楚扬转向皇帝。
商曜故意说:“
你爹爹是大将军,让外人知道将军府养猪成何体统!”
“我,我……”小孩儿“我”不出来。
楚修远接道,“没人会知道。”指一下东北方向,“在角落里,旁边是马棚,外人不会往那边去。”
商曜哼一声,表达他的不满。
“陛下,我娘养的猪都是好猪。”小楚扬又忍不住为林寒辩解。
商曜眉头一挑,“好猪?”
“是呀。”小孩儿使劲点一下头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娘养的猪肉不臭,好吃!”
皇帝没听明白,示意楚修远解释。
楚修远也不知,往四周瞅了瞅,见楚扬的丫鬟兰草在他身后,“大宝什么意思?”
“回将军,夫人说在公猪极小的时候把猪阉割,猪肉的腥臭味会大减。老何也说比没有阉割的猪长得快。”兰草说完看一下楚扬。
小孩儿再次点头,“对,娘是这样说的。”
皇帝商曜意外,不禁看向楚修远,“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陛下想听真话?”楚修远试探着说。
商曜瞪他一眼。
楚沐道:“叔父,您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风水方面夫人只懂皮毛,最擅长的是种庄稼和瓜果蔬菜。”楚修远下意识往外看一下,发现门边隐隐闪着一抹黄,想起林寒今儿穿的便是黄色衣衫,便知她在门外,“府里这么多果树夫人都懂。”
商曜不信,可他仔细想想也只有这种可能。
林寒要会做买卖,她在凤翔县的家不可能穷得连个似模似样的衣柜都没有。她要是会测字算命,像她自个说的,在凤翔县摆个摊也能赚不少钱。
林寒功夫虽好,偏偏是女子,无人雇她杀人纵火,衙门也不会招揽她,只能自保。所以她明明一身本领,却不得不听从林长君的安排嫁到大将军府。所以在得知府里的钱财都被奴仆贪墨,才会大发雷霆。
猪和鸡那等吃了拉拉了吃的,不是吃过苦遭过难的人,即便养给他们看也很难养这么久。再说了,一个人精力有限,像他一样过目不忘,学了武功,精通种植,也很难再分心学别的。
商曜相信楚修远不敢骗他,但有一点他还是很好奇,林寒跟谁学的种植和武功。
然而,凭林寒先前那样,想
来问也是白问。
在高产作物和逼迫林寒之间,善于权衡利弊的皇帝再次选前者,“你说她懂她就懂?朕要听她自个说。”
楚修远心中一喜,忙喊,“夫人,夫人,给宝宝洗好了没?”
“大宝宝……”
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楚修远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娘呢?”
“娘……”
片刻,林寒抱着大宝宝进来。
楚修远明知她听到了,还故作不知,把皇帝说的话叙述一遍。
林寒也没料到皇帝放弃追根究底,一时不知该夸他心大,还是该担心这只是皇帝的权宜之计。可她一想夫妻关系都不牢靠,就觉得没必要想那么多。指不定皇帝还没想卸磨杀驴,楚修远就给她整出三五个女人,把她恶心走了。
“陛下,其实妾身没什么师傅。”
楚修远脸色骤变,“夫人——”
“将军,妾身骗了您。妾身早几年有一段奇遇,本以为是假的,清醒过后才知那是真的。”林寒半真半假道,“荔枝树和杨梅树能在长安种活且结出果来,便是那时学的。
“葡萄树是妾身根据山上的野果反复种植得出来的。西瓜籽是妾身吃到西瓜时藏起来的。还有许多别的,但都没种活。”
商曜一直觉得林寒有奇遇,但她从未离开过凤翔县这点她左右邻居皆可作证,所以只能用拜高人为师来解释她所会的一切。
万万没想到她主动招了。
商曜冰冷的脸上多了一抹深意,“所以?”
“妾身会的不少,但因一直在凤翔县,对农事知之甚少,说出来的可能已经在某些地方存在了,所以妾身要是说错什么,还望陛下莫怪。”林寒道。
商曜看了看她,林寒坐在楚修远身侧一动不动任他打量。商曜见状,便知自个看不出什么,沉吟片刻,“说一个你认为别的地方可能出现的。”
“育苗。”林寒道。
众人惊讶,包括楚扬和楚玉小哥俩,她不说过了吗。
“妾身说的是水稻育苗,然后插秧。”林寒道。
商曜皱了皱眉,“水稻?”转向楚修远,“不是撒水里便可?”
“臣老家那边种小麦,麦子是撒地里,水稻臣不清楚,臣没去过南方。”楚修远老老实实交代。
商曜看了看身边的太监、郎官,“你们谁去过或家在南方?”
几人摇了摇头,都说没有。
商曜不由得皱一下妹。
跪坐在楚玉身后听候差遣的紫叶抬起头,弱弱地问,“民女可以说吗?”
商曜循声看去,见是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你去过江南?”
紫叶:“民女的老家在长江尾,六岁那年家乡发大水,随爹娘逃到中原,后来辗转来到长安被老夫人买去。民女隐隐记得家人种稻时,并未像夫人说的那样育苗插秧。”
“这样种有什么益处?”商曜问林寒。
林寒后悔这些日子天黑就睡天亮才起,比猪还懒惰,想一会儿挑个稳妥的答案,“提高水稻产量。”否则先辈们干啥要费那个劲,据说弯腰插秧一会儿就能累得直不起腰。
“亩产一两千斤?”商曜问。
林寒呼吸一窒,立即想哭给他看,“陛下,那是神,不是人。”
两三百斤变成一两千斤,商曜也觉得他异想天开,“翻倍?”
“妾身没种过,且过去那么久,怎么做妾身都忘得差不多了,您容妾身试试。”林寒想了想,“明年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