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吃着往日爱吃的焖面,眉头微蹙,“拜堂前不能见面谁定下的规矩啊。”
“老祖宗传下来的。”楚修远见他吃个饭挑挑拣拣,“好好吃,一条鱼都被你挑散架了。”
小侯爷想说哪有,一看鱼尾鱼头紧相连,“今儿的鱼烧的不好。”
候在一旁的黄芪忙问,“哪里不好?小侯爷。”
“都不好。”楚沐不假思索道。
黄芪面露担忧,“我再让厨子做几个菜?”
楚修远:“别理他,吃饱了。”
黄芪下意识看楚沐。
小侯爷瞪他叔一眼,“以后我成亲才不要守那些陈规陋习。”
楚修远心说,守不守可不是你说了算,得听你岳家的。然而,一想他早上还跟大宝宝抢煎蛋,楚修远顿时没了说出口的欲望——按他的要求给他娶个妻子回来,他也能把人给气跑。
后面的氛围则截然相反,只因有大宝宝,看到他大兄吃鱼肉嚷嚷着是他的,看到他二哥吃鸡蛋羹,也叫着是他的。
可惜楚扬和楚玉习惯了,瞥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小孩儿转向林寒,让他娘亲管管两个不听他话的哥哥。
“你还没吃饱?”林寒问。
小孩儿使劲摇一下头,没有。
“那娘给你。”林寒说着把粥推过去。
小孩儿攥住汤匙舀一点,啥味没有就要吐。
“不许吐。”林寒开口道,“是你自个要喝的,你吐娘就不疼你了。”
小孩儿苦着脸,扁着嘴看着林寒,娘亲你不疼我了吗。
“咸豆浆喝不喝?”林寒把他推到一旁的豆浆端过来,“这个喝掉娘就不逼你。”
楚玉不禁说,“娘,他吃半碗鸡蛋羹和一块鱼肉该饱了。”
“他今儿没吃饼和粥,还能再吃点。不然方才也不会冲你们嚷嚷着不准吃。”林寒说着转向小孩。
小孩儿
在惹娘亲生气和好好吃饭之间果断选前者,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就去他大兄楚扬碗里挖鸡蛋羹。
楚扬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小孩儿瘪嘴就哭,林寒把盛鸡蛋羹的盆移到他面前,“这里有。”
“他就喜欢抢别人的。”楚扬瞪着小孩说道。
林寒舀半勺放大宝宝碗里,“比你哥的还多,不哭了啊。”
小孩儿把汤匙一扔,撑着长几站起来。林寒就想问他干什么去,小孩儿直直地向她扑来。
林寒下意识伸手,把小孩抱到怀里忍不住怀疑他故意的,可见他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又不忍叱责他。可也越发犯难。
明儿一早她就要上妆,妆后不能再出去,小孩这么黏她,明知她在屋里却不让他见,他能把房子给哭塌了。
林寒思前想后,翌日上午命红菱去找楚沐,把太子接过来。
太子喜欢招惹大宝宝,有他在大宝宝就顾不上她了。
事实果真如此。
小太子甫一进门就喊,“楚白白,我来啦。”
正要去寝室找娘的大宝宝果断抛下他娘亲,去纠正小太子——他不叫楚白白,他是大宝宝。
楚修远也担心几个孩子闹腾,见他们家最闹腾的小孩被太子引出来,就让楚沐带几个孩子去摘无花果。
林寒提醒过楚沐,得给帝后留点,而无花果还没到盛果期,楚沐不敢摘太多,一个弟弟给一个,就领他们去议事厅前面的葡萄树下吃无花果。
无花果吃完,小侯爷就摘一盘葡萄,也不多,一人分六七个。
几个小孩慢慢吃完,楚沐看了看天,还未到巳时,给几个小孩挂上驱蚊虫的香包,就把他们带去摘金铃子。
一人拿着抱着一个金铃子又随楚沐去后面找草莓,待草莓吃下肚,金铃子被他们扔来滚去玩坏了,就连楚扬和楚玉也有点困了。
小侯爷一见几个孩子打哈欠,就催他们去睡觉。
一觉醒来用过午膳,也到申时,帝后二人到了。
皇后下车看到一堵墙,下意识后退。
皇帝商曜疑惑,“皇后?”
“这里是修远家?”皇后看一眼近在迟尺的墙壁,“怎么,怎么在路中间垒堵墙?”
商曜:“过往行人喜欢往他院里瞅,楚夫人不想让人瞧见,就命人
加了一堵墙。”往旁边努一下嘴,“从那边绕过去。”
皇后听商曜的话绕过影壁,再次停下,院中也变了样。她上次过来院中种满花花草草,如今只有稀稀落落几棵树,好像还全是果树。
“这些也是林家那姑娘种的?”皇后追上皇帝便问。
商曜颔首,“听修远说她除了爱钱就这点喜好。”
“黄白之物?”皇后不禁转向商曜,“她不是林丞相的女儿?”
商曜猜到皇后会这么问,“她这点最像林长君,皇后不知罢了。”
皇后是不了解,因太后的关系,皇帝商曜很讨厌后宫女人插手前朝之事。皇后偶尔知道点什么也装不知道。
“幸好这里没有。”皇后跨进前院,见花花草草都还在,松了一口气。
商曜抬手指向西北,“那是什么?”
“绿藤棚。”皇后想也没想就说。
商曜笑笑示意她过去看看。
皇后有个不好的预感,走到跟前,棚上挂满圆圆的果子,“也是果树?”难以置信地问。
商曜没有回答,“再看看。”推开最中间那道门,跨进内院,皇后看到石榴和柿子,顿时觉得眼前发黑,“修远,修远有俸禄有食邑,想吃什么买不到,何须如此。”
“姑母,您吃的水蜜桃就是我婶婶种的。”大宝宝一见院里院外全是身着甲胄的陌生人,就拽着楚沐不放。小侯爷只能担当他小弟的“坐骑”,扛着他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皇后被他噎了一下,可她向来疼爱楚沐,被堵得说不出话也不舍得怪他,“这未免太多了。我听绎儿说后面还有。以后你叔父在府上宴客,岂不连个喝茶看花的地儿都没了。”
楚沐想想,“是没了。要不您跟婶婶说说,把后面改成花园。”
皇后下意识看皇帝,想听听他的意见。
“后面种的是高产作物。”商曜悠悠道。
皇后满腔不满瞬间咽了回去,“这是宝宝吗?姑母抱抱。”冲大宝宝伸出手。
小孩儿扭身抱住他堂兄的脖子。
楚沐吓一跳,反应过来就想调侃动不动就朝他脸上招呼的小崽子,一看帝后二人还在院中站着,忙喊他叔父出来接驾。
楚修远从书房出来把帝后二人迎到中堂,楚沐就把四个孩
子送到西厢房,命丫鬟小厮盯着,他去外面接客。
因这次只是拜堂,客也没几人,还都是楚修远的同僚,比如主持仪式的太常,宫中禁卫首领郎中令,还有林寒的爹林丞相。
楚沐把太常送到中堂皇帝商曜身侧,就去迎丞相。
然而,看清来人,楚沐掉头就往里走。
坐在主位的皇帝商曜正跟皇后讲方几上的水果,一看到楚沐又没个稳重劲儿,夫妻二人同时皱眉。
身着喜袍的楚修远率先开口,“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太常就想劝说一二。
楚沐抢先道,“不怪我,是林丞相把他那两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带来了。我不躲着点,才是不成体统。”
“她们怎么来了?”皇帝商曜疑惑。
楚家姐弟和太常以及立在一旁的郎中令不约而同地转向商曜。
商曜疑惑不解,“看我干什么?”
第35章 落荒而逃
太常欲言又止,皇后满眼复杂。
商曜心中突然一动,不敢置信地问,“冲朕来的?”猛地转向楚沐。
楚沐连连摇头,“我不知啊。”顿了顿,又忙补充一句,“我都没敢跟他们打照面。”
殊不知林烟和林雨不但看见他,还在问林丞相,那个一见着他们就往屋里跑的人是谁,忒没规矩。
林长君连忙往四周瞅,全是宫中侍卫,“闭嘴!”低声呵斥,“他便是塞北侯,我朝最年轻且凭军功封侯的侯爷。”
虽然只是三千户,可有些将领穷极一生也没能实现。
“塞北侯?”
林烟和林雨异口同声,随即发现彼此有了默契,互瞪一眼别过脸,前者找娘,后者喊爹,小声说,“那个小侯爷挺好的。”
“娘,小侯爷怎么会在将军府?”在另一侧的林烟挽着林夫人的胳膊问。
林夫人压低声音说,“侯府在隔壁,他在这里帮忙招呼客人吧。听说偶尔也会在将军府用饭。”
“他有自个的家,怎不在自家用饭?”林烟又问。
林夫人:“他还未成家,不想一个人用饭吧。”说着,转向女儿,“你问这个干什么?方才不还嫌他没规矩。”
林丞相也想问林雨,“怎么又觉得他好了?”
林雨:“我以为他是府里的奴才,见着爹不知行礼还往院里躲,不就是没规矩吗。”
经她一说,林长君意识到不对,“他躲什么?”
“林丞相!”
林长君下意识抬头,看到一身着红袍的男子正阔步向他走来,连忙扯开胳膊上的手,拱手道,“大将军。”
“有失远迎。”楚修远放下手就做个请的手势,看都没看三个女人一眼。
并非楚修远看不起女子,或眼高于顶,而是他以前在乡下都没听说过未出阁的女子跟爹娘走亲串友的。当然,爹娘病逝,只能长姐出面的除外。所以不论她们因为什么过来,楚修远都难给她们个笑脸。何况他本不喜林家人,林雨还嘲讽过林寒。
林长君误以为楚沐进屋是找楚修远,见楚修远亲自来迎接他,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大将军又如何,见着他也得行礼。
林长君乐呵呵道,“客气,客气。”
抬脚就往里走。
目瞪口呆的林烟和林雨随着楚修远转身回过神,姐俩再次同时转向林夫人,异口同声道:“那是大将军?”
林夫人清醒过来,望着比林丞相高出一个头的楚修远,张口欲说些什么,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怎么会是大将军?”
“今儿是大将军跟林寒拜堂的日子,他不是怎穿着喜袍?”林烟扯一把她娘的手臂,“您不是说大将军虎背熊腰,青面獠牙?”
林夫人下意识想解释,一看她闺女怒气腾腾的模样,眼角余光注意到林雨死死盯着她,“你——你们——忘了他杀人如麻,克父克母又克妻?”
林烟和林雨冷静下来,隔着林夫人彼此互看一眼,同时别过脸。
林夫人好生后悔带她俩过来,“这里是大将军府,陛下和皇后就在里面,不准胡闹。”
“陛下?”林烟惊呼。
林雨震惊:“皇后也来了?”
林寒走了什么狗屎运,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拜个堂还能请来陛下和皇后。
“老爷没告诉你?”林夫人瞥一眼庶女道。
林雨缠了林长君好几日,今儿早饭后林长君才松口。她当时只顾梳妆打扮,即便她爹有告诉她,她也没听见。
“爹说陛下会来,没说皇后也来。”林雨顺嘴胡诌道。
林烟接道:“娘也没说陛下过来,女儿以为只有皇后一人。娘,陛下好看吗?”
“我……”林夫人没见过皇帝,正想着怎么糊弄女儿,注意到又来人了,连忙把瞎胡诌的话咽回去,“你是?”看向来人。
红菱福了福身,“见过林夫人。我是夫人的丫鬟,将军一直不见您进去,命我来接您。夫人,请。”侧身请她进去。
林家的奴仆皆奴隶,给点吃喝就成了。听到红菱自称“我”,林夫人想到以前听到的——林寒嫁进来的第二天就把将军府的奴仆打发出去。误以为红菱是林寒后请的,是林寒的心腹,连忙给林烟使个眼色,别说话。
林烟和林雨随林夫人踏进内院,皇帝商曜站起来。
皇后下意识问,“陛下怎么了?”
“朕出恭。”不待皇后开口,出门右转,沿着抄手游廊钻进西厢房,从西厢房拐出去。
西厢房的门被吹的
咣铛一声,屋内的众人回过神来,楚修远和他的皇后阿姊相视一眼,陛下怎么有点像落荒而逃。
皇后跟皇帝夫妻十余载,或许不知他心里想什么,要是连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都看不出来,皇帝把她废了,她也毫无怨言。
皇后对楚修远轻微点一下头,楚修远哭笑不得——现在躲有什么用,等一下他和林寒拜堂,陛下一样得过来啊。
皇帝不这么想,到后面看到提前躲走的楚沐蹲菜地里,皇帝撩起衣袂蹚过去,“干什么呢?”
“您怎么来了?”楚沐连忙站起来。
商曜脸不红心不跳,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出恭。”见他脚边还有个小篮子,“摘什么呢?”
“草莓,也是一种果子。”楚沐指着篮子,“但这种一株只能结几个,大宝、二宝和宝宝又爱吃,婶婶扬言要把他们关起来,才给您留这么点。”
商曜瞧着地上除了土没楚修远所说的粪,便蹲下去捏一个通红通红的,“要不要洗?”
“昨晚刚浇过水,陛下不嫌上面有土,不洗也行。”楚沐实话实说。
商曜拿出汗巾擦擦,咬一口,顿时觉得口齿生津,“你婶婶真会吃。”顿了顿,“不怪要嫁给修远,换成别人可没这么大地儿由着她种这些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