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林寒一说,楚修远仔细想想,商晚除了给陛下送美人,也没做过别的讨喜的事,不得不服林寒,“你怎么什么都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寒并未因此自得,“他们认为陛下待苏美人胜过赵娙娥和李容华,乃至皇后,便以为苏美人能圣宠不衰?怎么可能。”
楚修远:“你又知道不可能?”
“因为陛下并未厌弃你,也很疼太子。”林寒道,“纵观历史,哪个皇帝不希望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继承皇位?”
楚修远想了又想,再次发现无言以对。
可大将军又不甘心,“朝中那么多人,就没人看出来?”
“有啊。但大将军您忘了一点,人有从众心理,就是多数人都去做某件事,他觉得是没用也会跟着去。还有一些人跟你一样要面子,家中夫人又不像我一样会功夫能拦得住你。”林寒说着,顿了顿,“所以除了你和楚沐,满朝官吏都去了。”
楚修远不禁说:“你是嘴皮子功夫。”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钱没打水漂。”林寒哼一声,扭身找大宝宝玩去。
楚修远下意识跟上去,看到身上的官府,回屋换下便向妻儿走去,让林寒歇会儿,他陪胖小子玩一会儿。
然而,大宝宝不乐意陪他爹玩儿。
林寒劝了好一会儿,又装可怜说她累了,小孩儿才勉强陪他爹玩玩。
楚修远看到这
一幕险些气晕过去,把小胖娃累得气喘吁吁直呼不玩了,才放过他。
林寒发现大宝宝满头汗水,忍不住瞪一眼楚修远——他这是想累死孩子啊。
大将军终于找到收拾他儿子,且不会把儿子惹哭的法子,非但没负罪感,还蹲在母子二人身边问大宝宝,“明儿继续?”
“不要,不要。”大宝宝使劲摇头。
林寒给他擦擦汗水,“你爹爹说明天,不是现在。”
小孩儿想一下“明天”是什么,使劲点一下头,“明天。”
在一个明天又一个明天过后,大将军府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大宝宝也结束了每天下午陪他爹爹踢蹴鞠的游戏。
腊八早上,林寒走出房门,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林寒下意识问:“早上吃什么?”
“夫人忘了?今儿腊八啊。”红菱笑着说。
林寒恍然大悟,“还真忘了。”
十一月中旬,长安飘起鹅毛大雪的前一天,林寒命采买买些米面以及杂粮。
采买不知该买多少,林寒就同他们说每样买个十几石把库房堆满。
冬天冷,无需担心粮食生虫,采买不知她要这么多杂粮做什么,也照她的吩咐买回来。
前天早上,厨子收到两个方子,一个是煮粥的方子,方子上除了少量白米,全是杂粮。另一个是做发面饼的方子。
厨子不知当家主母怎么了,但也不敢问,照她的吩咐,卯时就起来煮粥,蒸杂面饼。
林寒走到院中,伸个大大的懒腰,往东边看去,太阳还未升起,但东方很亮,“辰时几刻?”
“回夫人,辰时两刻。”红菱道,“三位公子起来就可以用膳。”
林寒往西厢房看一眼,“还没起?”
“不光他们,沐公子也没起。”红菱小声说。
林寒让楚修远慢慢疏远认识十几年的友人,楚修远张不开口。好在没过多久入冬了,楚修远便以天气冷,他的老寒腿要犯,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楚沐也想用这个理由,可他才十八。不得已楚沐就说他三个堂弟缠他缠的紧,脱不开身,以至于近日不是去上朝,就是去军营或在家。
楚沐倘若去军营,晚上会歇在那边。
在家还能睡到天大亮,林寒奇怪,“他昨晚几时
睡的?”
“用过晚膳就睡了。”红菱仔细想想,“我还听得沐公子一个劲念叨冷。”
林寒:“不会病了吧?带我去看看。”
红菱忙引林寒去西边小院。
林寒比楚沐大两岁,按说该避嫌。但俩人心智差太多,林寒把楚沐当小辈,楚沐潜意识把林寒当成他叔父同龄人。
俩人都没有邪的歪的心思,丫鬟家丁看得分明,见林寒推门进来,楚沐的丫鬟黄芪就把帷帐拉开。
林寒打眼一瞧,嘴唇干裂,就知道他病得不轻。
“黄芪,我写个方子,你拿去给今儿当值的侍卫,让他去抓药。”林寒说着就往楚沐书房去。
然而,药草见效慢。
林寒担心小病拖成大病,待药熬好,林寒接过去趁丫鬟没注意,往里面滴两滴山泉水,以免丫鬟多心,亲自给楚沐送过去。
楚修远下朝回来,得知此事就忍不住念叨,“那小子何德何能,值得你亲自伺候。”
“那小子是没啥能耐,可谁让他会投胎,有个好叔父呢。”林寒笑着说。
楚修远噎住了,随即又想笑,“说不过你。大宝、二宝和宝宝还在睡?”
“醒了,但嫌冷不愿意出被窝。”林寒道。
楚修远:“他们不知道越睡越冷?”不待她开口,大步往厢房去。
林寒看了看他的背影,想到楚修远疏远友人的理由——老寒腿。
先前林寒以为是借口,可是向来活蹦乱跳,身体强健的楚沐都能烧的神志不清,楚修远所谓的“老寒腿”可能是真的。
早年习武,近几年带兵打仗,身上不可能没暗伤。
林寒沉思片刻,不待仨孩子出来就命丫鬟摆饭,待丫鬟把饭菜端上来,林寒就往楚修远的粥里滴两滴来自空间的山泉水,然后出去喊,“饭都凉了,还吃不吃了。”
“吃吃,娘,等等我们。”小楚扬从屋里跑出来。
“我的。”大宝宝晃悠着小短腿,到门口被门槛拦住。
楚修远提着他的衣裳把孩子拽起来。
林寒不禁皱眉,“勒着他。”
“没那么娇贵。”楚修远大步过来,“楚沐那小子不吃?”
林寒:“黄芪把粥端过去了。”转向几个孩子,“洗脸没?”
“洗啦。”大宝宝扬起小脸,“娘
,香香。”
林寒弯腰抱起他,趴他脸上嗅嗅,“嗯,香的,我们去吃饭。”
“咦,这是什么饼?怎么是灰色的啊。”楚扬拿起来,低头一看,“这是什么饭?”指着碗转向林寒。
林寒把大宝宝放下,“这个是八宝粥。里面放了除了米以外,所有可以煮着吃的杂粮以及红枣和莲子。你们尝尝,很好吃。这个饼里加了高粱面。”
楚修远心中一凛,“咱家的钱呢?”
“都在库房啊。”林寒下意识说。
楚修远:“那怎么吃起这个?”拿起灰扑扑的饼。
林寒不答反问:“《黄帝内经》看过没?”
楚扬和楚玉同时摇头,“没有。”
“问你爹呢。”林寒道。
很遗憾,楚修远也没有。
“《黄帝内经》里说,五谷为养,就是讲人不能只吃精米白面,偶尔也要吃些杂粮,这样才不易生病。”林寒看向楚修远,“还有别的问题吗?”
楚修远压根不知《黄帝内经》里有没有这句话,有也不敢说,端是怕暴露自己的无知。
“没有。”楚修远笑着说,“以前没见你做,突然又是粥又是饼,我不得吓一跳吗。”
林寒:“以前都是去年乃至前年的陈粮,我不想吃陈粮。今儿都是今年夏秋收上来的。”发现大宝宝挑莲子吃,“你可真会吃。好好喝,喝完领你去后面找鸡蛋。”
楚扬和楚玉同时放下勺子。
林寒忙说:“也带你们去。”
“娘,孩儿不是要说这个。老何说咱家的猪比人家养了一年多的猪还大,什么时候杀啊?我好想尝尝没有腥臭味的猪肉。”楚扬道。
楚玉点头,“是呀,娘,我都等不及啦。”
林寒看向楚修远。
楚修远不解,“猪是你做主养的,你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不让陛下看看?”林寒问。
楚修远想想,“不用了。陛下对杀猪不感兴趣。”
“陛下不信阉割后的猪长得特快。”林寒道,“也不信我养的猪肉美味。”
楚修远全想起来了,他的皇帝姐夫还因此嘲讽过林寒穷得吃不上。
“我问问陛下。”楚修远随即就端起碗喝粥。
然而,粥喝下去,饼吃完,楚修远就觉得身上火烧火燎,想要
去洗个冷水澡。
以前从未出现这种情况,楚修远以为他也要生病,连忙躲去屋里,裹上被褥把虚汗捂出来。
一个时辰后,楚修远的里衣全湿了,换掉整个人轻松许多,还以为自个的土法子好用,浑然没有发现他的腿脚温热,不再像以前一样冰凉。
林寒没指望一次给他去除,也没发现他和以往有何不同。
翌日,楚修远同皇帝商曜说定,十二日杀猪。
十二月十二,休沐日,林寒刚把闹着要看杀猪的几个孩子安抚好,皇帝商曜就来了,同来的还有小太子。
小太子裹成团,也不耽误他一进门就把同样裹成团子的楚大宝宝气得跳起来要挠他。
可怜楚大宝宝比小太子小两岁,小太子又故意逗他,他哪是小太子的对手,就瘪瘪嘴要找娘。
林寒头疼不已,用给小太子做烤红薯为由,请小太子让着点大宝宝,小太子才转头去找楚玉玩。
林寒又承诺给楚扬做他从未吃过的红烧蹄髈,楚扬才打消偷偷跑出去看杀猪的念头。
楚扬抱着蹴鞠把大宝宝哄到游戏室。林寒就披上斗篷去后院抓猪。
这活儿本是奴仆干的,林寒担心猪惨叫引得四邻登门。到后院就把斗篷递给楚修远,挽起袖子往猪圈走去。
商曜不禁说:“楚夫人,退下!”
“没事的。”林寒抓过楚沐手里的棍棒,跳到猪圈墙上。
商曜和楚修远等人连忙跑过去,看到林寒一棍子下去,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皇帝商曜倒抽一口气,这还是女人吗。
第49章 忆苦思甜
林寒跳下来,对老何等人道:“抬出来。”
“这就好了?”皇帝商曜指着猪说。
林寒:“还得杀了放血。猪血可是补血的好东西。”
“吃什么补什么?”商曜问。
林寒点头。
楚沐不禁说:“这不是土郎中的土法子?”
商曜、林寒和楚修远不约而同地转向他,看得小侯爷连连后退。
“我——说错了?”楚沐弱弱地问。
楚修远:“没事多看看书。你婶婶提到的《黄帝内经》就不错。”
小侯爷嗤一声,“看两天《黄帝内经》反倒教训起我。真是我亲叔叔。”
林寒不由得转向楚修远,他什么时候看的,她怎么不知道。
楚修远摸摸鼻子,“谁杀猪?”
商曜看了看楚修远,又看看憋着笑的林寒,小声问他小舅子,“被你夫人教训了?”
“没有的事。”楚修远侧开一步,离他皇帝姐夫远点。
商曜明白他猜对了。
“有你夫人在,何须假手于人。”商曜追到楚修远身侧说。
楚修远:“她没杀过猪。”
然而,林寒杀过人,一摸脖子的事儿。
林寒接过厨子递来的利刃,等他们把猪的脖子放在宽大的陶盆上方,林寒过去一刀,肥大的猪哼唧一声,清醒过来就丢到性命。
商曜不禁后退两步。
“陛下怎么了?”楚修远关心道。
商曜轻咳一声,“朕担心猪血溅到身上。”
“那陛下离远点。”楚修远接道。
商曜看他一眼,见他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忍不住腹诽,不愧是两口子——见血跟遇水一样。
“这么大的猪怎么收拾?”商曜待血放干了就问。
楚修远想想林寒昨晚交代的事,“厨子已烧几锅沸水,舀出来浇在猪身上。”
“需多久?”商曜又问。
林寒走过来说道:“猪肉很快就好。猪脚、猪头猪下水他们慢慢收拾。”
“那些东西还要?”商曜皱眉。
林寒点头。
楚修远忍不住说:“夫人,猪脚和猪头上的毛太多就别要了。”
又没什么肉,扔给狗都不吃。
林寒扭头打量他一番,说什么呢。
楚修远忙说:“听夫人的。”
商曜乐了,
他认识楚修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怂。
“修远,朕好些日子没下棋,去你书房杀两盘。”商曜道。
楚修远正觉尴尬,闻言立即跟上。
然而,到书房就看到他皇帝姐夫满脸好奇,“和你夫人又打架了?”
楚修远想也没想就说,“没有。”
“那你今日怎那般怕她?修远,这可不像你。”商曜笑眯眯说道。
楚修远心说,还不是您害得我向她承诺,以后家里的事都听她的。
“臣府里已连吃好几日杂粮粥和杂面饼,夫人名曰忆苦思甜,臣方才那么着急,是担心她又让臣忆苦思甜。”楚修远半真半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