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说过几日。”小太子此言一出,林寒不禁转向楚修远,这事不小啊。
禁卫军虽归皇帝商曜管辖,但楚修远天天去上朝,禁卫有没有增加他一眼便能看出来。今日并未增派人手,按理说宫里没事,无需把小太子送出宫。
楚修远故作轻松地笑着问:“几日是三日还是四日?”
小太子仔细想想,“母后没说欸。”
“没说就在我家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天好啦。”楚大宝宝小手一挥,“让我娘亲天天给咱们做好吃的。”
林寒心说,是你小子想吃吧。
小太子转向林寒,满眼希冀,“可以住八天吗?”
“我回头问问你父皇母后。”楚修远接道,“他们说几日便是几日。反
正今儿是不走了对不对?”
小太子连连点头。
大宝宝好奇,“那你睡哪儿?”
“跟你沐哥睡。”楚修远道。
小太子再次点头,“母后也让我跟沐哥睡。”
林寒:“我命人把你的行李放楚沐房中。你和大宝宝玩儿。下午让你舅父教你习剑。咱不出去,就在这屋里。”
小太子很想像他父皇和他舅父以及大表哥一样厉害,但他讨厌夏天厌恶冬天。所以每逢冬夏两季,能不动他绝不碰剑。
然而,到了有火炕的屋内,身上的衣裳少了一半都不冷,小太子没有拒绝他舅母,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很好奇,“楚白白也学?”
“我是大宝宝!”楚大宝宝提醒他。
小太子点头,“好吧。你学吗?”
“学啊。”大宝宝使劲点一下头,“我大兄给我买一把剑,用我自个的钱买的,你有吗?”
小太子摇头,“我没有。”
楚修远:“因为绎儿的钱在他母后那儿。绎儿,先用大宝的,明儿舅父带你去东市选一把。”
“我哥用什么?”楚大宝宝不禁问。
小太子也想知道。
楚修远:“大宝大了,可以用你沐哥小时候的铁剑。”怕俩孩子闹着要,“你们还小,拿久了手臂容易受伤,所以只能用木剑。”
随后楚修远命丫鬟把俩孩子要用的木剑取来。
一顿丰富的午膳过后,林寒就让几个小孩在炕上睡午觉,楚修远进宫探听情况。
然而,商曜并不在宣室。楚修远等有两炷香,商曜才从外面回来。
楚修远行礼后便问:“陛下去长乐宫了?”
商曜颔首,“你怎么来了?”
“皇后把太子送到臣那儿,臣不知该让太子在臣那儿待几日。”楚修远实话实说。
商曜乐了,“皇后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楚修远疑惑不解。
商曜:“朕同她说韩王不日进宫,别让太子乱跑,她竟然把人送出宫。”无奈地摇摇头,“绎儿想呆几天?”
楚修远一听是皇后过度紧张,暗暗松了一口气,“有玩伴有美食,太子能待到想陛下和皇后那日。”
“前方来报韩王后天进京,母后不见到她心爱的儿子绝不会合眼,三天后把太子送回来。”商曜道。
楚修远
纳闷,太后只能撑到后天,最迟大后天就得把太子送进宫啊。随即想到太子才七岁,人小魂还不稳,又想到从楚沐院中挖出的人偶就是吴家人干的,顿时明白帝后都希望太子离太后远些,免得被诅咒,或沾染上不好的东西。
回到府中楚修远把帝后二人的担忧告诉林寒,就问,“你有没有办法避开巫蛊之术?”
林寒实话实说,“没有。因为我不信。”
“不信?”楚修远皱眉,“挖出人偶那日你可不像是不信。”
林寒:“那是因为陛下对此术的态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每逢那种事都严惩。陛下倘若对此嗤之以鼻,吴承业也不会用那等邪术陷害楚家。”
楚修远明白,“那你会不会做固本培元丹?”
林寒乐了,“你看你夫人我会炼丹吗?”
“你会开药。我们伤风发热都是你治好的。”楚修远道。
林寒心说,是我空间里的泉水。然而,这话不可说,“你把《黄帝内经》吃透,你也可以开方抓药治病救人。想这么多,不如趁这几日多教太子几招,能害死人的往往是人,而不是虚无飘飘的鬼神。”
楚修远仔细想想,林寒说的很对,他所听到和遇见的怪事就是人为的。其中三件还是林寒干的。
思及此,楚修远不再担心魑魅魍魉伤着他小外甥,次日,继续教小太子习武。
小太子一人习武,枯燥没意思,有三个同伴,一个时辰也不觉得难熬。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小太子来到他舅父家的第三天下午,宫里丧钟声传至大将军府。
楚修远和楚沐身着甲胄,腰挎长剑进宫。林寒把太子身上鲜亮的红色外袍脱下,换上庄重的黑色。
小太子这几日听楚沐提过,他祖母的身体不好,穿戴齐整便问,“舅母,我要回宫了吗?”
“你父皇说明天下午再回去。”林寒摸摸他的小脑袋,“别人问你怎么才去长乐宫,你要说你身体不舒服。不管他们信不信,都要这样说。”
小太子听到“父皇”,脸上的不安瞬间消失,“我今天还可以吃松糕吗?”
“当然!”小太子跟太后没什么感情,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林寒见他此时
竟想着吃,只觉得好笑,果然是个孩子,喜欢就是喜欢,无感就无感,连装都不会装,“和大宝宝玩会儿,厨子做好舅母就给你们送过去。”
小太子笑眯了眼,“谢谢舅母。”转身找大宝下围棋,没理大宝宝。
大宝宝高兴的时候一个人就是一台戏。
拿起太子脱下的衣裳披在自个身上,左手叉腰,右手拿起他的小木剑,戳一下他二哥,板着脸问:“我是谁?”
楚玉放下毛笔,瞥他一眼,“大宝宝。”
小孩儿摇头,“错!”
“穿太子衣裳的大宝宝。”楚玉又说。
小孩儿再次摇头,“错!二哥,再错你就是个大笨猪。”
楚玉拿起毛笔,悠悠道,“大将军!”
小孩楞了一下,回过神惊叫道,“你猜对啦?二哥。”
“你脸上写满‘快说我是大将军’,我还能猜错才是大笨猪。”楚玉瞥他一眼,“头两次只是不想配合你而已。”
小孩儿撇撇嘴,不信,“真会给自己找理由。比我还会。”
“你也知道自个整天一堆歪理?”楚扬抬起头说。
小孩儿歪着头,“你是在说我?我觉得不是,是你自个。”不容人开口,“好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你不要再讲了。”
楚扬噎了一下,冲他勾勾手指,“过来,我不打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小孩皱了皱鼻子,坐到楚玉对面,“二哥,又在写好吃的吗?你咋天天写啊。娘说不着急,你不听——”
楚玉眉头一皱,“你能闭嘴吗?”
小孩闭上嘴,又觉得这样好没面子,不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不喜欢你了!”哼一声,跳下炕,“我去找娘亲。”
楚扬悠悠道,“娘亲在庖厨做好吃的,你不听娘的话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信不信没你的份。”
小孩儿停下来,爬上炕,抓起被褥蒙头睡觉。
小太子见状觉得特有意思,小声说:“大扬,宝宝好好玩啊。你为什么不跟他玩儿?”
楚扬反问,“你为什么不跟他玩儿?”夹起一个棋子,“而是跟我下棋。”
小太子捂住嘴巴,压低声音,“我跟他玩儿,他就不好玩了。”
“巧了,我也是。”楚扬其实嫌大宝宝闹腾,“他现在
睡觉了,要不要把他叫起来?”
小太子摇摇头,指一下自个的脑袋,“让他歇会儿,我也歇会儿。”
楚扬乐了,“那等我娘做好饭,咱再叫他。”
小太子连连点头。
然而,晚饭呈上来,大宝宝并不想吃。
楚扬和楚玉可不想卯时被闹起来,就故意说晚膳多么多么好吃。果然,片刻大宝宝睁开眼,林寒给他擦擦脸和手,小孩儿精神了。
晚上大宝宝玩到亥时,次日睡到辰时,楚扬和楚玉也睡个好觉。
楚修远和楚沐却一夜没合眼,端是怕韩王疯了跟商曜同归于尽。所以叔侄二人,一人在城外军营,一人贴身护着商曜,直到太后下葬,韩王回封地,叔侄二人才搬回大将军府。
林寒见就这么几日楚修远瘦了一圈,眼底乌青,一边劝楚修远和楚沐多吃点,一边小声诅咒吴承业早点去找吴太后。
楚修远闻言摇头失笑,“你不咒他,也没几天好活。”
林寒张嘴想说什么,余光注意到三个孩子在地上玩闹,便移到楚修远身边,压低声音问,“病情加重?”
楚沐摇头,“不是。他瘫在屋里不能动,心情不好,逮着谁骂谁,逮着谁打谁,府里的奴隶顶着一身伤没法伺候他,儿女不愿意,就连他夫人都搬去别院,他身强体壮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上了年纪。”
楚修远接道:“太后这又驾崩,堪称雪上加霜,能不能挨到明年夏天都两说。”
然而,还没到夏天,年后苏美人就没了。
苏美人下葬,商曜就砍了张淮。
张淮伏法那日,林寒正琢磨着怎么把花生和葵花籽拿出来。乍一听楚修远说张淮被推到菜市口,林寒险些把空间里的葵花籽和花生扔出来。
好在前世经历过太多风浪,瞬间回过神,把楚修远拉到寝室,“张淮犯了什么事?”
楚修远疑惑不解,“你不知道?欺君!”
“欺君真杀头?”林寒又问。
楚修远想说,当然!话到嘴边猛然想到林寒没少干欺君的事,顿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不全是。陛下曾给过他机会。”顿了顿,“陛下给过很多人机会。比如袁浩,有次大败,依法当斩。但陛下惜才,就让他拿钱赎罪,且赎金还在袁
浩可承受范围之内。
“陛下命张淮炼火药,是第一次试探他。他向陛下坦白,陛下只会把他贬为庶民。哪天想起来他会测字算命,保不齐还会再用他。可他向陛下承诺能炼出来。后来你把山炸个缺口,他还没炼出来,陛下也没罚他。
“再后来让他为苏美人炼丹。他还是说能做出来。前几天苏美人都昏过去了,陛下找他,他还求陛下再宽限几日。如此冥顽不灵,别说陛下,换成你会怎么做?”
林寒会送他一道惊雷,把他劈的外焦里也焦。
楚修远见她脸上的担忧荡然无存,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劝林寒对他和盘托出?这是不可能的。
先被亲生爹娘抛弃,后被恶奴欺负,再后来被亲生爹娘利用,林寒只是没安全感,做什么都喜欢留一招,而不是肆意虐杀无辜者,实属难得。
楚修远不想逼她,也不舍得逼她,便故意问,“你不是巴不得他死?怎么还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林寒摇头,“不是关心,是这事太突然。我以为得再过几个月,没想到前后脚的事。”
楚修远笑着说,“陛下又不是你,处理个人还瞻前顾后。”
“我想多了。”林寒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今和古的不同——欺君,多么好的理由啊。
楚修远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句,但故作不知,“听说后面和楚沐院里的地都收拾好了,今年打算种什么?”
林寒:“楚沐那边除了墙角种菜,其他地方都种芝麻。剩下的种在咱们这边。要是还有空地,就种些玉米和红芋,留咱们自个吃。到秋东西市就该有卖玉米和红芋的了。”
楚修远:“去年就有了。要不不种了?”
林寒摇头,“咱家后院的地没种过吃地的庄稼,地有劲种出来的玉米和红芋比外面卖的好吃。”其实浇了空间水,“对了,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巳时刚到。平时都是午时才回来。
楚修远:“陛下思念苏美人,无心处理政务,我就提前出来了。”
林寒惊得睁大眼,“思念?去年后宫可添了好几个新人,他还记得苏美人是谁?”
“人不少,可心的没有。”楚修远平时不说,不表示他不知道他皇帝姐夫喜欢什么样的,“不过
也思念不了几天。”
林寒点头,“他就不是个长情的。”
楚修远闻言顿时想笑,“不是,是没空。”
林寒不明白,楚修远开门出去。林寒瞪他一眼,又故弄玄虚。
然而,二月初,林寒刚想好怎么把花生和葵花籽弄出来,就听到楚沐说,宫里添新人了。
正在用午饭,林寒扭头喷楚修远一身米饭。
楚修远顾不得收拾,担忧道:“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请太医?”楚扬忙问。
林寒摆摆手,拿起她的手绢给楚修远擦干净,“我没事。这才多久,又添新人?”
楚修远明白过来,倍感好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你都不生气?”林寒压低声音说,“你阿姊又该伤心了。”
楚修远小声说:“不会的。陛下再喜欢也不会把人带到阿姊面前,阿姊眼不见心不烦。”
林寒猛地转向他,“皇后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