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工匠做个好的。”不待林寒发话,楚修远拿起工具,“棉花就放这儿,你们谁都别动,交给我。”扫一眼周围的奴仆,冲林寒笑一下,就往外走。
林寒不禁叹了一口气。
红菱忍不住说,“夫人,差不多就行了,咱家将军可是大将军。”
“府里只有孩子的爹,我的夫君,没什么大将军。”林寒道。
红菱噎了一下,“夫人,别说气话。”
“气话?”林寒转向她,不自觉拧着眉头,“你觉得是气话?”
红菱:“不是?”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他手下的兵。我是他的妻,他的枕边人,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的人。”林寒朝楚修远消失的方向看一眼,“他手下的兵可不会帮他养孩子,与他同床共枕。明白了吗?”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红菱觉得不可思议,“将军知道夫人这样想的?”
“他是不想知道,可惜我不惯着他。”林寒道,“那东西修不好,就把他的衣物送去书房,不住满半个月,不许给他搬回来。”
红菱不禁缩了缩脖子,降低存在感。
楚修远摸摸发烫的耳朵,扬起马鞭,直奔皇宫而去。
商曜发现几个小黄门伸头缩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朱笔,“出什么事了?”
“听说大将军又回来了。神色匆匆,也不知出什么事了。奴婢过去看看?”其中一小黄门开口道。
商曜:“往哪儿去了?”
“像是北宫那边。”
商曜想一想,林寒最近没瞎捣鼓,且跟宫里有关的除了雕版印刷便是棉花。雕版已经可以印书了,那么只剩棉花,“手里是不是还拿着什么东西?”
小黄门很是吃惊,“陛下怎知?”
“拿的什么?”商曜不答反问。
小黄门回想一下刚刚听到的,“好像是弓,但没有箭。”
“朕知道了。”见他好奇,正好商曜也想歇歇,等一下用午膳,“把他夫人的东西弄坏了,不是让工匠给他修,就是做个一模一样的。”
小黄门往外看一眼,“这大晌午的?”
“三更半夜他也得来。”商曜起身活动活动
筋骨。
小黄门惊得张大嘴,“大将军,他——他这么怕林夫人?”
“他?”商曜想一下俩人相处情形,“没犯错就不怕。那东西指不定就是他弄坏的。不信跟朕打个赌。”
楚家的事宣室殿的人多少知道些,楚大将军不是凡人,他的妻也不是寻常女子,闻言使劲摇头,不敢赌!
“陛下——咦,陛下要出去?”
常喜匆匆跑进来,见商曜在殿内站着,连忙停下。
商曜:“何事慌慌张张?”
“晚公主来了。”常喜走近一点,“公主碰到奴婢问陛下忙不忙,奴婢说陛下很忙,就去椒房殿了。”
商曜皱眉,“她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
“奴婢没敢问。”
商曜:“别管她,憋不住自会说。去看看大将军是不是把他夫人弹棉花的东西弄坏了。”
常喜下意识想说去哪儿。随即一想那东西是宫里做的,便去找工匠。
下午申时左右,楚修远打算把小太子送回去,顺便拿弹棉花的工具,商曜来了,手里拿一物。楚修远越看越眼熟,上前迎驾,仔细瞧瞧,正是他的东西。
“陛下,这个怎么在您这儿?”楚修远十分好奇。
商曜:“朕听人说你大晌午进宫,以为出什么事了。没想到就是为了修这个。大将军这是要相妻教子,换你夫人替夫出征?”
楚修远的脸刷一下红了。
林寒忍不住笑了,“这个主意不错。”
商曜心底很是意外,她竟然还敢接茬。等等,不会真这么想的吧。
随后想到林寒到楚家的第一天,敢把管家踢吐血,奴仆赶出去大半,后来搞出的火药能把高山夷为平地,顿时觉得没她不敢的。
“是不错,等你回来不是他死就是你家大宝宝亡。”商曜道。
林寒第一反应是看楚修远。
楚修远摸摸鼻子,“不会的。臣顶多打断他的腿。”
“谁的腿断了?”
三人转过身,大宝宝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人,正是楚沐、楚扬、楚玉和小太子。
商曜:“你爹爹要打断你的腿。”
“啊?”小孩儿猛地停下来,“为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楚修远,“我又没偷看爹爹和娘亲打架。”
商曜的眼皮猛一跳,转向楚修远
,“你俩又打架?”
“什么叫又?”这话林寒很不爱听,说得她好像多爱打架似的。
商曜晃一下手里的东西,“这不是你们打架打断的?”
林寒:“当然不是!夫君学弹棉花弹断的。”
“你还真要相妻教子?”皇帝震惊,“朕不过随后一说,当不得真。”
楚修远苦笑,“陛下就别调侃臣了。有次在东市夫人看到有人抱着一把箜篌问臣那是什么琴,臣告诉她那是箜篌。今儿见夫人弹棉花,就调侃夫人弹箜篌。夫人一气之下——”
“就让你弹棉花?”商曜不待他开口,把工具扔给他,“正好朕也想看看这一块一块的棉团如何弹到一起。”
楚修远下意识接过去,明白他皇帝姐夫说什么,就转向林寒,还真弹啊。
林寒瞥一眼几个孩子,道:“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这话夫君常跟孩子们说,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楚修远头疼,又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说谁不好,非调侃他夫人。
“为夫不会啊。”楚修远道,“万一再断了?”
林寒:“那就再修,或者再做两把。陛下不介意?”看向商曜。
总共没百斤棉花,让楚修远一人弹也弹不了几天,耽误不了政事。商曜便说:“夫人都不介意把棉籽分给朕一半,朕自然不介意工匠为夫人做事。”
第89章 恶有恶报
几个孩子不由得转向楚修远,脸上写满了好奇。
林寒冲他挑了挑眉。
商曜再次开口,“不会?”往周围看了看,找到楚家奴仆,“谁会过来教教大将军。”
“不用!”楚修远忙拒绝。
商曜转向他,不用就开始吧。
楚修远又想给自个一巴掌,朝堂之上都能做到谨言慎行,怎么在家就屡屡失言。
家里安全,家人值得信赖,到家就会不自觉放松,自然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惜林寒听不见他心里话,否则不介意告诉他。而不是开口问,“夫君,要不要我教教你?”
楚修远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有劳夫人。”
林寒走过去要工具。
楚修远拿住不放,“就这么教。”
林寒疑惑不解,不给他怎么教?总不能手把手。思及此,林寒就看他的表情,果然,楚修远满眼笑意。林寒抬脚就踹。
商曜的心不自觉提到嗓子眼。
楚修远身体微微倾斜,躲得那叫一潇洒飘逸。
商曜没好气的嗤一声,把打架当情趣,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这夫妻俩。
“陛下看着呢。”楚修远小声说。
商曜离林寒不远,林寒能听见,他自然也能听清楚,“你们可以当朕不存在。”
这话有点严重,林寒也不好继续,夺走工具给仆人,让他们教楚修远。
商曜本以为他俩闹着玩,见状不禁说,“真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楚修远说着往孩子那边瞥一眼。
商曜顿时明白,他这是做给孩子看。
可惜小太子不能继续看,得跟他皇帝爹爹回宫。
皇帝原本都忘了,把太子送到椒房殿,看到皇后想起来了,“商晚找你何事?”
“她没去找陛下?”皇后惊讶不已。
商曜直言道:“半道上碰见常喜,常喜说朕忙,她没敢去。小事?”
“算是小事吧。”皇后道。
商曜:“不好说?”
皇后忙说:“好说。只是修远府里的事,臣妾担心陛下——”
“等等,你弟弟?”商曜见她点头,再一想商晚擅长干的事,以及早年在宫门外把楚修远截走,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想给修远送几个
伺候的人?”
皇后猛然抬起头直视皇帝,陛下是怎么猜到的。
商曜气笑了,“她还真不怕死!”
皇后疑惑不解,此话何意。
“谁呀?父皇。”
夫妻二人循声看去,小太子一脸的好奇。
商曜觉得这事不能让孩子知道,哪天在林寒面前吃迷糊了,一秃噜嘴说出来是要出人命的。
商曜想一想,“你不认识。玩了一天身上都是汗,让人带你去洗洗。”
“不想孩儿听啊。”小太子不待他爹娘开口,“好吧,孩儿不听。”跟着他的宫女走人。
皇后面露担忧,“陛下,绎儿……”
“挺好!”商曜知道她想说什么,孩子走时忘记行礼。商曜一直担心孩子太乖,长此以往下去连大宝宝都搞不定,如何降服百官。合该“胆大妄为”一些,“说回刚才的事。”
皇后下意识应道,“好。”忽然想起他说的话,“陛下,不怕死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商曜比她还纳闷,“有次商晚邀修远去她府里赏舞和曲,被你弟妹知道,你弟妹大概气昏了头,没等门房禀报就把大门踹倒,把你弟弟拽走。临走前还放话,再有下次,她让商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后满脸惊恐,“她——她怎么可以对公主这么说?”
商曜心说,那位无所畏惧的女子都敢跟朕这么说,商晚算什么。
“商晚虽是皇家公主,但已嫁做人妇,夫君还只是三千户。你弟妹乃万户侯大将军的夫人,有何不敢?”商曜反问。
皇后下意识想说解释,忽然想到不对,陛下像在为林寒说话。
皇后怕自个猜错,试探着说:“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公主的意思林氏嫁给修远多年,也没能给修远添个一儿半女——”
“所以让她的人给修远添几个孩子?”商曜皱眉,楚家又没皇位要继承,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再说了,有皇位也不用那么多,一个足矣,再生几个将来长大了,兄弟阋墙,还不够给自个添堵的。
皇后点头,“公主的意思多子多福。”
“你弟弟已是万户侯,娶的还是前丞相长女,还要怎么多子多福?”皇帝商曜又问。
皇后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答应了?”
商曜又问。
皇后连忙说,“这是修远自个的事,臣妾没敢应。可是公主一直在臣妾这里不走,臣妾便说,改日见到修远替她问问。”
商曜眼底的失望顿消,“此时权当不知,她要做什么让她自个去。别怪朕没提醒你,你弟妹的脾气可不大好。”
“儿臣怎么听太子说,舅母脾气极好。”
商曜扭头看去,他的长女商娴从外面走来,“你该听听楚沐是怎么说的。”
“沐哥?”商娴下意识看皇后。
皇后跟楚沐聊几次都是问林寒对他好不好。楚沐说极好。皇后潜意识认为林寒是个温柔贤惠,知情达理的女子。
商曜见皇后眉头微蹙,就猜到她不知道,摇摇头出了椒房殿,就看到常喜在台阶下来回转悠,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随后想想不对,大事常喜不可能不进去。
商曜实在想不出除了匈奴和他弟弟不安分,还能有什么事是,便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常喜下意识往四周看一眼。
商曜好笑,“这是朕的皇宫!”
常喜想提醒他主子,宫里也不安全,忽然想到太后已死,“吴承业死了。”
“谁?”商曜惊呼。
原本目不斜视的禁卫不由地转向皇帝商曜。
常喜小声说:“吴承业,死两天了。”
商曜又觉得他耳朵出现幻觉,“两天?!”
“是的。”常喜小声禀告,“您前脚出去,吴家人后脚求见。奴婢担心误了陛下的大事,就让他们进来,他们说至少两天,也有可能两天半。”
商曜抬抬手,揉揉额角,“你容朕缓缓,吴家人都还在,怎么可能由着他躺两天?”
“他不让人进去,奴仆不敢去,他儿女也没过去,偏偏都以为彼此会去看一眼,结果过了两天发现不对劲,再去身体都硬了。”常喜道,“奴婢怀疑他死得蹊跷,就说吴太尉终归是您舅父,您有事不在宫里,奴婢斗胆替您送一送吴太尉,就随他们到吴家看了一下,确实是吴承业。”
商曜笑了,笑成了一朵花,“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
“奴婢觉得算。”堂堂一国舅死了两天才被发现,传出去三岁孩童都不信。
商曜又想仰天大笑,余光瞥到周围禁卫都竖着耳朵听
,咳嗽一声压下笑意,“既然你替朕去过,那朕就不去了,回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