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鬼君的救命恩——景咸咸咸
时间:2020-10-10 09:36:29

  全然袒露,不及半掩半抑。
  将显露而未显露,才是最可令人发痒的。
  若是别人,元祝许会怀疑一二,这女子是不是故意如此,矫揉造作之间故作姿态。可偏生,眼前人是个憨气的半傻,还是个身子极差的傻子。睁眼懵懂,水灵又木讷,能知晓什么呢。
  思及此处,想问出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你有过几个夫君?”听药铺的大夫和活计的意思,见孟漾带着男子过去,早就不以为稀奇了,司空见惯了罢。
  几个?孟漾认真想了一想,老实回答,“我记不大清楚了,大致有…五六七、八个的。”
  五六七八个……
  “他们人呢?”
  孟漾明显蔫了一下,神情落寞的很,“都跑了。他们应该都不大喜欢我,总是一下子便不见了。”
  “哦?”元祝听着这话,不知为何的还觉着松快了些。
  “不过爹爹说,我总会遇到不嫌我的夫君!”
  她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一般,用了些力气来说这话。
  元祝应的随意,“嗯。”
  那几人个是跑了还是死了,是不用脑子都能知道的事情。忆起来,也就是十几二十两的纹银,孟漾真是将他们的命买了回去,用到了实处。这样的关节,在他这里论起对错来,有些难了。
  “那你嫌我么?”她说出口就是显而易见的慌乱紧张,话声儿都带着颤。
  元祝一惊,侧目去望她,这便撞上一双带了雾气的眼儿。
  ……
  恍惚之间,他这冥界大殿真正瞧见这凡人眼中的倒影,也知道有些话是不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不论是什么族类,情感一事都是最为神圣与珍贵的,糟践不得。
  而他头一回,在一个人眼中瞧见了单纯的渴望,甚至他都不知晓,她的渴望究竟是什么。往昔之日,他的母亲是怎么教养他与祗儒的,母亲说的,女子一生多悲少喜,莫要去劝,也莫要轻谩。
  母亲的归宿不好,孟漾这人的归处也不会好的。本就愚笨,她却有计较的东西。
  最后,顺着雨势起的大风,又带着大雨拍打在窗棂之上。孟漾衣衫半解,肩头与胸口一半是露在外面的,冷的不住的颤栗。
  元祝回了神,眼神清明许多。
  他也是个言语不多的做派,抓起孟漾的衣衫,又给牢牢系回去。
  “夫君?不瞧身子了么……”
  “不瞧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着罢。”瞧身子做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多给她添些臆想,若母亲在怕是要恶心他这个儿子了。
  冥界大殿,不去瞧女子的身子,寻不到进阳气的法器或图案,就查不出案子,寻不出蹊跷了?
  再望孟漾,他转了轻言,“睡罢。”
  “你呢?”
  他散了发下来,去了侧边小榻,“不会跑,莫忧心了。”
  ……
  *
  孟府无有天明这事,在元祝这头已然算不上什么奇异的事情。乌云黑气遮天蔽日的,即便有阳光也是很难可以照射进来。这也侧证了昨天他的猜想,孟府的灵源阴气不应该只是由府中这几个亡灵自身加持,定还有其余的“辅助”在内。
  过了一夜,他这副凡人的身子骨,流失了阳气,面色一夜之间暗沉苍白起来。身体上也是无力的,小榻上起身,失重眩晕的感觉十分明显。
  攸城雨冥冥。
  一夜雨后,温度降了许多。
  他起身的动静扰着了孟漾,是在晕眩之间,脚下绊了一张椅凳倒地,发出的声响略,大。
  孟漾呜咽嘤/咛一声,蒙在被中的脑袋顶着乱发探出。“嗯……”
  元祝回眸,瞧见了孟漾难得不齐整的模样,可怜见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便是消一物长一物的本质意思了。肉身失了一条臂膀,他不大习惯,加之晕眩之感极其明显,起身之间连平衡都难以保持,这才撞到了椅凳。
  再看孟漾,过了一夜,面色尚好唇色红润,哪里还有昨日病气恹恹的样子。反观自己,像是与她换了一副身子一般。
  孟漾此夜睡得安稳,在房中见了元祝穿着寝衣站立在榻前的样子,也不觉着惊诧。颇为熟稔唤了他。
  “嗯…夫君?”
  分明不是个喜与人应声交谈的,喜怒形于色的。可现下呢,元祝瞧她,面上可是显露了些嫌弃的。
  若他自己所料不错,自己现在应是在发热,且还是高热。
  谁比起谁高贵些?谁还不是个伤残重病的。
  “你好些了罢。”
  孟漾道:“好多了!”
  她有些雀跃的起了身,乱发也不去打理,径直朝他过来。
  寝衣被她一把扯住,元祝是忍了又忍,最后从鼻间哼出一句,“做什么。”两人离的过近,本也还好,只待孟漾踮起脚来,欲仔细查看他面上的什么痕迹,那热腾腾的呼吸转眼就在他下巴处存留。
  ……
  孟漾盯着他翻来覆去的瞧,是一丝痕迹也不愿放过的仔细。盯着瞧了有些时候了,孟漾有个算作本来就不似常人的脑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慢慢蓄了泪意在眼眶子里。
  为何呢……每每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原本以为他会有些不同的,他,他已经是第七第八个了。难道,真是她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如愿得夫,所以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同样显兆……
  她有些崩不住脸上的伤怀,扁了嘴,眼角很快就滑下了泪珠子。
  ……
  元祝是如一盆冷水盖了头,那盆子还没从头上拿开的懵然。看孟漾脸上瞬息万变,一会子功夫就哭了出来,始料未及的神色挂了一脸。
  更加要命的是,孟漾这会子的苦功真真展露出来,嚎啕汹涌,白皙的小脸蛋上鼻涕都挂下来了。
  这……
  药铺里的伙计大夫如何说的来着?
  孟家小姐很是喜洁,不要自身脏污得了她的厌弃……
  哦,这真是好生洁净。
  *
  “哭什么呢?”他不解的很,袖子猛地一抽回来,人便刻意与她保持几步的距离。
  孟漾哭的抽噎,呼吸之间一个一个哭嗝的打着,往前几步又贴上去。
  “你,你怎么,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了。变成,变成这样子了……”前面的也都是这样,睡了一觉起来就显得虚弱的要命,再,再过几日,人就不知去到哪里去了!
  会跑掉的,这个也会跑掉的!都会……离开的。
  元祝也是端详她半晌,心神也定了。
  是个真傻子没错。
  傻子也好,到时候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心思,也更好掌握。
  “够了,有什么好哭。你不会有这么容易死的。”还有九日呢,时间够长了。
  ……
  她又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他,心里委屈更甚。
  为何每每,他都是这样凶的。她都知道他会跑了,都没有偷偷告知父亲,她只是自己伤心罢了,这人怎么还凶人呢……
  元祝只听她将声音压的十分低,还打着小哭嗝儿的口中说出了断断续续的话来。
  待听清楚了她的话,元祝实是耐不住,便问:“你这脑子究竟想些什么?怎么日日的就是忧心着人跑掉。”
  在冥界待着,最不喜一句话多言几遍。
  “因为,因为你……因为他们跑掉之前,脸色,脸色就和你的一样难看!”
  凡间俗话,兔子急了会咬人,便是用来形容她的罢。孟漾身子虽差,前头这句话说的倒是中气十足的大声。力气使上来,怕是嗓子都要哑了。
  想想又有些好笑。确定那些人都是跑了,而不是,被她这副好身子吸光了精气,死在了孟府吗。
  存了挑逗她的心思,他道:“夫君跑了,再买就是了,不用心疼的。”
  “不要……不要!”孟漾一面否认一面颇为痛苦的摇头。
  她不要喜欢这个夫君了,他说的话和爹爹一模一样!女儿家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喜欢的夫君么,有了就不该有第二个了,而她呢?
  这副身子都没有多少日子在了,她就不可以好好喜欢一个人么……这样子,即使真的死了,也不会很难过了。墓碑上可以同娘亲一样,刻上某某之妻,算是有归处也有归路,不好吗?
  “你很不喜欢我是不是。那我,就放你走罢,好不好?”
  她喜欢他,而他却不喜欢,那纠缠着做什么呢,她也不是非要执着之人。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漾漾儿:“伤残好,伤残最好,伤残不会跑!耶!”
  某大殿:“脑残好!脑残最好!脑残最听话!耶!”
 
 
第6章 
  好什么好??
  “不好!”
  “为何又不好了……”既是自己要跑的,还不如自己放走。
  “……”
  与憨气傻子论短长,怕是他活了三千年以来做过最为愚蠢的事。仔细料想着这具肉身还能撑过几时,原先没散的阳气,他是可以将它们护在身体里,保证不会流失,这样人界五道的道人也发觉不出异样。
  但被孟漾的身子抽去了阳气,他可没有法子再行补回来。每日被吸食阳气,肉身能撑过的日子,不会多于三日。
  “怕着宅子被你淹了,成不成?本殿不同你在这里争辩。”
  之后,便留着孟漾在里头抹泪了。元祝自行向外,打开房门。和着风吹来的片片雨丝迎面而来,此刻辰时约莫,遮天蔽日的雾气下,他没有察觉到阴魂的存在。
  没在也好,省得阴气聚集之下,这具身子“死”的更快了。
  接下来的才是最好的时机,给予了最多也最好的时候,让他去找寻孟府的通处。
  ……
  法阵会有阵眼,府宅会有大门。将孟宅当作一个大的容器来看,正堂大门便是正常的瓶口,是出入之地。
  彼时大门或侧门可能是正常出入之地,此时铁定不然。
  不至于蠢到将“阵眼儿”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青天白日之下,黑云蔽日之外,鬼魂也是受不住这几日深重阳气的。昨日来到孟宅天色已然不早,他们现身在外也还说得过去。现在么,大抵都在藏身之地躲着,偷偷承着阳,费力喘息罢。
  鬼就是鬼,再如何厉害也走不了回头路!
  正欲迈入雨中去,身后的变故就来了。
  *
  “夫君……”
  后头唤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踏着小步子,渐渐又离他近了。
  是个不知道矜持为何物的姑娘家,跑着过来便展了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元祝一瞬的眉头皱的吓人,除去觉着被女子冒犯十分恐怖之外,下腹一紧的感觉也是十分恐怖。
  “松开。”
  孟漾很是听话,他一说松开,自己就安安分分的撒了手。她自个儿,笨是笨了一些,但好像能听出来他是不是生气了。
  在自己家中,别的没什么可怕,等到了晚上爹爹就回来了。这一次她有比之前聪明一点的打算了。决定在自家爹爹回来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夫君。男人的话都不可以信的,还有之前路过/逅秦馆/时,听到小倌儿们说的,“丈夫丈夫,算着是在一丈之内才是你的夫君呢!男人是要看住的。”
  她是要看的牢牢的。看到自己这次病发,若熬不过去那也挺好,有人刻碑了就行。
  “夫君不要进雨中去,伤口还没好。”孟漾忧心道。
  未知这些个言语在元祝这头可都是无聊又无用的话儿。凡人的肉身寄居了自己的四魂八魄,其实于一般常人无益,都烧了高热一夜了,淋个雨罢了,还做大惊小怪之举,岂不无聊?
  “要做什么?”
  女儿家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孟漾的脑子忘东西是格外的快。也才一会子的功夫,长睫上课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面色表情又是另外一番了。她似有什么极其为难的地方,有是个秘密的,不好言语的事情,所以支吾着半晌也只吐露的几个字,“漾儿,漾儿……昨夜只用了药而已。”
  元祝眼神还在雨幕之中,眉梢一挑,静待下文。
  言下之意为何。之后,用了药之后呢?
  “我,我饿了呀,夫君。”
  “……”
  所以呢。
  “爹爹他们白天不在的,我们得自行去后厨了。”
  哦,他是忘了,人界的凡胎□□可撑不住几日不用饭的。
  难怪他现在也感觉有些……
  *
  孟府的后厨,不同于冥界那般的大,可没有殿宇宫阙的富丽。元祝他,本还是应该嫌弃的。哪知道孟漾原揪着他空空荡荡的一截衣袖子,两人一同去到后厨房门口,到了地方却是一把甩下了他,跨过不高的门槛子便去寻吃食去了。
  一走近,也是闻得着一阵的烟火气儿、柴火味儿。灶上的东西竟是早早就热上的,两梯蒸笼,正冒着白烟热气。
  孟家给孟漾这个唯一的活人,安排的还十分妥帖。
  蒸笼里存有的糕点若干,装饰的糕点模样皆是女儿家家极喜欢的白兔黄鸭的样式。孟漾见了蒸笼里的吃食,取下碗筷,亦是十分熟练的摆上桌案,还不忘顺手给身后元祝也弄上一份。
  男人踱步到了她身后,肚子不大争气。在雨声啪嗒作响的现下,二人的肚子同时咕噜的叫唤出声儿。
  孟漾却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扯了他卷起的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吃罢!很香的甜包儿!”
  是很香甜,他闻着便知道了。做人是第一回,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着推却,想着之后还有正事要办,拿起桌上孟漾盛来的甜包,故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孟漾显然是高兴的,原本姣好的一张脸上露出切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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