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感觉到了,孟漾的舌尖,轻飘飘的滑过他的下唇,又轻飘飘的逃了回去……
他!竟被一个凡人女儿家,亲了?!
不!
这可当得真?不成!她怕是不知随便亲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还是说,瞧她这般的熟练,之前就亲过不知多少男人了。也是有可能,毕竟是个有六七□□个夫君的好女人。
一把掰过孟漾的身子,手心按在她的肩胛处。这女人还真是骨感,浑身都是骨头,瘦瘦巴巴,哪里能康健。就算没了她这具“馋人”的身子骨,就这瘦弱的人,也不会是个长寿的。像这样的人,大抵都是早早在冥界典狱司相见的。指不定,哪一日他偶然走过奈河桥,还能打个照面?
“你亲我?你怎么……”
“嗯!”孟漾十分郑重点了头,笑得囫囵可爱,“我喜欢你,我可以亲你!”
她说起来都算不上是个女儿家,更不必说有人界女儿家有的矜持乖觉。喜欢就是喜欢了,至于理由,至于感觉,都是说不上来,解释不了的。
好在元祝也没有去深究她的话,将人当作个没长大的小娃娃,抱起送回了榻上。就这抱,都让他觉着有些勉力,前面为了救她的一番折腾,体力与修为都流失的厉害,近日是不补回来了,得等到回宫之后再行调养。
“你先睡一会儿,对身子好。还有,你这脑袋里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那都不是你应当去想的。”元祝顿了一顿,好似觉着不妥,接着又道:“万事都有为夫,和你爹爹在,你不用害怕,先休息罢。”
实际他前一句是要说孟漾心间设想的此前事,包括,之前那些男子都是怎么死在府上的……心间预感,总觉着,她也许也不是全然都不知道起因经过结果,只是想到了也不懂得去说。偏偏也是个有心事不会自己消化的。这样下去,对她无益处。
不如就让她的爹爹,揽下一切她的犹疑罢。
换句话讲,他一点都不希望孟漾知晓,知晓她之前的生活是什么内情。
待她睡下之后,他自还有自己该干的事情。
依着现在的情形,怕是得回一趟冥界才行。
……
孟漾依着他的话,安安稳稳的窝在被子里,背后的靠枕是她最喜的柳枝柳叶的条纹样式。身子趴上背后的靠枕,一会子便将靠枕搬到自己跟前来,圆圆润润的下巴一下子的抵在上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眼前。
“你是漾儿的夫君,那一定知道漾儿想吃什么,是不是?”
元祝嘴角向下弯了几分。
这是学聪明了,还知道要试探试探,印证一番呢。
“那等你睡醒了,给漾儿蒸上甜包儿,漾儿觉着成不成,嗯?”
呆瓜点头,点头如捣蒜,“成!我马上便睡!”
失而复得就是最最好的事情,醒来还有甜包儿可以吃,就是更好的事了!甜包儿虽不是娘亲做的,没有那样好吃的味道,但夫君做的也定是好吃的吧。
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总不会叫夫君觉着难堪的。真棒耶!
“你走罢,去吧去吧,漾儿可以自己睡。”躺平之后,她甚至觉着本来硬硬的床榻,都变软了,是最舒服的。
而夫君可以不在这里陪着了,赶快去做甜包儿才是正事。
“对了,夫君我要豆沙馅的。”
“……”
第13章
人界对于冥界的了解不多,可大抵知晓的呢,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例如,冥界有那奈河,还有一座死去的人都要经过的桥,名为奈河桥。极少有人知道,奈河与弱水相似,没有生魂或是仙家神灵可以凌空渡过,元祝一类的冥界也是一样。
至于奈河畔的彼岸之花,花开花落,不复相见。此花,元祝不喜。
这次回冥界,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是以一身墨色到的忘川河畔,显得行色匆匆。
奈河桥是个鬼差抓来的亡灵通过的地方,照规矩,元祝的身份,过不得奈河桥。他自小便视自己身份珍贵,自是不愿意同小等的鬼魅上同一座桥。
冥界大殿要过奈河这条宽大有趣的河,自然是下渡口渡之。这样也便不必过孟婆庄之上那片贫瘠燎身的地方
亡灵至冥界,过奈河桥时,奈河便有自行发出的焚鬼火,将桥上一众亡灵身上在阳间存留的它物都烧个一干二净。
过了奈河桥的魂灵,可以直接转世的,大部分都是虚弱至极。到了桥的那一头,甚至是抬手的力气都不会有。
这便任由鬼差架着,到了孟婆那儿,灌下一碗香香甜甜的汤,送去投胎就了结了。这样程序简化,鬼差们也省事,冥界管束起来也省力不少。
进出冥界去往人间的道路,唯独一条。对于人界来说,就是一条不归之路,只进不出。对于冥界,对于元祝来说,也就相对于去别处的路来说,麻烦了一些。
这回赶时辰,回冥界一趟,是去找他那二皇叔要几颗好药。
进了冥界的地界儿,开始之处便是一望无际黄沙漫天的景,荒芜与凄凉是到这里的亡灵对冥界的第一个印象。冥界荒凉,一入冥府便用不回头,黄沙是冥府赠与亡灵的第一份礼物。人界在如何苦难,也有亲人相伴,爱人相陪,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可在冥府就不同了。陪伴过了一辈子的东西,都会消失,众行变独行,又几个人能不感悲?
不期然,元祝想起一人来。
便是孟漾了。
小妮子胆子小的很,到时到了这一片荒漠之地,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想回家。不出意外,她是会怕的。
不过,到时候她如若可以在自身极大的罪孽之下全身而退,走到黄沙遍地的冥府大道上,自己就陪着她,亲自送这一趟,也未尝不可。
行过黄沙,便到彼岸花开之地,奈河之畔。奈河上下绵延数千里,可算作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河水刺骨,更伤修为。这才有普渡尊者在此,摆渡来往。
摆渡船上的斑驳印记,多是深褐色的痕迹,元祝瞧出来了上头的东西,全是血迹。
这一艘船,有些年头了。听闻万年之前便在了,此船还是老魔头梦魔以神木铸造的,自那之后就留在了此处。普渡尊者原是仙界辈分颇大的仙君,神女尺素的近身侍卫,之后也留在了这里做摆渡的活计。千年万年的,为着等自家两位大人回来相见。
摆渡尊者见着元祝,礼数周到,微微俯身问道,“大殿,这是要回宫去?”
元祝的袍服换了一身,是一贯在冥界的装束。与人界不同,冥界的一套礼数,遵从古时赤黑之色为尊,朝服官帽以浅色为卑,深色为尊。元祝一身玄色到的奈河之畔,普渡尊者能够一眼就认出也不奇怪。
“是了,烦请尊者尽快渡本殿过河,而后半个时辰之后在对岸等候稍稍,本殿今日急事,劳烦尊者了。”元祝言毕,朝着普渡尊者做了一辑,以做还礼。
大殿是出了名的讲规矩,通礼数,未来的冥界之主,普渡还有不渡的道理?这就快快应下,起了船,执起桨来,往对岸而去。
普渡尊者分身无数,奈河各岸也都有之,孟婆庄这一线,离得奈河桥近,今日正好是真身在此。
人界端午前后,普渡都是在此摆渡。今日是五月初五,是个正日子。普渡必定是在这里,这一点元祝知晓的很清楚明白。
普渡样貌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模样,而孟婆庄里那位,是冥界出了名的好样貌。这两人看似天差地别的,从前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事深究不得,当作不知才是最好,但其实真正不知的,也只有孟婆一人了。
一路上元祝想着之后讨药的说辞,也未和普渡有什么细谈,但普渡是个话痨子自行说道了一路。
到了彼岸,足下一点,元祝瞬时便没了影子。普渡的桨还没放下,瞧着一股子紫黑之气,露出平平淡淡的笑模样来。此处离孟婆庄很近了,在此处也有九千多年了,孟婆庄还是他没有踏足过的地方。五月初五对冥界的人来说算不得是个好日子,可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孟婆并不姓孟,留了这个姓是为了纪念一人。五月,她喜爱的桃花都谢的差不多了,从前她应是会觉着遗憾,没能好好瞧上一眼,没能在桃花林中舞上一曲。
如今入了冥界近万年,倒不知她可还惦记人界的桃花的俏模样?
是这个时辰没错。
孟婆庄内一行人还是如往常一样,三人成行,往泊船的渡口这头而来。
多少年了都是这般,普渡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在此候上一时半刻的,讨来点东西。
几个冥界的婢子施施然而来,走得近了,齐整的一低身子,“见过普渡老仙。老仙久等了,奴婢们还是奉主子的命,给您送今年的回礼来。”
五月初五,阳气最盛的时候,是孟婆庄主子的生辰。每年的回礼,皆是这个时候送来渡口给到他手中。他送的每年的礼,也都是一样,两岸的彼岸花摘上两朵,放在瓶中送过去庄子里。
“有劳了。”普渡接过托盘上的物件儿,随即换上头上此前用过一年的斗笠,放还到托盘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罢,劳烦替在下处置了旧物,再行谢过孟姑娘的回礼,各位带去一句安康之祝。”
为首的婢子笑道,“老仙客气了。我家主子与您是为莫逆,若不是主子双腿不利于行,也不会叫我等来送,老仙海涵。”
左右客气了几道,两头分别。
普渡执桨往后退船,扶额仰首之间,长指细细摩挲帽檐,笑意明显。
多谢杭儿的礼,为夫在此近处陪着,便同往年一样,祝娘子生辰快乐,福寿安康。他心念道,一舟远去。
*
二皇叔便是冥界分封的亲王,元祝去了他的府上一趟,取了想要的一方药丸子,马上又是使了术法赶到岸边。
很快,船又从那头到了岸边。元祝第一眼就瞧见了普渡与此前不同的斗笠。
飞落船头,元祝站立在船头,顺势带了一阵不小的阴风,直掀开了老叟额上的东西。听着他一声低呼,元祝心里偷笑了片刻,继而回头同他吩咐道:“老仙快些罢,本殿赶时辰。”
普渡叹了口气,“大殿今日还真是急了,老朽竟想不出何事可叫大殿这般,哈哈哈……”
这话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元祝答与不答都不会拂了二人的面子。
元祝心情瞧着还不错,除了这路赶得紧了些,其他时候同之前像是不大一样了。普渡执桨划船,站在船尾的地方,望去船头就是元祝着宽袍的背影。
普渡在身后也笑,直到元祝真真的按照自己设想的,侧过脸来与自己交谈。
“本殿原是去人界办事的,其中内情不好同老仙多言。”
普渡颔首,“大殿考虑的是,不过啊,您是知道的,老朽问的不是这一层。”
像极冬日里戳破了窗纸,一股子的冷风灌进来,元祝头皮都是一紧。老仙是看出了些什么吗?不至于罢……
“大殿呐,可是在外头遇着了什么人,要您快快赶回去?”
普渡口中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神色,心里早就偷偷笑了多时了。怀春的模样是能藏得住的么?何况是在自己这个老仙面前呢。
“老仙今日话多,还是省着些气力挥桨罢,本殿当真赶时辰。”
赶着呢。
赶时辰好啊。奈何,能叫人脸红的情愫,现在是愈发的少了。但愿人能长久,如日莫如月罢……普渡应道,“得了,老朽这就不问了,送大殿早些回去。”
“嗯。”
回去了攸城,他可还有大事情要办。
得想想去哪里给她买到甜包儿。
第14章
人界诸多地方这几日都是极热的天气,攸城位于西南,日头还算可以,不大不小挂在天上。就是天儿也是闷得很,在攸城的街道走上几步,细细密密的汗就从额头上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元祝逃不过一身衣衫湿掉大半的结果。他一路赶得略急,到了人界攸城,术法被限制一半,便用上了双腿。
之前在孟宅,阴气遮天蔽日,还有结界在外,并不觉得外面是这样热的天气。
难怪阳气重的压人,鬼差这几日都要休沐。抵着这日头和闷热天气,还得给半憨寻甜包儿去,元祝有些些想不明白了,揽这活计作甚。吃不什么不是吃,填饱肚子还有诸多的要求,当真要命。
还要……豆沙馅儿的。
一条街,不消多时就被他跑到了头。真是巧妙极了!除了甜包儿,各样的吃食都被他瞧见了。
“敢问老哥,这哪有甜包儿卖?”没了法子,元祝随即扯上了街上一人,出言问道。
那老哥憨憨一笑,“城南便有的。只是啊,那老婆婆身子不大好了,好似大半年没出摊子了。”
“这……”
还没等元祝反应过来,人界老哥憨憨一笑,背起锄头这便走了。
……
他回孟府的时辰迟了一时半刻,孟漾还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被子掖的极好,平平整整的,一丝不乱。像极了家中孩童,等着长辈回家给带零嘴回来时候的乖巧。
外面已有脚步声,孟漾漾的耳朵就竖了起来,一点动静都不想放过。
元祝进门,为着不去动门口那一把大锁,还是使了术法进暖阁的。到了地方,走进孟漾睡着的寝阁,第一眼就见她睁得铜铃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瞧。
醒了?
醒了多久了?
“不多睡一会儿?”他有些责怪自己回来的晚,在街上耽搁的过久了,“饿了罢,起来吃你的甜包儿。”
原身没有肉身的残缺,手脚健全。他将抓在手里的用油纸包裹的几个小甜包儿,放在屋中的桌案上,又将油纸两层油纸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里面的各色的甜包儿来。
空气中慢慢有了谈谈的香甜味道,直叫她想流口水。
一个堪比鲤鱼打挺的起身速度,她从榻上起来,套了鞋子在小白脚上,便过去想要抓起甜包儿往嘴里送。
男人拦了她的手,用油纸包起一个,在给她递过去,“屋子里没有净手的水,手脏。以后莫要直接有手拿东西吃,知不知道。”
特别是在孟宅这样的地方,又是亡灵又是阴泉的,保不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也是奇怪,平日是个爱干净的,到了吃的东西头上,也能舍去习惯不去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