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刚要问他什么,就听身后院外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听就是萧燕梅的大嗓门。
“呸!不就是个位置,咱家小黎可不稀罕!”
“所以说嘛,你就别气了,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谁气了,谁气了!我可没气啊!呸!”
温黎:“?”
萧贺钦:“……”
“萧姐姐?”温黎探头往院外瞧,正是晚霞投射,她能将外边的风景看得清清楚楚,可不就是萧燕梅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骂街。
那女人温黎还是第一次见,看样子跟萧燕梅关系应该是挺好的。
“行了,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我先进去了。”萧燕梅跟外边蓝布衣女人道别,随后疾步走了进来,肩上扛了把锄头,黑黄的泥土沾在锄头尖儿,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掉了几块下来。
“小黎啊,啥时候回来的。”萧燕梅把锄头放在墙角靠着,开始换鞋,自顾自道:“哦,应该是跟贺钦一路回来的吧。”
这两人在一块儿锄地,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姐跟你说啊,以后队里要是哪个轻松活计缺人,你可得盯紧了,我也得给你盯紧点,免得又被谁给抢走。”
“怎么了?”原谅她有点迷茫。
萧燕梅摆手,“你不是总念叨说锄地吃不消嘛,我就寻思着给你去大队长那里说道几句,本来都差不多可以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温黎:“?”
她什么时候总念叨了,不就前几天晚上随口说了一句嘛……还有,萧燕梅什么时候学会说成语了
见温黎有些发懵,萧燕梅打发了萧贺钦赶紧去烧水做饭,才走过来道:“今儿个可真是气死我了!”
“本来说好了要你去割猪草的,这个邓和平,昨儿个就让那叫什么陈绍梅的知青去干这割猪草的活儿,我也是今儿个下午才知道!”
原来是这事儿啊,温黎懂了,不过,这活儿原来居然是她的?
“我就不信了,以后我盯紧些,我看什么陈邵梅,什么张邵梅的谁还敢抢!”萧燕梅越说越气,语调愈发高昂。
温黎看着这样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萧燕梅有些暖,又有点想笑,忙安慰她道:“没事的姐,被抢了就抢吧,以后有其他活我再看看。”
见她这样大方,也不生气,萧燕梅的气儿好像一下子就被她含笑的俏脸给梳平来,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也是,下次咱找一个比她陈绍梅更好的活儿,气死她!”萧燕梅突然笑道:“本来还以为邓和平不耿直,谁知道他下午害特意找了我一趟,让我跟你说说,别往心里去呢。”
“人家说你干活勤快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就是这个割猪草实在没辙,那陈绍梅脚给崴了,听说有点严重,最近下地是不可能了,本来是想把那位置给你的,这下还是决定给那女知青。”
温黎有些汗颜,勤劳她是真心惭愧,若是论偷懒,她可是一绝……
反正这活计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了,索性不再去想,免得心烦,还是先把晚饭解决了再说。
“萧姐姐,你等一下,我去房间拿个东西!”
说罢她登登登地跑去房间,意识探入空间,拿了一大把白嫩嫩的干面条,那一片白晃在萧燕梅眼底,又是“惊吓”。
经过温黎一次次的犒劳,她已经数落不出来了。
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小黎啊,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这钱还是得省着点花,免得以后遇到个事儿没点钱傍身……”
温黎听了心里一阵暖流游过,含笑推着她进了厨房。
这年头想吃一碗面条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小麦面做成的面粉,那东西,可精贵着呢。
小麦每年每人只有30来斤,吃面必须去城里的面粉厂用小麦兑换,大家自然就舍不得拿去换。
“萧姐姐,我知道的,我心里有数,你就安心吃,没事。”
不得不说,自己虽然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出来,可萧燕梅一点也不觉得理所当然,反而觉得给他们吃是糟蹋了。
如果她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自己又哪里会轻易拿出这些好东西,就算解不了馋也是不会便宜了坏心眼的人。
可萧家两姐弟不一样,都是对她蛮好的人,人品什么的,在这的半个月里,她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些,不说多了解,这性子她还是很喜欢的。
至于以后,反正现在自己喜欢不就好了,也吃不了什么亏。
今天下午完工的时候,萧贺钦又来给她干活,说是再由她磨洋工下去,他俩都别想回家吃饭了。
这话说的温黎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偷懒耍滑的人是萧贺钦。
萧贺钦这每天板着个脸像老干部的男人心肠也还蛮好的,嘴上说着嫌弃自己偷懒没效率,看她可怜倒是又要来帮忙。
她真是越来越不好意思了。
温黎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要好好干!
……
晚上的汤面又把三人吃得撑了肚子,用了中午剩下来炒肉的油,在大锅里滚了一圈再捞起来倒入面碗里,搅和起来吃,别提有多美味。
明明只是吃碗汤面,闻着那油的味道,却像把肉也吃进嘴里了。
而且这面条也不知道是咋做的,比镇里买来的面条好吃很多,更加细腻爽口,吃完也不粘牙,弹性十足,吃完甚至意犹未尽。
尤其是萧燕梅,刚吃的时候念叨了几句温黎的大手大脚,一开口吃起来却比谁都香。
哧溜几下,油星子都不小心溅到自己脸上,她尴尬一笑。
萧贺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光洁如洗的大碗能看出他的满足,他的大汤碗里面还塞了几块酸菜,混着劲道的面条吃,咬得那叫一个“嘎嘣脆”!
最后自然又是他收拾一番桌子去井边打水洗碗。
温黎揉揉鼓胀的肚子,舒服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月亮,吹凉风。
今晚用饭三人搬到院子里来吃的,院门大敞开,虽说温黎还有些不习惯这样大刺拉拉吃饭,但有穿堂风,吹到身上凉快得很,也就没说什么。
萧燕梅现在对这个温黎这个小知青是愈发满意。
瞧瞧,人家小模样长得俊俏,人又乖巧,饭还吃得少!虽说娇气了点,但是也不妨碍别人什么事儿啊!
不过这话要是被萧贺钦知道,不免要腹诽一番:吃饭吃得少也算优点?!
可奇怪的是,温黎天天吃这么点猫儿食,居然没饿脱相,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胡思乱想的萧燕梅突然意识到,人家温黎是从大城市来的,看她穿着打扮、谈吐举止,估摸着家庭条件不错,家里人有空寄点钱来估计也够她那小猫儿胃口。
红旗村刚吃完饭就有无聊的村民开始闲逛,没多久就逛到萧家院子外。
彼时温黎还瘫在椅子上遥望天际,开始想念现代的美好生活,萧贺钦洗好碗又开始忙碌鸡食,萧燕梅正跑去门口跟几个大姐唠嗑,除了李秀合还有晚饭前看见的那个女人,气氛一时挺足。
“萧大哥,这么晚了还在忙活啊。”
院门口站了个麻花辫瘦小女人,是温黎去城里那天早上看见的叫惠惠的女人,身边有一个年级相仿的女人挽着她,两人很亲昵,关系看着很好的样子。
温黎一眼就认出来了,挽着钟惠惠胳膊的,刚好不就是对自己碎嘴的崔珍华吗!
第20章 一起去吗?
靠, 看见她就没什么好心情了,温黎干脆闭眼,享受凉风拂面的清爽, 自动屏蔽四周嘈杂喧哗。
不过眼睛可以闭起来,耳朵可由不得你。
“萧大哥, 你可真是勤快呀,每次来都见你在干活。”那道声音应该是钟惠惠说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好像刻意吊起来似的。
“吃过饭了?”萧贺钦问。
钟惠惠欣喜,忙回答他,“吃过了,我正跟珍华一起出来消食呢!”
萧贺钦:“嗯。”
“萧大哥,你喂完鸭子有空吗,咱几个一起出去走走呗,葛大高和三虎也在呢。”崔珍华讨人厌的声音出现,温黎闭着眼依旧想皱眉。
三虎就是王大丘, 葛大高是萧贺钦的另一个好友,就是温黎现在还没见到过,
“温黎。”萧贺钦洗了把手,突然出声喊她。
这是男人第一次主动叫温黎的全名,正闭目养神的她陡然一惊,微颤着睁开略略惺忪的眼眸,水雾迷蒙的小鹿眼望向不远处的高大身影,蹙眉表示疑惑。
“要不要一起出去?”
他正站在距离温黎三米远的地方,俊朗身形投射一片朦胧的阴影在她眼前, 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大清他的脸, 只能依稀辨别脸上的一双明亮眼眸。
一起出去?去逛村子?
温黎思忖, 抬眸间,明明不甚清晰的光线下,她却瞧见了一脸不高兴的崔珍华,又瞧见了淡笑却不达眼底的钟惠惠。
得,人家又不欢迎她,干嘛要去自找没趣。
“不想去,你们去吧。”说罢她又闭上眼,只不过耳朵还好使着。
“萧大哥,温知青既然不去,那咱们就先去吧,三虎他们还在大槐树底下等咱们呢,听说那里好多人都在。”
崔珍华语气兴奋,显然对于温黎不跟他们一起去大槐树表示激动,而且今晚凉风习习,好多年轻人都汇聚在哪里唠嗑聊天,肯定很有意思。
萧贺钦停顿了两秒,嗓音低沉,“嗯,走吧。”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温黎抬眼,门口只剩下萧燕梅几个妇女,几人拥簇在一块儿盯着萧贺钦几人的背影笑得诡异,时不时又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指着几人说话,至于说的什么,温黎就不清楚了。
又是一个无趣的晚上,温黎回了房间偷吃一根冰凉可口的雪糕,这才感觉心情舒畅的许多,于是翻开小说开始细细阅读。
看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洗澡,怪不得身体一点也不爽利,还是先去烧水把澡给洗了再看吧。
出房间门的时候院子里又来了好几个妇女,都是她以前没怎么看见过的。
她没当一回事,跟萧燕梅打了个招呼说要去烧水洗澡了,这才进了厨房,只是临行前,她似乎听见一个女人说: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这么热的天还要专门烧水洗澡,浪费柴火。
温黎:“……” 关你什么事?
这下她才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吃饱了闲的!
这群妇女就是吃饱了闲的来说她碎话,听着就讨人嫌!
好在萧燕梅不是这样的人,在厨房等水烧开的途中,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她在反驳那人,说温知情人家本来就有娇气的资本,有本事你也有人家那身白皮!
随后是几道声音骂骂咧咧,院子里陡然少了几个人。
……
这边的萧贺钦已经到大槐树有一会儿了,只是心不在焉,跟王大丘几人闲聊也没什么兴趣。
也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引到了他家住着的温黎身上。
崔珍华先开的口,她语气满是止不住的好奇又酸。
“萧大哥,你家那个知青,听说是上海来的,平时是不是可娇气了?”
她家也住了个知青,叫李安安,长得倒是清秀,就是不爱说话,一天到晚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谁见了能喜欢得起来。
倒是那个住在王大丘家的陈烁,长得俊,又高大,比萧大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人家还比萧贺钦白点,看着也文质彬彬的样子,村里已经有好几个姐妹拉着她偷偷谈论他。
萧贺钦见她提到温黎,认真想了想。
明明他一开始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却觉得她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娇气,于是回道:“还成吧。”
以前他总觉得这个看着漂亮却柔弱的女知青住在自己家一定很会来事儿,可一直到今天,她来了也有半个多月,不但没怎么麻烦,甚至会早早下工回来给大家做饭。
那句“娇气”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成?”崔珍华一直掂量这句还成,也不知道是说她娇气还是不娇气,于是又道:“可我看她每天裹成那样子去上工,不嫌闷得慌吗?”
这样还不算娇气?村里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别说村里了,就算是跟她一起来的女知青也没这样夸张吧。
萧贺钦蹙眉,显然不太赞同她这话,没再开口,耳边是四周乱哄哄的人声,都是出来闲逛的村民,各自聚在一起纳凉唠嗑,热闹倒是热闹,吵也是真的吵。
王大丘这才回忆起他家住着的那个女知青,脑海里自然浮现起那天帮她拎包时候看见的漂亮女人,还有那双白皙如玉的手,那天香脆的桃酥味道他到现在还没忘记。
那叫一个香啊。
这样想着,王大丘对于崔珍华的话也不那么喜欢,“什么娇气,人裹得严实也不关咱的事吧。”
而且要是他也有温黎那么白,他也愿意顶着大太阳裹个严严实实。
可他有吗,没有啊,你崔珍华有吗,显然也没有啊。
崔珍华见他俩都反驳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开心,挽着钟惠惠瘪嘴,“我不就好奇问一句嘛。”
怎么一个两个男人都向着她说话。
沉默间,钟惠惠开口解决了两人之间的小尴尬,她淡笑着启唇,肤色比面前的几人都要白一点,却也无法跟温黎相比。
“田里上工太阳确实大了点,城里来的女同志都受不住也是自然。”她这话说得轻柔,仔细听居然跟温黎的语气有几分相像,又多了些红旗村的粗粝感。
村里年轻人娱乐活动除了聚在一起唠唠嗑,最有意思的一项就是看露天电影,不过这活动一年难遇见一次。
几人闲唠了几句又来了几个小年轻,都围坐在大槐树底下的石板上,月光倾泻微风轻拂,疲惫了一天的身体终于能喘上几口气来,只是话题又不知道被谁引到不在场的温黎身上。
“你说那时候咋就让她抽到萧贺钦家了,要是去我家……”
“大桩你说啥呢,想的倒是美啊!”王大丘大笑着锤那男人一拳,又环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拽,两个开始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