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这秦国栋到底是什么身份?小车都能得到?
可是这年头一辆车有多难得温黎还是知道的,他们就做点黑市的小买卖居然还能弄来车?还是说这车难道是秦国栋家那边关系得来的。
可这样的话那他家里多有钱?
不不不,光是有钱应该还不能买到车,应该有点小权才对。
不容温黎继续多想下去,萧贺钦突然把温黎搂进怀里,他笑得咧开嘴,两颗小尖牙都露了出来。
温黎奇怪望着他,这男人干嘛呢,突然笑咪咪的,难道送她去坐火车这么开心?
她乱想着,下一秒却见这男人伏头到温黎耳边,温柔的呼吸喷洒在外耳廓是炽热的烫,害得她一阵打颤,鸡皮疙瘩细细密密地布满在鬓角两侧。
萧贺钦看着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轻轻吹了一口,“等你毕业了,我也给你买一辆。”
温黎闻言浑身一颤,难以置信望着他,“你说什么呢?”
怎么可能毕业就买小车?
现在是七七年,就算等到她大学读完四年之后,那也才八一年呢,那时候汽车其实也不会很普及,且那时候私人企业差不多才刚起步,要说赚大钱倒也还没真正开始,得过个六七年左右,大街上的车应该才会多起来。
她无奈,只把萧贺钦这句话当作一个玩笑,或者是一个目标。
看现在这情况,他们几人赚的应该不少,不过还不至于到买车的地步。
至于这辆车是怎么来的温黎倒是不想问,反正不是萧贺钦的就对了。
坐汽车的感觉十分美好,秦国栋的车技很好,温黎在路上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被摇晃的车子晃睡了过去。
萧贺钦看着她的侧颜,眼底皆是浓浓的不舍流出。
他叹口气,抬手轻轻一推就将温黎的脑袋给推到了自己肩上。
他勾唇,笑得甜笑得柔,心却在惆怅。
时刻关注这两人的秦国栋在前面不断瞄着后视镜,看着后座这对小情侣腻腻歪歪的样子忍不住咋舌。
“这么黏糊不怕对象去大城市跟人家跑了?”他调侃道,手上动作娴熟地把握着方向盘。
萧贺钦看了他一眼,勾唇道:“不怕。”
自家对象是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他有这个信心。
毕竟他觉得在这个世上,再找不出来比他还要体贴温黎,还要爱她的人。
秦国栋对于萧贺钦这般自负的话感到好笑,没再出声问他,反正按照萧贺钦这男人自恋的程度,哪里又会怕对象跑了?
而且就他那长相,啧啧,说实话,他活了三十年真真头一回见到这种长相,他跟温黎两人的搭配,他只能大声吼一句:配!真他娘的配!
一路畅通地进入到县城,大路变得更加平坦了。
这车行驶了多久,萧贺钦就凝视了温黎的睡颜有多久。
她睡得沉,绵长的呼吸喷洒在萧贺钦的脖颈间带来心猿意马的痒意,他拉过温黎放在他膝盖上的两只细手轻轻揉捏。
想想再过两小时就摸不到她了,心中突然涌出浓浓的不舍,比方才的感觉还要强烈。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放弃读大学的机会转而去跟着秦国栋他们做那种事情……真的值得吗?
为了赚钱,放弃跟温黎相处的大学四年生活;放弃进入温黎今后的四年生活,真的…值得吗。
这件事情他最近日日夜夜想,无时无刻不在。
可每当他每天收获到一点一点的钱,再用那些钱给温黎买好吃的零嘴儿,给她买好看的衣服穿,他在心里便会有很强烈的成就感和责任感。
尤其是看到她脸上洋溢的那种幸福的笑,一下子就把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罢了,已经这个时候了即使后悔也没有余地,那便不能后悔。
他穷怕了,真的穷怕了,即使现在只要有一分钱在手,他便什么也无所畏惧。
或许这也是他能狠下心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最重要的原因……
继续走吧,走一步算一步,那些事情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四年,四年。
足够他崛起了。
*
今天火车站的人数没有春运多,但由于最近是大学生返城高峰期,火车里大部分都是要到天南海北去上学的大学生,也就显得比平日要热闹一些了。
秦国栋把车停在火车站外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外,他说他在这里等萧贺钦送人回来、
到达火车站后萧贺钦才反应过来,收回放在温黎身上热切又不舍的目光,萧贺钦轻轻推醒了她。
起初温黎睁眼看到面前的萧贺钦还有周围封闭的空间时,她怔楞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揉揉眼睛,她嗓音软乎乎,带着初醒的沙哑朦胧问他:“我们这就到火车站了吗?”
“嗯。”萧贺钦捏捏她的脸颊先把门打开来,而后牵着温黎往火车站里走。
火车站依旧是一年前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萧贺钦跟上次一样先是去买了送客票后便找了个椅子跟温黎坐着等待发车时间的到来。
广播里传出火车到站的时间,距离温黎上车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这点时间足够他们俩继续温存了。
只是恋人间分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但不知道为何想出口的时候却哽在喉口间。
所有的言语都化成无声的对视与拥抱,他想让她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想他。
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只是叮嘱她。
他说:“到上海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吃饭不能太将就,想吃什么好的都要吃,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还有水果。听说大城市卖的水果种类很多,那种东西有营养你多买点不要给我省钱。”
说完他想起什么,“哦,对了,身上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你要多少?要不先给你两百吧。嗯...你去上海那样的大城市,那里的开销肯定比咱这儿大,就先给你四百吧,用完了再写信给我,我给你寄过去。”
“既然现在你是我对象,生活费也不要跟你爸妈要了,有什么需要都给我寄信。虽然我最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
萧贺钦还没说完,温黎吸了一下鼻子将它环腰抱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一下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这也是第一次,温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出这种越界的行为。
萧贺钦惊得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发觉乘客们都行色匆匆,也不知道刚才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
他责备地望了一眼温黎,轻轻捏住她的鼻梁只几秒又放开来。
他语气严肃,“以后不许再这样。”
温黎知道萧贺钦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只纸老虎,她看着他笑,笑容里面有夹杂的难以名状的苦涩。
温黎没回答他的话,只乖乖抱着他不动也不开口,满目的情意统统消失在无言中。
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紧紧贴着,这样一幅俊男靓女的美好景象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见,有人驻足,有人只匆忙瞥了一眼,但眼神里无一不透露出艳羡。
这么养眼的一对着实抢眼。
“哦,对了。”温黎突然想起什么,忙把肩上的单肩包放下,从里面掏啊掏,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挑了一张彩色照片。
“给你。”
萧贺钦疑惑,接过来后发现是温黎的照片,照片很新很亮,还有一层亮晶晶的透明东西封住,照片里是温黎笑靥如花的美颜。
她身上穿的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模样,淡黄色的连衣裙,长如瀑的栗色卷发,皮肤很白,白得在太阳底下发光。
而她的身后,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
“以后想我了,就拿出来多看看。”温黎含笑对他说,“还有,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照相馆也拍一张,到时候给我寄来,我也要看看你。”
萧贺钦怔楞,摩挲了那张照片许久,才回过神,他看着她眼眸中的波澜,那里只有他的倒影,他心里突然升腾起后悔的情绪。
真的…很舍不得她。
“好。”
*
时间终是来到,该走的人依旧得要走,无论有多么不舍得。
由于有了两次坐火车的经验,温黎很快就找到站台。在月台上,她跟萧贺钦依依不舍道了别。
临走前身后的男人突然跑上来拉住她的手,温黎被吓了一跳,回头后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感觉脖颈间有湿湿润润的液体流过,而后身体倏地放松开来,温黎正要去看他,那男人却猛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站台。
他没回头问,也不敢回头。
他怕,怕温黎看见他脸上的几颗泪珠子。
实在是太丢人了。
温黎在后面望了他许久,心中是百感交集,她握紧行李箱一直目送他出了站口,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耳畔是乘客们喧哗的吵闹声,广播里再次传来机械的催促声,她终于转身进入车厢。
一样的卧铺,一样的床位,却换了个坐车的心情。
上回去上海心中即使有再多的不舍,那时候两人却没有现在这样深厚的情感,且上回也不像这次,如果萧贺钦不主动来上海,两人怕是得小半年都见不到一面。
所有的无奈只能消失在叹息声中,伴随火车哐啷啷的响声,温黎沉沉进入了梦乡。
*
这边的萧贺钦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出温黎的视野后,速度明显减慢了。
他停下来往后看,目光里除却一屋子的人,便再看不见心上人的身影,连她乘坐的那辆车也走了。
心是空落落,无尽的空无尽的沉。
他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但失落后他得恢复过来,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处理。
他跟温黎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
“国栋,去七桥镇。”
秦国栋快速启动油门,车子绝尘而去,他不解,“去七桥镇干啥?”
奇了怪了,今天不去搞钱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还要去镇里做什么?
七桥镇也就是红旗村所在的那个小镇,距离县城倒不是很远,就是不知道这男人去那里有啥事,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
车子在萧贺钦的指引下来到一户大院门口,敲响门后,里面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妇女,穿着打扮看着应该不是普通家庭,脚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她身边望着门外的两人,妇女诧异开口:
“贺钦?”她忙回头朝里喊了一声:“老魏!贺钦来了!”
三天后,县城居民楼一栋小院内。
“我错了,同志,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家里上面还有老母亲,下面还有三个孩子,这工作要是丢了,我们一家老小可咋办!同志你就善心别跟我计较。”
萧贺钦居高临下坐在木椅上没说话,詹小明站在一边双手环胸不屑地看着那老男人在一旁求放过。
萧贺钦面无表情,斜着睨他,“你工作丢了来找我做什么。”
老男人一听心上一个咯噔,“同志!同志!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用那种态度说话,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您可千万别拿饭碗开玩笑!”
他边弯腰躬身边说话,眼见着就要伸手上来扒拉萧贺钦,詹小明气势凶恶,上来就给他拍开。
“别拿饭碗开玩笑?”萧贺钦说完,周遭的空气都莫名凝固了起来,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老男人呼吸不顺,只听他慢吞吞启唇。
“那你就可以拿我的前途开玩笑?”
老男人一听连连弯腰向他鞠躬求放过:“是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同志您就放过我吧,没了工作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同志求你了!”
他面上皆是一片愁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人倒会以为他是真可怜。
詹小明走到萧贺钦面前,凑头到萧贺钦耳畔,“哥,这男的居然敢让你政审不通过,咱不能轻易放过他!”
詹小明忽然加高了音量,“萧哥你可是咱县城的状元!状元都不能上大学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这话他是故意说给老男人听的,果然,那老男人闻言浑身一颤,额上冷汗涔涔,又想开口求饶。
他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萧哥的政审确实有问题,这,这局子里都是有档案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看了坐在椅子上的萧贺钦一眼,忐忑地开口向他解释:“您…您蹲过局子,那政审就算不是我审核,换其他人来也是一样,这可真不能开玩笑!如果是我从中作梗,那,那我就天打雷劈!”
他举起手作发誓的样子,很快就萎了,“萧哥,我真的是错了!我那天不该对人民群众那样的态度,您就高抬贵手……”
萧贺钦还没说什么呢,就见詹小明挽起袖子顿时火气上涌,“你说啥呢!你们要是让我萧哥政审通过了,他还会没书读?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别想跟我扯什么上边规定,那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就你们写几个字儿的事!”
就算蹲过局子又咋滴!状元蹲过局子还不能读书啦?
詹小明文化不高,脑子里实际的想法也单纯,就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凭什么这些人说不通过就不能太过?
难道蹲过局子状元就不是状元了?
这么牛逼的人不去读书,凭啥?他信你个鬼话!
詹小明这样想着上去就是一脚,直把这男人踢得沿地狠狠滚了一圈,沾了一身的灰土。
老男人被他突然的一脚给踢懵了,反应过来后忙又爬起来继续求饶。
说实话,他一直都是在革委会那种地方工作的,平时哪里见过这样野蛮的行为,办公室里跟他一起工作的人也都是比较斯文讲理的,哪里会像詹小明这样直接动手动脚。
就算是得罪哪个领导,那也只是动动嘴皮子。
现在他可是真怕了,遇到这样一群不讲理的野蛮人,再加上工作丢了,他这下哪里能不怕?
见老男人站了起来,詹小明又要上去踢上两脚,萧贺钦抬手把他拦住,冷言出声:
“王红兵,你可不要冤枉好人,你工作丢了不去找领导问…找我做什么?我一个村夫,怕是没有那么大本事把你工作给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