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不语。
傅演也没打算陈简回答,只道:“陆徖死了,燕王府还压着消息。”
陈简微愕。
傅演继续道:“陆彻命人做的,消息,我来前已经让人传出去了。”
陈简这才道:“所以——”
傅演抿了口茶,接着道:“剩下的精力用在陆彻郑氏身上就可。”
陈简面色微凝:“傅叔,为何?”
傅演起了身,沉默许久,他道:“英国公曾与我有恩,你父亲曾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我与你父亲虽曾有误会,但,这份情谊,我不曾忘。”
停顿许久,他接着道:“我也有私心,我也是为了卫国公府。”
*
入王府的还有敏娘,她是跟在傅演后头来的,敏娘坐下吃喝够了,才慢慢说了这几日的事。
窈窈微微睁大眼,陆徖死了!
不过,陆徖死了,她也能更安心的去死,再没有陆徖的问题了,说来,赵悉春闱果真又得了头名,不过陆徖都没了,赵悉就自己一个人平步青云去吧。
“那傅演呢?”窈窈问道,傅演先前来王府寻陆衡实在奇怪,陆衡中毒,傅演还送了药过来,她手中无人,便托了敏娘去查查。
敏娘在顺京也没人,傅演也非普通人,窈窈既这么拜托她,她便偷偷离了英国公府几日,跟了傅演几日,她挑了重要的来说:“傅演前日去了一趟泰陵。”
窈窈一顿,恭顺皇后就葬在泰陵。
敏娘叹了一声,有些不解道:“我看傅演心情非常差,前日又刚好下大雨,也不知道傅演是被雨砸的还是怎么了,眼睛是红的,脸是白的,那么大的雨,躲都不躲一下,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窈窈一怔,傅演也不过四十几,恭顺皇后若还在,也还未到四十,傅演也就比恭顺皇后长几岁。
*
窈窈回了通幽院,一是为了方便照顾陆衡,二是她确实更习惯在通幽院。
浴洗完,窈窈熄了烛火,从床尾踩了上去,与陆衡保持了一点距离躺下,她这才发现,头上的簪子还未取下,取了发簪放在一旁,她拉过被衾半掩着面。
就像刚开始同陆衡一起同榻时那般。
房中亮时陆衡一直阖着眸,待房中暗下来,他方慢慢睁开眸子,本以为不会听到窈窈说话。
“夫君?”窈窈极小声试探着唤了一句,想知道陆衡睡着没有。
陆衡没有马上应,默了一小会儿,方道:“怎么了?”
窈窈淡声:“妾身看卫国公今日又来了。”
陆衡嗯了声:“对。”
窈窈斟酌许久,小声问道:“夫君觉得卫国公怎么样?”
陆衡淡淡道:“难猜。”
窈窈点了点下巴,见得少的人自是难猜,她也不好确定,但是,傅演对恭顺皇后好像是那个意思,如果真是那个意思,恭顺皇后岂不就是傅演的白月光,白月光被害死了,傅演想给自己的白月光报仇,再帮一把白月光的儿子,好像也是合逻辑的。
陆衡又道:“傅演怎么了?”
窈窈想着《皇佞》,傅演的描写少的过分,跟她这个角色差不多,就是个有名字的炮灰,她只知道在陆徖夺权后,卫国公府被慢慢架空,原文之中的傅演并没有站队也没有帮陆衡造反,那现在傅演会帮陆衡造反吗?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皇佞》剧情一直在变,连对赵悉那么重要的陆徖都死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窈窈沉吟许久,温声道:“妾身觉得夫君可以再看看傅演,傅演许是个好人。”
陆衡嗯了声,默了默,道:“睡吧。”
窈窈轻应了好,不多时睡沉了。
陆衡点了她的睡穴,靠过去,环抱住她,好像有些委屈,“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我想知道,我想记得,只是,我不记得了。你心里会不会生气?气我不记得这些日子,只让你记得。你应该要生气,你不生气,我会生气的。”
“我想听你说给我听,以后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陆衡喃喃说了好久好久,最后,他轻轻吻了吻窈窈,柔声:“我要与你补一个大婚,你再等等我。”
*
收到宫中送出的牡丹花宴请帖,窈窈怔了又怔,摸着帖子愣了许久,待确定了,又笑个不停。
花叙以为窈窈魔怔了。
窈窈摸着那请帖,再一次问道:“六公主明日会在天熙门等我是吗?”
花叙回道:“对,送帖的公公是这么说的。”
窈窈收好请帖,笑意愈甚,宫中每年都有牡丹花宴,三品以上官员的夫人都会收到请帖,她知道,这就是给陆宛的好机会了,陆宛明日定会动手,她明日入了宫,便回不来了。
总算要走了,总算要回去了,窈窈想了想,起了身。
花叙忙跟上,问道:“王妃,你去哪儿?”
窈窈步子一顿,默了许久,回道:“我去给王爷做蜜煎金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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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只允三颗
陆衡看到今日用于去苦味的不是糖, 是黄澄澄的蜜煎金橘,窈窈当他虚弱得很,药都是她一勺勺喂的, 自然,金橘也是。
窈窈端着装蜜煎金橘的陶瓷小罐, 用银签子叉了一只喂给陆衡。
陆衡咬着, 甜味在口中慢慢蔓延开来, 吃罢一只,他方道:“明日宫中牡丹宴?”
窈窈微顿半瞬,复又叉了一只给陆衡, 答道:“是, 妾身也许久未见皇祖母了。”
陆衡慢慢嚼着金橘, 吃罢方道:“紧跟在皇祖母与姑婆身边,若见到郑氏, 不要理。”
窈窈点头,又喂陆衡一只, 慢慢道:“妾身知道了。”她自不会去亲近郑氏, 她明日要做的是与陆宛在一起, 最好落单。
陆衡吃罢三只, 见窈窈就要收起蜜煎金橘, 他有些急, 道:“我还没吃完。”
窈窈动作未停,仍将盖子盖好, 抬头看陆衡,还想吃完,真是不得了啊。
她温声解释道:“夫君平日喝药,也就吃一颗糖, 本来这蜜煎金橘,妾身也只能给夫君吃一颗,看夫君喜欢,妾身才让夫君多吃了两颗,蜜煎金橘太甜了,晚上吃多了,会坏牙齿的。”
陆衡微抿唇,“我……”
窈窈蹙起眉,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陆衡将话咽下,微垂眸:“好。”
*
郑氏刚封后,正是得意之时。太后最是厌恶郑氏,不过坐了片刻功夫,便寻了理由离席,太后本意带着窈窈离开。
陆宛挽着窈窈不松手,有些撒娇道:“皇祖母,让我与四嫂嫂再看看花吧,我与四嫂嫂好久好久未见了。”
窈窈配合,“皇祖母,我也想多看看。”
太后看一眼跟在窈窈身旁的刘茉,左右不是在郑氏跟前,郑氏也不敢太放肆,今日入宫的诰命夫人与世家贵女颇多,不少世家贵女都是三三两两游着园赏花,窈窈总闷在王府里,与宛丫头聊聊也好。
她又命苏嬷嬷带了几人给窈窈,这才应了好。
陆宛挽着她,往人少处去,很是亲昵,什么都聊,总是不经意般地提起陆衡,从她这套陆衡的话来,但她问的话也未逾礼,就像是一个妹妹关心哥哥那般。
窈窈应着,无关痛痒地就回答,重要的就装傻,问起她与陆衡的就添油加醋,“我与夫君不就……不就……六妹妹问这些做什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她微垂眉眼,脸红的厉害,像个娇羞小媳妇儿,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清,好让陆宛有足够多的想象空间。
好似她与陆衡真的啥都有,好似陆衡真的离不了她,明明陆衡半身不遂,啥都不可能有,明明陆衡像个哑巴,从不需要她。
除了,陆衡中毒之时,陆衡需要过她。
刘茉耳力好,听着窈窈说她与陆衡的话,颇有些不解,但又觉夫妻间应是都有的,她也不敢多猜,只觉窈窈这般,甚是可爱,不禁暗暗偷笑。
陆宛侧眸看她一眼,极快收回视线,松开她,折了面前一枝白牡丹,又道:“嫂嫂最喜欢什么牡丹?”
窈窈微笑:“红牡丹。”
陆宛不意外,眼底有笑,看了眼窈窈身上的红裙,道:“红色最衬嫂嫂。那面的红牡丹开的好,嫂嫂,我们去看看?”
窈窈顺着陆宛的视线看过去,华贵娇美的红牡丹入眼。
*
傅萝打发身边跟着的丫鬟,一步不离地跟在陆彻身边,柔声:“殿下最近很忙吗?”
陆彻不算太冷淡但也并没有半分欢喜的模样,只是例行公事般,“是。”
傅萝有些害羞,“爹爹脾气是怪了些,但爹爹并没有不喜欢殿下。”
陆彻心中冷哼一声,傅演何曾正眼瞧过他。他淡声:“那便好。”
傅萝红着脸垂眸,又道:“我……我下个月就要行笄礼了。”顿了一会儿,她补了一声:“彻哥哥。”
陆彻几不可见的蹙眉,道:“孤记得。”
傅萝有些失落,陆彻还是同往日那般,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惨叫声,陆彻皱眉,望向矮门,是那边传来的。
傅萝也被吓了一跳,很快便有侍从去问清了,原来是有蛇,吓着了人。
陆彻心中冷笑,宫里哪来的蛇,今日又是牡丹宴,怕是有人想处理谁。
傅萝好奇,但不敢去那边,央着陆彻赶紧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答道:“好大一条银环蛇,就藏在红牡丹下,险些就咬了静王妃。”
陆彻轻嗤一声,陆衡的傻王妃,傻就傻了,运气还不好。
*
刘茉等人在稍远处候着,陆宛喜白牡丹,并未靠近红牡丹,窈窈知陆宛应是准备了东西在红牡丹下,无需多想也知道,多半是毒物,她已经准备好了。
但,窈窈没想到,她还没发现藏在牡丹下的银环蛇,那蛇就被一颗石子爆了头,真正的爆头,蛇头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窈窈脚下一轻,刘茉忙上前扶住她,“王妃放心,奴婢定不会让这种肮脏之物近王妃的身。”
窈窈懵怔着,爆了头的银环蛇,蛇之三寸七寸各入短簪一支,蛇头被一颗石子砸爆了脑袋,蛇血染脏了牡丹,她看见这蛇之时,便是条死蛇了。
她怔怔指着那短簪,刘茉头上的短簪少了两支。
刘茉温声:“王妃别怕,奴婢在呢。”
窈窈僵硬偏头看刘茉,所以呢,你一个管家,怎能百米之外,一颗石子爆蛇头!两根簪子扎蛇之三、七寸!
陆宛怔然看刘茉,慢慢明白过来,险些咬碎银牙。
原以为受了惊吓,窈窈定是要早早回王府,哪知,窈窈却道头疼,想歇歇,这一歇便是大半日,直到晚宴开了,窈窈陆宛二人一并去,晚宴太后不好避,坐于上座。
满席的贵妇贵女。吃饱喝足后,窈窈约着陆宛溜出席去透透气,陆宛早有此意,未想窈窈先提了,暗喜,忙应了好。
窈窈避开众人,同陆宛悄悄离开,二人好似小姐妹般,陆宛温声安慰:“白日嫂嫂可吓到了。”
窈窈白着脸,点头:“太吓人了。”吓是吓了,却没死成,心中叹息一声,好在现在把刘茉甩开了,就看陆宛了。
陆宛有意带着她往偏僻之处去,但却不让人生疑,二人都不喜人多之地,年岁又是相差无几,说些悄悄话,避着众人也是正常的。
想避着众人的不止陆宛窈窈,还有傅萝,傅萝溜出了席,寻了陆彻。
夜色深,难以看出陆彻面上的不耐,傅萝一个劲地找话聊。
不能过于冷淡,却又实在烦人,陆彻大都时候只嗯一两声,以应付过去。
陆彻的冷淡,傅萝是有感觉的,只是不想相信,忽传来异响,傅萝忙止了声,陆彻带着她躲进假山。
陆宛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窈窈听着,时不时笑笑。
蓦地,重重树影间冲出个人,无声无息,脚下生风似的,袖中掩着的匕首在月色下泛着幽幽寒光。
然,那人离窈窈还有好些距离之时,被飞身而来的刘茉一脚踹飞,刘茉飞身至前,锢住那内侍打扮的男子咽喉,将其摁在宫墙上,力道虽重,却让内侍喘了气,她拧眉,狠狠甩了内侍几个耳瓜子,冷喝:“混账玩意,谁派你来的!”
陆宛再次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窈窈瞪圆了眼,气得险些站不稳,后头赶来的花叙赶紧上前扶着窈窈,“王妃,怎么样?”
“没……没事。”窈窈话都不利索了,为什么!为什么刘茉在!
傅萝偷偷探出假山看过去。
陆彻冷笑,蓦地,狠狠一怔,良久过后,他站到傅萝身旁,朝那已经被众多侍从围着的人看过去。
原本昏暗的偏园已经亮如白昼。
陆彻看着那人,冷声:“那是谁。”
傅萝顺着陆彻的视线看过去,陆宛陆彻自是认识的,那穿红裙的静王妃她方才见过,便道:“是静王妃,我看她人好像挺好的,也非传闻中那般。”
陆彻敛眸不语,傅萝转身,在陆彻面上见到从未见过的神色。
*
浴洗完,窈窈身上还带着些湿气,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些许,小脸惨白,长发随意散着,脚下步子轻一脚重一脚的,眼神空洞,好似少了魂魄的偶人。
陆衡面色不比窈窈好看多少,她是吓坏了吧,轻咳了咳,他淡声道:“我想吃蜜煎金橘。”
窈窈一顿,慢慢回过神来,眼睫微微颤动着,她望向陆衡,对啊,她已经回到王府了,房里还有陆衡,半晌,她点点头,陆衡喜欢蜜煎金橘,她早上做了许多,房中就放着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