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俊冷笑说:“那是因为有我们在,所以小黑不怕,现在你弟弟也不在了,我倒要瞧瞧,小黑是不是还是不怕你。”
黄妙云额上冒了冷汗,她道:“王家郎君,我父亲可是吏部员外郎,我若被咬伤,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
王文俊根本就不怕,他大笑说:“你可知道我为何挑了今日?明日我就要去军营里历练,从今往后我只听军令,你父亲不过是个吏部员外郎,难道还能到军营里去拿我?且谁又能证明是我的狗咬了你?”
黄妙云脸色微微发白,一下子退到了石头上,无处可躲,王文俊恶狠狠地笑道:“我看你这种连狗欺负的畜生,还往哪儿退。”
就在此时,储崇煜出现了,他手里没有弓,却握着几支箭。
黄妙云和王文俊同时看过去,储崇煜也看向了他们。
王文俊最先收回目光,他一圈一圈地松开缠绕在手掌的狗绳子,扬着唇角说:“他不会救你的。”
黄妙云心里也这么想……储崇煜,不会救她,他甚至于不会理会这件事。
王文俊又讥讽道:“储家族学最废物的人,也救不了你。”
储崇煜是储家族学里成绩最差,也是最不合群的人,连先生们都不管他,王文俊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
黄妙云靠在石头上,紧紧地盯着王文俊手里的绳子,做足了准备。
她的裙子上也沾了些许秋桂帕子上的香气,但鞋子上的味道是最浓的,为免小黑闻到她裙子上的味道发狂,咬到她的腿,最好的法子就是等王文俊松手的那一刻,立刻将鞋子踢出去,让小黑咬住鞋子。
王文俊手里的绳子松到最后一圈,他不出意料地松了手,小黑循着味道,朝黄妙云扑了过去。
储崇煜比王文俊快一步,他撸起外衣袖子,左手握住手里的箭,刺破了里衣袖子,用袖上的布料缠住了箭头,迅速地跑了过去,在小黑张嘴的那一瞬间,用几支箭,堵住了它的嘴。
因有布包裹着,小黑的嘴也未曾咬伤,只是它闻到了黄妙云身上的味道,开始低吼,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发狂的模样。
黄妙云靠在石头上,闭上了眼,脸色煞白,她的鞋子还在脚上,根本没力气踢出去……大狗扑上来的瞬间,她腿软得竟然不能动弹了,太吓人了,她太害怕了,怕到顾不上去反应。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苦并未到来,黄妙云一睁眼,储崇煜正在站在她面前,他手里的几支箭,拦住了龇牙咧嘴的黑犬。
黄妙云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储崇煜,她微微喘着气,唇齿轻启,脑子一片空白,他救了她,他竟然救了她。
“……谢……谢。”黄妙云细细的嗓音里,还带着颤音。
储崇煜平静的眼眸并未在黄妙云身上多停留,他一把扯住小黑脖子上的绳子,将它抱到一边,顺它的毛,安抚它。
小黑嗅到熟悉的味道,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哈气声音也轻了许多,乖乖地躺在储崇煜的脚边,倒像是他养的狗。
王文俊愤怒地走到储崇煜身边,质问他:“储崇煜,你找死?”
储崇煜没理他,只是继续轻抚狗的背,待狗真正的不怕了,才取出它嘴里的三支箭。
王文俊唤道:“小黑,过来。”
小黑抬起头,朝王文俊看了一眼,随即又继续趴在了储崇煜的脚边。
“……”
王文俊又唤了几句,小黑都不听他的,储崇煜就这样一直抚着狗的脑袋,一个字都不说。
黄妙云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擦掉掌心的冷汗,同王文俊说:“储崇煜不是储家族学最废物的人。”
王文俊黑着脸看向黄妙云,而储崇煜的手腕的滞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深如潭水,幽深而宁静,他定定地看着黄妙云,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
黄妙云继续说:“王家郎君,储家族学最废物的人,是你。”
说罢,黄妙云一脚把鞋子踢到了王文俊跟前,储崇煜身边的小黑,顿时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卡文卡得头疼……
这是补更,今天的更新应该不卡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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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6.21更新
黄妙云的鞋子飞到了王文俊的前胸。
王文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他的狗,竟然会扑上去咬他。他到底是练家子出身,一出手就抓住了狗脖子上的绳子, 有惊无险,但小黑狰狞的模样, 令他陌生和恐惧。
储崇煜看出了异常之处, 他命令王文俊说:“把鞋扔了。”
王文俊正和小黑较劲,手臂都酸了, 也没去思考储崇煜的话, 下意识就跟着去做了,果然鞋子一丢开, 小黑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王文俊等狗不闹腾了, 才小心翼翼地挽起狗绳, 牢牢地牵在手上, 喘着粗气看着黄妙云和储崇煜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黄妙云脚上没鞋子, 她怕袜子弄脏了,靠在石头上不能动,她冷笑了一下, 问道:“王家郎君不是说, 小黑只咬欺负过它的人吗?请问他为什么咬你?”
王文俊当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有些尴尬羞愧, 艰难启齿问道:“黄小娘子,究竟是何缘故让我的狗对我发狂?你的鞋子有什么不对劲?”
黄妙云解释说:“我的鞋子被人撒了香粉, 此香粉的味道会让小黑发狂。如果像你说的那样, 小黑只咬欺负过它的人,应当是给我撒香粉的人,欺负过你的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谁知道香粉是不是本来就是你的?”
黄妙云撇嘴, 道:“我若自己在自己身上留下香粉,难道每次故意等着狗来咬我?”
“……”王文俊觉得有道理,他又问道:“谁给你撒的香粉?”
黄妙云不答他这个问题,却怒道:“王家郎君,你连谁打你的狗都没弄清楚,就放狗来咬我。若真错伤我,或者害我失去性命,你可负得起责任?”
王文俊理亏,他倒也不强辩,抱了拳,给黄妙云深深一揖赔不是,还道:“黄小娘子,是我之过,今日之事算我亏欠你,你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上门负荆请罪也好,赔钱也罢,我都答应。”
黄妙云火气略散了一些,她穿袜子的脚,踩在右脚上,稳住了身体,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家郎君,我要你赔礼道歉。”
王文俊皱了眉头,说:“我方才不是道歉过了?”
黄妙云指了指储崇煜,她声音清脆却笃定:“你方才骂了人家,还未道歉。”
储崇煜站在旁边,目光缓缓地转向了黄妙云。
王文俊一愣,他没想到,黄妙云会让他给一个影子一样的人物道歉。
习武之人,容易慕强,王文俊则还容易看低十足的弱者,让他给储崇煜道歉,他十分不情愿。
黄妙云问道:“今天要不是崇煜表哥,你罪责难当,而且,你最擅长的骑射功夫都未必第一,怎敢骂他人废物?”
王文俊当即不服道:“你是想说储崇煜骑射比我好?”
黄妙云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说……你的射箭之术,连我都比不上,更遑论赛马场上还有一些不重名利,压根懒得跟你比较的人。如此状况,你的第一名不副实,又有什么资本贬低别人?”
王文俊讥笑道:“你说我连你都比不上?”
黄妙云扬起下巴问:“你可敢一试?”
王文俊道:“只管来!”
黄妙云又道:“若你输了,怎么说?”
王文俊根本不信自己会输,他自信笑道:“便如你所言,我同他道歉。”
黄妙云眼里藏着狡黠,她道:“听说王家郎君今日赢了两块玄铁,第三块也势在必得?”
储崇煜眸子里闪过惊诧,他看着黄妙云,呼吸乱了些许……赛马之事,其实常有,独独今日他躲开,另有原因。
王文俊接话倒是利落,他笑指着储崇煜问道:“你想让我把玄铁赠他?”
黄妙云问王文俊:“应还是不应?”
王文俊点了头,他一边栓住狗,一边道:“正好这里有现成的箭,再寻一把弓足以。”
黄妙云撑着石头,想蹦蹦跳跳过去捡鞋,奈何距离太远,眼看着跳不过去,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崇煜表哥,你能帮我……把鞋踢过来一点点吗?”
她眨着长卷的睫毛,脸颊有些浮红,只是请他用“踢”,应该不过分吧。
储崇煜走到黄妙云的鞋子边,弯腰,捡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脚边。
黄妙云嘴角抿了一个笑,穿好鞋子,眉眼弯弯地说:“谢谢。”
储崇煜没应答她,他捡起了自己的三支箭,拨开布料,交到王文俊手里,嗓音低哑却含着一股孤冷,他道:“她是女子,力道不如你,比射箭未免欺负人,比投壶。”
黄妙云望着储崇煜……他怎么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
王文俊也不想欺负一个女子,他答应了储崇煜的要求,并道:“黄小娘子先请。”
黄妙云却说:“咱们只投一箭,一箭定生死。你先请。”
王文俊眯了眯眼,笑道:“好。”
他接了箭,轻轻松松将箭投入了黄妙云画圈的地方,正中中心。
即便黄妙云也能投中中心,两人便是平手,而王文俊相信,黄妙云无论如何也投不中的。
黄妙云走到储崇煜跟前,从他手掌心里拿过一支箭,她低头的时候,瞧见他掌心有茧,指头侧面有茧,说明他不止是常常写字,而且也常习兵器。
她佯装不知,拿了箭和王文俊站在同一个地方,略感受了一下距离和方位,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画好的圈圈。
王文俊不禁瞪大眼睛问道:“你要盲投?!”
黄妙云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盲投,她肯定投不准的!
黄妙云握着箭,歪头问道:“不可以吗?”
王文俊勾着嘴唇,笑容里含着嘲讽,就在他笑的刹那间,黄妙云将箭抛了出去。
箭头尖锐,箭柄乃纯木,并不轻,箭的一半轻松没入泥土,正中中心,和王文俊的那支箭,并驾齐驱。
王文俊怔住了,他不敢信,黄妙云一个小姑娘,竟会盲投。
黄妙云取了两支箭,归还给储崇煜,又漂亮地旋了身,笑道:“王家郎君,兑现诺言吧。”
王文俊眉头拧着,问道:“你如何会盲投?竟从未听说。”
黄妙云好笑道:“为何我不会?难道我会这么点东西,就要告诉全京城的人吗?这世上不争强好胜,有勇有谋的人多了去了,并不是个个都是粗鲁的莽夫。”
王文俊听出来了,黄妙云指责他呢,他眯眼道:“你说我是莽夫?”
“难道不是?盲目自大,错而不认,即便四肢勤练到天下第一,也不过是武夫而已。流芳百世的任何一个名将,倒从未听说过是以武功闻名。”
王文俊无言以对,他攥着拳头,走到储崇煜身边,抱拳诚诚恳恳地道了歉,并道:“储二,三块玄铁,我赢得之后,悉数赠与你。当是赔偿。”
储崇煜负手而立,他眉目一贯沉郁,声音冷淡地道:“不必了。”
王文俊也不强求。
储崇煜又低声的说:“只是……若你不能给狗一个安稳的窝,以后就不要养狗了。”
族学里的学生都是心血来潮时才去喂一喂小黑,储崇煜喂小黑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所以小黑才会更亲他。
王文俊默然垂头去解狗绳,随后便切齿问黄妙云:“究竟是何人伤我的狗?”
黄妙云思忖片刻,道:“在你面前,败坏我的名声,于谁有益?”
王文俊脑子里顿时想到一个人,他一脸错愕,似是不信,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罢,他就黑着脸走了。
没有人能动他的东西,包括他的狗。
树林里只剩下储崇煜和黄妙云两个人,储崇煜当然也要走,黄妙云跟在他身后,叫住了他:“崇煜表哥,你的外袖破了,我帮你补一下吧。”
储崇煜就是怕别人看到他衣服破了,撕的是内袖,只是事态紧急,外袖也不免破了些许。
黄妙云从腰间解下小荷包,追在后面说:“你肯定不想别人知道来树林里的事吧?我随身带着针线,你外袖破的不厉害,很快就能补好,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储崇煜停下脚步,转身,死死地看着黄妙云,眼睛都不眨一下。
黄妙云察觉自己将偷窥储归煜的事说漏了嘴,她攥着荷包,心跳得很快。
储崇煜与黄妙云对视了一会儿,才将捏着拳头的手,直直地伸了出去。
黄妙云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针,穿了根红色的线,用安娘子教她的法子走线,替储崇煜补袖子。
储崇煜空举着拳头,目光扫过黄妙云的脸颊,其实他也听说过她的名声,据说是个蛮横的姑娘,但现在……她低头缝补的时候,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妩媚的眉眼间,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柔。
袖子破的不严重,黄妙云很快就补完了,最后收线的时候,她一边扯断剩余的红线,一边说:“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痕迹,你仔细些就好。”
至于里面的破袖,也藏得好好的,看不出异常。
黄妙云劲儿小,红线扯了几次都没扯断,储崇煜的另一只手捏住了线头,稍一用力,红线就断在了他的掌心。
“崇煜表哥,我告辞了。”黄妙云收起荷包,如是说。
储崇煜目送黄妙云出了树林,他摊开掌心,一截短小的红线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细如他掌心的细纹,红如他的掌心的血,仿佛他掌心上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