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
石母想到儿子还惦记着要找石樱报复呢,忙出声想阻拦:“伍总,她这——”
“石太太你不用客气,石樱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送她一程太应该了。”
石母:“……”
伍国明是石家的生意伙伴,不少项目都有合作,总不能因为一个厌恶的养女开罪了他,石母也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看到伍国明对她殷勤的样,石欢眼底都嫉成了血红色。
正心里不舒服着呢,石母还冷凉地埋怨她:“石樱她一个半桶水都知道的事,你怎么没诊出来?还以为你真比她强多少呢。”
石父也冷着脸:“石欢这次是大意了,往后再细致点。”
他顿了顿,盯着石欢继续说,“你要多精益求精,别一回来以为自己家条件好就不思进取,石家能有今天,也都是你父辈们一起努力拼出来的,一天都不能懈怠,懂吗?”
石欢脸有些白,乖巧地点头:“爸妈,我往后会更努力。”
石父石母进别墅楼,看也没再看她一眼。
石欢两只手死死握紧,指尖几乎都要深陷进肉里。
不过想到时樱都要回去过贫苦的日子,而自己从今往后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她心里才稍微舒坦了点。
自己一个真千金压根没必要去嫉妒一个低卑的穷胖女,就算这会儿出了些风头,往后自己可是身处天堂,而她石樱只会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活得比一只不起眼的蝼蚁还要卑贱。
——
为免多生事端,时樱除了原主的身份证件外,连衣服都没带走一件。
有伍国明在,不用打不用撕,她轻轻松松就离开了石家。
伍国明亲自开车送她。
证件早在半年前两个女儿交换时,就已经重新换办好,身份证上面有时家的地址。
时樱上一世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孤独的漂了一世最羡慕家人齐整的,她不怕贫穷,也不稀罕什么大富大贵,一家人都有手有脚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在一起过个平淡日子挺好。
因此离开石家,她第一个想的就是去找亲妈,让原主一家人都齐整的在一起。
要上车离开时,从不远处占地最宽的楼王别墅里,匀速开过来一辆银灰色敞蓬跑车。
这里清静,来往车辆少,时樱听到声音便看过去。
开车的是个长得五官深刻特别帅的年轻男人,与时樱视线对上的一刹,他便冷漠地转开了眼去,车子加速一掠而过。
时樱后知后觉地感觉他的脸有些熟悉,顺着原主的记忆一想,便想起来了。
是这片别墅区里最有钱的容家公子容隐,原主唯一玩得好的一位哥们,半年前原主要他帮忙出主意如何留在石家,结果他反劝原主回自己父母家去,原主气得臭骂了他一顿,说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那时刚回到石家来的石欢对容隐一见钟情,知道原主和他关系好,让她帮忙搓合,原主欣然应允,容隐不领情,原主没帮到石欢遭石欢唾弃,原主全算到容隐头上,自此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此刻遇到也难怪他会这样冷漠,时樱对着远去的车尾耸了耸肩。
原主把朋友都推开了也挺好,她也不用解释那么多。
回去的路上,时樱从车窗外看到路边一排掠过的电线杆,想到自己是撞了电线杆来的这里,说不定撞一撞就又回去了。
念头才起呢,身体里立马有声音响起了:“主人,你不能这样想哦,要是撞死了也不能回去呢?那不白死了?还撞得头破血流,脑浆子崩一地,可惨可惨了。”
时樱:“……”
她其实也没真想做那么极端的事,不过身体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这么一撞,灵魂能不能回去暂且另说,这具身体可是要被自己给撞死了。
时樱本来只要伍国明送到可以打车的路口就可以了,伍国明非要送她到家门口,时樱也拗不过他。
“光听一点响声就知道病症,你这可比那些先进的精密仪器都还厉害,我得把你家门认清了,往后我要有什么毛病都去找你。”
时樱忙摆手:“不可以不可以,说实话这次是一时侥幸听出来了,我还不是很精通,生病了您还是去医院的好,医院有保障。”
伍国明一拍方向盘,“我就喜欢你这么谦虚的人!”
时樱:“……”
她不是谦虚,这次是听出来的,再有毛病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能听出来啊,更何况,就算听到了,也不可能次次都能知道怎么治呀,她毕竟也不是个真医生……
“我不管我就信任你,雅莱医院贵得要死的进口仪器都没检查出来,你一听就听出来了,我不信你还信谁?没关系,真有病了我就先找你,你要看不出来我再去医院嘛。”
时樱想了想,失笑,“也行吧,伍总去我家也行,我爸是老中医,他开的有诊所,我不能看,我爸也能帮你看看。”
“行,往后我伍家人有不舒服的就都先去你家门诊看,还会向客户们推荐你家门诊。”
“谢谢伍总。”伍国明认识的都是海城有钱人,就算他推荐,也不见得有人真愿意来一个小门诊看病,但时樱还是挺高兴的,一来就结识了伍国明这样仗义的人。
伍国明跟着导航抵达目的地——海城市北部新民区。
新民区是海城出了名的治安脏乱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但因为这里房价低廉,就算治安差强人意,但人口总数却远远高于其他几个区。
高低不齐的老楼房,电线杆子上的电线缠缠绕绕比蛛网还密集,巷子里商户与小吃摊密集,人流如织,烟火气十足。
巷子窄人多,伍国明的大奔进不去,时樱向伍国明道谢又道别,伍国明知道她是回来认亲,他跟着去确实不太方便,跟她互换了手机号,这才作别让她下车,反正她家是开门诊的,他现在也已经知道具体地址,往后随时来都可以。
时樱背着包,穿过热闹嘈杂的狭窄街道,按着门牌找到巷子末尾一个小门面,一眼看到底,摆着整齐货架的店里面积也就五六个平方。
货架上摆摆了各式水果,顶上一块简单的招牌:阳光水果店。
时樱:“……”
说好的诊所呢?
难不成门牌号弄错了?她看了眼店里冷清清的小店,觉得应该不是,便没有进去,迈步继续往前走,去找附近的小诊所。
砰。
她的肩被人撞了一记。
回头一看,是个又瘦又高五官出色的稚嫩少年,穿的蓝白色夏装校服,他手里提着一袋桃子,匆匆说了声不好意思,便往旁边的奶茶店里飞跑过去。
就这么一擦身的功夫,时樱听到了他身体的几句对话。
第4章
“又要挨批了,又要挨批了,主人作业全都没做,妈妈要批评,老师也要批评,我都能想象老师骂人的样子了,他肯定会说,‘时阳,你是不想毕业了吧?我从来就没有带过像你这么不成器的学生!叫你家长过来!’”
“唉,我也要罚站了,上次站了三节课,我都站麻了,主人要是把作业做完就好了。”
“做个毛,做作业有赚钱香吗?”
“就是,我才不要不停地写字,我要跟着主人浪!”
时樱听得不禁莞尔,随即想起时阳这个名字,她愣住。
时阳?这不是原主弟弟的名字?刚才那眉清目秀的漂亮男生,难不成是自己要来认的……弟弟?
时樱转身就往奶茶店大步走去。
到了店门口,少年正好从奶茶店里走出来。
“时阳!”时樱喊他。
时阳诶了一声,扭过头,瞅着时樱,不认识,“你叫我?”
“嗯。”时樱走到他面前,“你爸爸是不是叫时元廷,妈妈叫吴咏丽,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时樱?”
“……你是谁?”
“你姐,时樱。”
“……”时阳表情凝固,几秒后,冷冰冰地说,“我没姐。”
他转身跑走了。
时樱知道,他是因为原主半年前不肯认亲而介意呢,这也不怪他,换作是她,被亲人嫌弃了,她也会难以介怀。
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进了一家店里,这才迈步跟过去。
时阳巷尾的水果店前停下,迈步往里走。
看着招牌上的‘时光水果店’,时樱一愣。
她刚才一来找到的就是这家水果店,可她一直以为自家是开的门诊……
里面一个瘦削的妇人正在整理放水果的冰柜,时阳在给她帮忙,喊的妈妈。
时樱看着那妇人,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原主的妈妈,竟然和她上一世早死的妈妈长得特别像。
这真是意外之喜。
时樱快步进去,忍不住喊出了声:“妈。”
吴咏丽转头看着她,愣了愣,缓缓的眼眶就红了……
这回了家时樱才知道,原主的爸爸年轻时确实是在海城开了个门诊,生意挺好,只不过后来一场车祸,他的腿失去知觉,他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还哑了口,不能张口说话了,没了时元廷撑着,门诊做不下去了,一家人便搬到这租金便宜的新民区,吴咏丽开了这家水果店谋生。
水果店里不能住人,时家在后面更偏僻的巷子里租房住。
吴咏丽知道时樱没吃晚饭,让时阳守店,她带时樱去出租屋,给时樱做吃的。
出租屋在一楼,光线很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全部加起来也就十五六个平方,客厅里摆了一张简易的可折叠桌子,一张双层铁床,铁床的下面一层用布帘围着,上面一层摆着许多杂物。
虽然东西多,但到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卧室里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子,还有一张稍大点的木床,上面铺着颜色泛旧的床单,被子一看也是用过许多年。
带时樱进出租屋时,吴咏丽愧疚得不行,“先委屈你在这里和我们挤一挤,赶明儿我再去租套大点的房子。”
“不委屈,能和爸妈在一起住哪里都行。”时樱毫不介意地迈步进去,她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赚钱的法子,家里人多,换套大房子是刚需,她倒无所谓,但时阳是高中生,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父亲重疾在身,肯定也要有个好的居住环境。
进了客厅,因为面积小,卧室的门也是敞着,时樱一眼就看到了卧室里的原主爸爸。
坐着轮椅的时元廷坐在卧室的窗边,这里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很密集,窗外一米处就是对面楼的墙面,他颓然地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如一潭死水。
不仅他人如死水,连身体都是一样,照说这样重疾在身的人,身体总有部位会喊痛的声音,可是时樱在他身上,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吴咏丽对他说女儿回来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吴咏丽去给时樱煮面,时樱进卧室看时元廷。
时樱上一世就没有爸,这突然有了个爸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硬地喊了声爸,时元廷总算把轮椅转了过来,与她面对面地对视几秒,他又背过身去。
时樱刚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愧疚,也终于听到了他身体里的声音。
“好痛啊,不能想了,主人,不能再想了,你把我都揪成一团了,啊——要窒息了。”
“我也好痛,现在主人的血液流得好快,我快承受不住了,为什么女儿回来了主人会这么难受啊?”
“不行了,我的身体一直都在抽,停不下来。”
时樱跟着这些声音,发现时元廷脸色越来越差,脚筋抽动,应该是心脏也揪得不舒服了。
她连忙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时元廷的一只手,俯身蹲到他身边,“爸,不要难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对了,我是学医的,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治腿和嗓子,我现在就帮您检查!”
虽然她不懂医,可原主是学过的,记忆里多少还有些存留,而且之前自己和身体对话把伍国明给治好了,说不定凭着这些也能帮时元廷治好呢。
人活着,凭的就是一口气,什么是气?那就是希望,有了希望,就是再心如死水的人,也能重新活过来。
哪怕自己并不能帮他治好,帮他燃起希望,他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难熬了。
时元廷心疼的揪成一团的心脏,因为女儿突然握住的手,以及她劝抚的话果然就慢慢地舒缓了下来,人也平静了些,听到她是医生,他眼睛还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就是行医的,他的腿,他自己知道,治不好了。
时樱听到他身体里那些喊痛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知道他是被自己安抚到了,她也宽心不少,想到他的腿疾,她忙将耳朵贴到他双腿上,然而,她什么都没听到。
她伸手轻敲了敲他的膝关节,小小声地问:“腿,我爸爸的腿,你们哪里不舒服?能告诉我吗?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只要你们说话,我就能听到。”
没有回应。
她不死心,又敲了敲,用气音问,“你们有什么伤都说出来,你们各部位只要说话,我都能听到,刚才心脏说揪得不舒服,还有血管和筋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腿,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跟我说,我去帮你买药来治。”
还是没有声音。
时元廷:“……”
这就是她所说的检查?就是蹲在他的腿边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检查,一看就是不通医理嘛。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
时樱抬起头,时元廷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时樱知道,他这是在告诉她,他的腿好不了了。
时樱也很疑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根本她这一天的经验,只要是身体不舒服的地方,都会说出来,还知道自我治愈的办法,就像是人的眼睛能看到的外伤伤口,自己都能知道怎么处理医治,而只要那些声音传出来,她就能听到,可到了爸爸这里,怎么伤得最重的腿却不声不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