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把父亲打昏之后,就带着弟弟逃了出来。他们怕被泼皮无赖的父亲重新找到,就远离了原来打工的地方,想到夏城谋生,但中途赵乾一直没有包扎治疗,赶车的时候晕在半路。
薛千凝和男友听男孩简短描述了,就取消原来的计划,开车把赵乾送到医院,顺便帮他垫付了医药费,还在医院旁边帮兄弟俩租了三个月的房子。
赵乾的身体很虚弱,虚弱到不像经历第一次家暴。他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中途因为弟弟年龄小不能好好照顾,薛千凝曾带着东西去看望过他们好几次,还跟他们成了朋友。
后来赵乾身体恢复,自己去找工作,薛千凝就很少见到他了。
赵坤对薛千凝很感激也很尊敬,笑着打完招呼,正要去同学家,听见小家伙的话,笑容忽然一顿。
“千凝姐,这是谁?”
“额,我一个姐姐家的小女儿。”
赵坤挠挠头,多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薛千凝对此不以为意,目送赵坤离开,就先拿出手机回复闺蜜的消息。她跟闺蜜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现在即便怀疑,也把事情告知她了。
男友换了个芯子?闺蜜收到消息,还以为她傻了,这是有多深情多不愿意接受现实,才能想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理由啊!
她那个男友确实前后反差有点大,然而擅长塑造人设的渣男多了,亲眼见到甚至拍了视频留证的还能有假?
闺蜜都快气笑了,问她现在在干什么。
[正奇应该真的出事了,我跟小大师正在等‘他’过来,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
[你现在在哪儿?]
[成华外面,他的公司就在大厦,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坐标发过来。]
薛千凝问了一下小家伙,见她毫不在意,就把所在位置发给了闺蜜。
男友的公司就在大厦里,薛千凝本以为他会很快出来,结果闺蜜都到了,男友还没影。
闺蜜知道她不擅长吵架,急匆匆赶来,也是想看看哪个骗子大师敢糊弄人,等到了一看,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她怎么把这个前段时间炙手可热的明星宝宝拐来的。
薛千凝给她介绍:“这是小大师。”
“……”你别糊弄我!
人还没来,薛千凝把小家伙放下,被闺蜜拉到旁边叮嘱分析并威胁了一通,本来紧张不安的情绪反而缓和下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放心,就算他的芯子没换,如果真的变心了,我也不会继续陷进去的。”
闺蜜没想到她还是两句不离芯子,怀疑她是不是不愿意接受现实,以至于神经出现错乱。
“你得去看心理医生。”
薛千凝哑然。
她们正说话的时候,有一辆红色跑车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车子敞篷,里面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竟然是薛千凝的未婚夫。
“翟正奇?!”
薛千凝按住闺蜜的手,见未婚夫拿着钥匙走过来,仔细打量他一眼,皱眉问:“你怎么开车过来的,没在公司?”
未婚夫比之前几天又显得活跃很多,摊手笑道:“我是公司的老板,哪用时时在公司待着?员工们好好工作,自然有摄像头记录下来,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满意,扣工资就好了。拿钱办事,他们不敢消极怠工。”
此时此刻,薛千凝已经完全相信了池缨的话。
男友就算对感情的态度有所改变,也绝对不会在工作上草草了事。那家公司是他的心血,他跟员工们一起上下班,甚至打成一片,事事亲力亲为,绝对不会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他说话的时候洋洋自得,显得市侩极了,薛千凝看着那张脸,心间忽然涌上一团怒火。
闺蜜忍不住出声嘲讽:“听您这话,还以为手底下掌管着裘氏那种规模的公司,有多大的权力呢,一个月给人发万把块工资,也敢这么大言不惭,传出去看你的员工会不会跳槽!”
未婚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怎么说话的!”
薛千凝再次安抚闺蜜,她沉下表情,点开手机上的视频给未婚夫看:“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视频里嘈杂的音乐声传出来,一下子打破树荫下的寂静,未婚夫本来还因为闺蜜的话有些愠怒,看清之后,面色瞬间怔住。
薛千凝把手机收起来,冷淡道:“给我个解释。”
未婚夫脸色微变:“千凝,你知道我是公司老板,有些地方需要应酬,去那种地方也是迫不得已……我心里只有你,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立马结婚!”
薛千凝听到他用男友的声音说话就烦躁,没忍住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拿正奇的身体干那种莫名其妙的事!”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蝉鸣清晰。
未婚夫眸色略一沉,刚才的浮躁终于收敛起来,失笑道:“千凝,你说什么呢。”
闺蜜也扯了把她的手腕,恨铁不成钢——别疯了,情绪崩溃刚好掉进渣男的陷阱,赶紧分手!
薛千凝知道那个人不会如此轻易承认,深深喘了口气,蹲下询问旁边安静的小家伙:“缨缨,你看出什么了吗?”
池缨点点脑袋。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直视着未婚夫,眼瞳漆黑,虽然童稚,却好像能看透什么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未婚夫不自在极了,但他没把个小屁孩放在心上,见薛千凝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再次重申:“千凝,昨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也只把你当成我将来唯一的妻子!”
薛千凝皱了皱眉。
他这话说的深情,但充满盲目自信,好像成为他的妻子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只能感动到自己。
男友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几天前他好歹能维持住彬彬有礼的样子,现在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池缨撇撇小嘴儿:“坏蛋不要说谎了,姐姐不是你的妻子,她才不会跟你结婚呢。”
闺蜜一怔,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家伙,眸中猛然爆发出精光:这孩子有前途啊!
然而池缨接下来的话,再次让她陷入云里雾里。
“不是自己的东西抢来也没有用,坏蛋虽然献出了十年寿命,但碰上缨缨,就要完蛋喽。现在乖乖出来,放开大哥哥,缨缨还能送你去下面哦。”
听了她的话,未婚夫的脸色陡然陷入慌乱,看了眼不及他腿长的小家伙,又迅速恢复镇定。
他冷哧一声:“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千凝,你不会真相信这个小屁孩的话了吧?她才多大,嘴里谎话连篇!”
池缨蹙起小眉心,气呼呼地跟薛千凝告状:“姐姐,他身上的气息跟刚才那个小哥哥很像,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但这个是究极坏蛋呢。”
刚才只有一个小哥哥,赵坤?
薛千凝仔细观察未婚夫的表情神态,再一想到赵坤说的很久没见,怀疑的皱起眉头,抢了她男友身体的人,该不会是……
不,应该不会。
虽然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但她还记得赵乾是一个多么热情又真挚的年轻人,甚至带着一点淳朴的羞涩,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况且他和弟弟从家里逃出来,哪来的这种手段。
……除非他们骗了她?
池缨一直盯着未婚夫,因为受到皮相的影响,并不能很快辨别出他的身份,干脆跑过去小胳膊一抬,攥住他的手腕。
元气侵入对方身体,径直往灵台去,未婚夫只觉得头脑一颤,竟然传来一阵刺痛。
池缨闭上眼睛,看见一堆堆的小鬼和古曼童,幽深的山谷和坟场,在他的记忆里,还有一个黑衣老头……和刚才的小哥哥。
他们从山谷与坟场中穿行而过,有时候会停下来几个月生活修炼。炼的是阴毒术法,离不开尸鬼,大都是从人家坟里刨出来的。
魂体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好像承受着难以负担的重荷,未婚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胳膊狠狠一甩,想把小家伙掼倒。
薛千凝和闺蜜都惊呼一声。
然而下一刻,小家伙纹丝不动,他却被这一动作弄得踉跄在地。
闺蜜都看呆了,整个人傻了一样,后知后觉道:“缨宝说的是真的啊,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薛千凝却有些激动:“真的,是真的。”
不仅是真的,小家伙还轻轻松松制服了那个古怪的东西,她一定能让正奇回来的!
池缨没怎么被影响到,继续闭着眼查看坏蛋的记忆。
黑衣服的老头经常干坏事,也会教训两个男孩,但他几乎倾其所有把本领教给他们,其中一项是引魂咒。
以血液为引,将自己的灵魂侵入到其它人体内,慢慢获取他们的记忆和身体,直到完全将对方的灵魂吞噬,成为对方。
然而代价也很大,只要用了引魂咒,必定会折损自身寿命。至于折损多少,得看被侵占的身体有多强悍。
池缨恍然地动了下小眉毛。
剩下的记忆她没再看,获取到引魂术的信息之后,就用元气在他体内细细查看,果然看到一些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血液悄悄附着在内脏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缓缓散发着黑气。
而坏蛋受她影响,魂魄剧烈动荡,也将掩盖之下的身体原主人魂魄露出一隙。
池缨小嘴儿一抿,直接拖着坏蛋的魂魄拽出来,又抹掉未婚夫身体里的咒血,松开小手。
刚才翟正奇的身体一会儿露出痛苦的狰狞表情,一会儿恢复过去的神态,旁边两人都看呆了。
身体放弃挣扎躺下去,再睁眼时,薛千凝一怔,立马冲过去。
“正奇!”
翟正奇重重喘着气,看清女友的脸,捂着眼睛缓了一会儿,片刻后唇色恢复一些,艰难地被她扶着起来。
“是赵乾。”
翟正奇的灵魂被他侵入,但同样,在消失之前,他也能看到对方的记忆。
“他跟弟弟根本不是离家出走,也没有什么家暴的父亲。他们来自东南亚边界的小城,被邻国的一个黑衣降头师收做徒弟,后来降头师被仇家找上门,他们受到波及,逃来夏城。”
薛千凝听得发懵:“那他为什么要抢你的身体?”
翟正奇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
在赵乾的灵魂里,他感受到他对于女友很浓重的喜欢和爱意,似乎是她的善良打动了他。
然而抢夺他的身体之后,赵乾见识到了以前从没见识过的世界,被声色所惑,很快就发生心态上的转变。
他纵情享乐,拿着钱挥霍,买了很多无用却能叫人羡慕的东西,对所有经过的美女生起企图之心……但奇怪的是,他对女友的爱意却始终那么浓郁,好像脚踏几条船对他根本没影响。
翟正奇顶多把精力在工作和女友身上对半分,对此难以理解。
他不吭声,薛千凝也习惯了,反正男友总是这么寡言。
估计他被抢了身体,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翟正奇左右环顾,看见刚才帮他的小家伙,连忙过去点头道谢,并把他从记忆中看到的那些东西告诉她。
薛千凝听着不对:“那他为什么抢你的身体,你应该知道吧?”
“……”
翟正奇摇摇头,面对她不相信的眼神,顿道:“我心口疼。”
薛千凝不问了,连忙送他去医院。
引魂咒对身体到底是有影响的,翟正奇身体虚弱,估计得调养很久,池缨抓着坏蛋的魂魄到医院跑了一遭,然后被薛千凝送回妈妈身边。
冉思慧还在福利院,她刚把上批物资的使用情况统计完没多久,问道:“解决完了?”
池缨扯着坏蛋鬼魂的脖子点点头,薛千凝则是连声向她们道谢。
薛千凝问起赵乾的事情,池缨摆摆小手,让她不用管。
薛千凝也就放心地离开。
她离开之后,池缨拖着赵乾的鬼魂跟妈妈坐上车,因为怕把妈妈冻到,只让他的脑袋在窗口,身体放在外面飘。
冉思慧还很奇怪:“缨缨把手摆在窗口干什么?”
池缨乖乖地说:“放在这里不冷哦。”
冉思慧看了眼外面的暖融融的太阳。
不过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放就放吧,手没伸出去就行。
中间经过一条林荫道,车子的速度慢下来。
池缨一手捧着面颊看出去,大树冠盖浓密,初夏的蝉鸣里,一只吊死鬼忽然倒吊着从上面垂了下来,落在车窗前。
“……”
冉思慧忽然说:“最近这块儿好像老是出交通事故,不知道怎么回事。”
司机忙道:“我开车二十多年了,绝对技术过硬,也没违反过交通规则,太太尽管放心!”
吊死鬼听着,嘴角邪魅一扬,正要用头发缠住车胎,脑袋一歪,忽然看见车窗旁被拽着脖子拖在外面的赵乾鬼魂。
赵乾被拖得没脾气了,从刚开始的愤怒不甘到现在的死鱼一条,只冲他翻了个白眼。
吊死鬼一愣,猛然收起头发要往树上缩,可惜一股力量袭来,直接把他连着脚上那根绳捉了过去。
池缨把他绑在赵乾的腰上,继续放到窗外拖着。
一路上人走人凉,鬼见鬼跑。
回去之后,池缨把吊死鬼塞进铜镜里,到赵乾时,严峻地观察着他。
赵乾怕极了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家伙,被她看了一会儿,壮着胆子问:“你要干什么?”
池缨坐在小板凳上审视着他,闻言道:“缨缨听不懂老头的话,有些术法也没见过。”
赵乾闻言愣住,她说的是自己的师父,一个邻国的黑衣降头师,降头师在边境线上捡到他和赵坤,看他们资质不错,就收做了徒弟。
从小在边境长大,他们跟老头交流没问题,这个小孩儿却听不懂。
赵乾抱着争取宽大处理的想法跟她解释道:“老头是东南亚的降头师,不会说汉话,降头师分黑衣和白衣,老头属于前者,拿钱办事的那种。”
池缨想起他记忆里的那些场景,总结道:“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