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傅瑶才红着脸坐直了,她抠着自己的指甲,左顾右看,就是不肯同谢迟对视。
谢迟瞥了眼自己肩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同她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傅瑶连忙反驳了句,而后小声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倒也不算是喜极而泣,而是先前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了。
“你不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傅瑶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谢迟,“怕你会同我提和离。”
她方才算是孤注一掷,在谢迟沉默的那段时间,她的心简直像是坠入冰窟,总觉着下一刻就是万劫不复。但好在她赌赢了,谢迟让步了。
傅瑶哭得眼都有些肿了,看起来分外可怜,谢迟这才明白她是纯属后怕,既无奈又有些隐隐心疼:“你……”
“不准笑我。”傅瑶捂了捂眼,她虽看不见,但想也知道自己现在必定是狼狈得很,便想要叫丫鬟进来服侍。
可她才刚开口,就被谢迟给堵了回去。
两人本就在床榻上,谢迟顺势将她压在身下,循着那泪痕细细地吻着她的眼睫,舌尖品到些眼泪的咸涩,最后又含住她的唇,长驱直入,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甜意。
傅瑶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可渐渐地被谢迟吻得动情,抬手勾着他的脖颈,开始迎合。
在以往的情事上,傅瑶总是被动承受的那个,可此番却有所不同,她不再像先前那般羞涩,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爱意。只可惜两人的体力终归是差距悬殊,就算是初时算是旗鼓相当,到后来还是她先受不住开始讨饶。
谢迟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低哑:“今后不准再这么晚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傅瑶原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早就将先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万万没想到谢迟竟然还惦记着,还要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威胁。
她喘了口气,却并没有轻易应下,慢慢地答:“只要你不惹我难过。”
谢迟:“……”
他倒也是没想到,傅瑶到这时候还能讨价还价。
“该应的事情我可是都应了,”谢迟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你总该给我些好处才是,不然我岂不是亏了?”
傅瑶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方才给的还不够吗?”
她这模样实在是有些要命,轻而易举地就让谢迟想起方才的事,手掌覆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意味深长地笑道:“有劳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请再接再厉。”
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倒像是在处理什么正事似的,傅瑶没忍住笑了出来。谢迟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还是笑起来好看,今后不要再哭了。”
“好呀。”傅瑶软软地应了声。
傅瑶这一夜的情绪可谓是大起大落,银翘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许久之后,她终归还是坐不住,想要悄悄地过去听听墙角,看看两人究竟是在争吵还是如何,结果却猝不及防地听了些不该听的动静。
银翘随即红了脸,没敢再多听。月杉却是松了口气,无声地笑了笑:“和好就行。”
“这……”银翘揉了揉脸,没忍住小声道,“这变得也太快了。”
分明一个时辰前还在不对付,谁都没个好脸色,仿佛下一刻就能争吵起来,可转眼之间就……
“夫妻之间就是如此,好一时恼一时,毕竟性子不同的人凑在一处,总是要慢慢磨合的。”月杉笑道,“不过我看啊,今后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应当不会再争吵了。”
银翘还欲再问,却被月杉催着去令人备水,留待晚些时候用。
傅瑶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兴许是睡得太沉的缘故,谢迟去上朝的时候她竟半点都没能察觉到。
及至对镜梳妆时,傅瑶才发现睡了一觉后,自己的眼竟还肿着,一眼就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她霎时回忆起自己昨夜趴在谢迟肩头哭的事,噎了下,抬手扶了扶额。
那时是宣泄情绪,什么都顾不得了,如今冷静下来再想……还是有些丢脸的。
好在谢迟并没介意的意思。
顶着这么一张脸,傅瑶也不想出门往听雨轩去了,毕竟若是谢朝云问起来,还得再想借口。她虽然与谢朝云亲近,但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好。
但她不去,谢朝云却主动来了,进门后见着她这模样,脚步一顿,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他欺负你了?”谢朝云正色道。
傅瑶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犹豫片刻后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与他也已经将话说清楚了。”
谢朝云将信将疑,抬手将屋中的侍女都遣了出去,在傅瑶对面坐了:“果真?他若真是欺负你了,不用有什么顾忌,只管同我说就是。”
在傅瑶与谢迟的事情上,哪怕什么都不清楚,她也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傅瑶这边的。
傅瑶认真道:“千真万确。”
“你昨日迟迟未归,兄长遣人去听雨轩,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踪……我便知道他八成是惹你生气了。”谢朝云一点也没给自家兄长留面子,幸灾乐祸道,“我听那个话劲儿,他仿佛是以为你回娘家去了。”
傅瑶愣了下,倏地笑了出来。
这种事情谢迟自己决计是不会说的,丫鬟也不敢提,也就只有谢朝云会说出来了。
“今日你又不去我那里,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谢朝云点了点傅瑶的眼皮,关切道,“究竟是为着何事?”
横竖已经被看到,傅瑶也没什么好躲的了,三言两句将吵架的缘由给讲了,又小心留意着谢朝云的反应。
她其实也想看看,谢朝云会如何想?
是会像往常一样站在她这一边,还是……会对她颇有微词?
谢朝云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为着这件事。既然你二人已经说开了,那我倒也可以省心了。”
“为何这么说?”傅瑶疑惑道。
“兄长不知道小姑娘家的心思,我难道还会不知道吗?更何况你们傅家的先例可都摆在那里了。”谢朝云侃了句,又道,“我先前就想着,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同兄长提一提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寻着。”
在感情一道上,谢朝云的造诣是要甩谢迟十条街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傅瑶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八成容不下旁的人,便想着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同谢迟提一提这事。
但就谢朝云对自家兄长的了解,他对傅瑶的感情还没到那火候,贸然提起怕是不妥,加之谢迟也没什么纳妾的意思,便一直没说起。
却不料他二人竟然会提前因为这事争执起来,更没料到,谢迟竟然这么快就退让了。
这么看来,谢迟对傅瑶的感情应该比看起来的还要深些。
谢朝云脸上的笑意愈重,欣慰道:“这么一来,我也尽可以放心入宫了。”
谢朝云的反应比傅瑶料想中的还要好上许多,简直无可挑剔,简直不像是小姑子,而像是亲姐姐了。嫁到谢家来数月,若不是有她,傅瑶总觉着自己未必能撑的下来。
“阿云……”傅瑶攥着她的手,开心地笑道,“你对我可真好。”
谢朝云将她这半点不设防的模样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开玩笑道:“毕竟是我将你拐来的,总得负责到底才好。”
当初,她完全是出于私心求了赐婚,拿傅瑶的一辈子来赌的。
好在如今,皆大欢喜。
第59章
傅瑶在谢朝云面前也没什么顾忌,拿浸湿的帕子敷着眼,倚在榻上同她谈天说地。有谢朝云在,从来没有冷场的时候,更何况傅瑶本就是个话多的,凑在一起倒是恰到好处。
“说起来……”傅瑶觉着差不多了,便揭了帕子,偏过头去看向窗边的谢朝云,“下月初他生辰要怎么过?”
七月初三,是谢迟的生辰。
当初定亲下聘时,三书六礼,傅瑶暗暗记下了谢迟的生辰,也一直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谢迟往年是如何过生辰的,也为了这贺礼发愁了许久,如今眼见着快到了,便忍不住想要问问谢朝云。
谢朝云怔了下,摇头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险些都要把这事给忘了。”
当年家中出了变故后,兄妹一人发配边关一人入宫为奴,整日里想的皆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复仇,再没什么过生辰的闲情逸致。
哪怕是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也都仍旧没当回事,更不会去大张旗鼓地办宴席。
反而是旁人总惦记着,萧铎每年都会让人送来许多赏赐,而群臣也都会纷纷送来贺礼。
傅瑶掂量着她这回答,谨慎地问道:“他不喜欢过生辰吗?”
“他不喜欢热闹。”谢朝云将碎发拂到耳后,目光悠远,“其实早些年,他的生辰也都是热热闹闹的,在家中过一场,还要随同窗好友们再聚一聚……只是后来,无论是他还是我,都没这个兴致了。”
傅瑶心中一揪,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届时会有许多贺礼送上门,但他不会邀请让人来家中的,与平素里并没多大区别,也就是多碗长寿面。”谢朝云自己也是这么过的,往年倒也没觉得如何,可如今说起来却忽而觉着是太平淡了些。
没什么仪式感的时候,日子难免就显得没滋没味。
“不过你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想怎么来就怎么安排吧,他不会不喜欢的。”谢朝云点明了这一点,同她笑道,“你也是知道他这个人的,只要喜欢你,那就做什么都可以。”
谢迟的确是这么个人,对人不对事,双重标准得很。
对他而言,谢朝云是那个例外,而如今也要再添上傅瑶了。
“那我就再琢磨琢磨。”傅瑶傻笑了声,话锋一转忽而问道,“你说,他知道我的生辰吗?”
“这个……”谢朝云虽然很不想扫兴,但也不得不承认,谢迟九成是不知道的,只能打圆场道,“他自己不会专程过生辰,对旁人的生辰也就不怎么上心。”
傅瑶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也没伤心难过,反而笑着叮嘱谢朝云道:“你不要提醒他,等到时候我要拿这个向他讨债。”
自打昨夜说开之后,傅瑶就没那么患得患失了,对于此事也平和得很,并没多失望,反而兴致勃勃地准备算计起谢迟来。
届时撒娇埋怨两句,总比背地里伤神要好。
谢朝云弄明白她的打算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错,拿这个好好地敲他一笔,让他今后都记着。”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着,谢迟尚未进门就听到了里边的动静,心情不自觉地好了些:“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傅瑶自然不能说是想要算计他,掩唇笑而不语,谢朝云面不改色道:“聊了些闺阁间的趣事,兄长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皇上身体有恙,早朝之后便回寝宫歇息去了,并没旁的事,我便直接回来了。”谢迟解释了句,走到傅瑶面前细细地看了眼,“冷敷过了?”
傅瑶点点头:“已经好了,没什么妨碍。”
谢朝云听到萧铎身体有恙,皱了皱眉,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问,起身告辞了,不在这里打扰他们夫妻。
有那么多太医在,总出不了什么纰漏。
谢朝云知情识趣得很,她走之后,谢迟就直接在傅瑶身边坐了,拉过她的手来把玩着。
傅瑶懒懒地倚在那里,并没动弹,看着他的侧脸发愣。
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的,心中依旧觉着分外满足。
争吵之后,两人又进入了和好期,兴许是因为将话给彻底说开了的缘故,这次比先前都要更好些,甚至称的上是蜜里调油了。
若是往常,傅瑶应该会十分高兴,可现在她想要稍稍地给谢迟准备贺礼,总是黏在一起,便有些为难了。
她又不想惹得谢迟起疑心,只能趁着他上朝的时候,一大早起来开始准备。
谢迟什么都不缺。
傅瑶管家后,曾看过库房,饶是早有准备,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也明白为何当初谢朝云能轻而易举地拿出那么丰厚的聘礼。
这几年来宫中赐下的东西不计其数,更别说还有逢年过节旁人送来的,再加上谢朝云将铺子生意打理得也很好,每年也是一大桩进项。
所以给他送生辰礼也就格外难挑些。
思来想去,傅瑶最终还是决定送一副画给他,然后再在生辰那日亲自动手做一碗长寿面。
前者对她而言倒不算什么难事,信手拈来,但后者就没那么轻松了,未免到时候出岔子,傅瑶专程去提前试做了两次,还叮嘱了所有人不准让谢迟知道。
然而谢迟是何等敏锐的人,就算她千方百计地瞒着,还是被觉察到不对劲来。
谢迟压根就没将自己的生辰记在心上,自然想不到傅瑶是打算给自己庆生,只是觉着她这几日形迹可疑,傍晚用过饭一道散步时,直接道破了此事:“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傅瑶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这语气或许心虚,常人都能察觉出来,更别说是谢迟了。
果不其然,谢迟似笑非笑道:“知道在我面前撒谎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他故意端出架子来,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但傅瑶却已经不吃他这一套,嬉皮笑脸道:“那太傅要怎么罚我?”
谢迟噎了下,却也拿她无可奈何:“你啊你,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那也是你惯的。”傅瑶理直气壮,晃了晃他的手,又笑道,“这样不好吗?难不成,你想我见了你就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你的歪理也越来越多了。”谢迟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糊弄过去,聊了几句后,又问回了先前的事情上,“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