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婴尊者仔细数了数,长舒口气:“禀帝君,已经攒够了数,今夜老朽就可以为帝君炼制秘丹,由帝君闭关炼化煞气了。”
关于这个煞气,乔安也听天霖仙尊说过。
太宸帝君诞于混沌,体内本是清浊两气相生平衡,但是当年太宸帝君杀上九重天,屠戮万千凶族,他们死后凝成的怨魂如同诅咒一直腐蚀着他的身体,使得他体内煞气暴涨直接打破了平衡,自那之后,太宸帝君就一直饱受煞气困扰。
如果能净化煞气……
乔安悄悄看了看太宸帝君,太宸帝君沉着脸,一点没有多年沉疴终于被能被化解了的高兴样子。
这时,昭华仙君突然开口:“帝君,南山坊已经递来请柬,请乔仙子赴宴。”
太宸帝君眼都没眨一下:“她不去。”
“帝君。”
昭华仙君表情很为难:“当年南山坊主认乔仙子为义女,是正正经经把她的心头血送进祠堂点上长青灯的,现在他们昭告三界,与乔仙子断绝关系,也是要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乔仙子的心头血奉还,如果乔仙子不去,会被人视作心虚,大损乔仙子的名声啊。”
太宸帝君不屑一顾:“是本尊命南山坊断绝关系,谁敢乱嚼舌根。”
“帝君,常言道堵不如疏,小乔仙子不去,坏了规矩,即使众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是她失礼。”
天霖仙尊也跟着劝:“若是南山坊再有意传扬,那不知道的,还当是小乔仙子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被南山坊逐出门墙…帝君如何忍心小乔仙子受此不白之冤。”
太宸帝君这次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更加难看。
乔安左右看了看,小心拽了拽他的袖子:“帝君,要不我去吧,不是还有什么心头血要取回来。”
太宸帝君阴沉沉看着她,乔安不明所以。
天霖仙尊咳了一声,意有所指:“帝君放心,此次我与小乔仙子一道去,一定好好护佑小乔仙子,绝不让南山坊中人冒犯仙子分毫。”
乔安看着太宸帝君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也立刻表态:“您放心,我绝对不与他们多说一句废话,离他们能有多远有多远。”
“最好如此。”
太宸帝君这才移开眼,不忘冷笑一声:“他们一群人阴险狠辣,你长了几个脑袋算计得过别人,再犯傻被人推到玄湖里,你还能指望谁救你。”
乔安连气儿点头:“是是,我肯定离他们远远的,只有帝君这样的好心人能救我,再没有第二个了。”
太宸帝君不咸不淡:“算你还没傻到底。”
天霖三人:“……”你们俩真是够了。
白婴尊者与昭华仙君要与帝君讨论闭关事宜,天霖仙尊就要告退去准备往南山坊赴宴的事。
乔安看没自己的事儿了,也打算跟着天霖仙尊回去收拾东西。
乔安刚往外走了两步,后面冷不丁传来太宸帝君的声音:“本尊这一闭关,还不知多少时日,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本尊说的?”
乔安一愣,下意识看向天霖仙尊。
天霖仙尊偏过头去,心头无语凝噎:你个憨妖,你看帝君这像是在问他的吗?!
乔安迟疑着转过身,正对上太宸帝君幽深的眸子。
他薄薄的唇线抿平,压着凌厉的眉峰,狭长的凤眸一眨不眨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像是有点点的异光在闪烁。
他握着扶手的修长骨节一点点收紧,指尖甚至已经扣进镂空的雕纹里,顺着掌心碾出细细的碎屑。
他似漫不经心:“你还有什么要对本尊说的?”
在太宸帝君这样的注视下,乔安情不自禁开口:“帝君,您在炼化了煞气之后……”
太宸帝君不由抬起下巴,天霖仙尊几人也看向她。
您在炼化了煞气之后,是不是实力就能更进一步?
您在炼化了煞气之后,是不是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您在炼化了煞气之后……
乔安脱口而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狗啦?!”
天霖仙尊:“……”
太宸帝君:“……”
那天,乔安和天霖仙尊是被一起扔出去的。
天霖仙尊:……我太难了。
第14章 帝君是个蛇精病(十四)
三天后,乔安一大早就和天霖仙尊出发了。
南山坊宴席会开整整七天,本来太宸帝君是让天霖仙尊最后一天再带乔安去,恨不得让她在现场露个面就回来。
但是乔安不想啊。
虽然她是一条咸鱼,她也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难得穿一次传说中的仙界,那不得好好感受一下神仙聚会的氛围,天天窝在混沌秘境里不是太亏了。
再说她现在吃桃已经吃腻了,打算再发展点别的品种,这次出去正好多收集点种子,回来壮大的她的种田事业!
所以乔安对着天霖仙尊软磨硬泡,求他早点带她出去浪。
天霖仙尊被她磨得麻爪,想想帝君已经闭关了,又有他在旁边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所以就悄悄摸摸带她提前跑了。
南山坊坐落于仙界最南方的一座万仞仙山。
远远的,乔安就看见南山上祥云集聚,仙乐和弦如丝缕遥遥飘散,天边道道流光划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灵兽仙兽拉着华丽的车架一队队从头顶驶过。
天霖仙尊也看着这一幕,眼神意味深长。
南山坊如今已是仙界如今公认的五方大擎之一,门客弟子三千,坊内强者如云,又与北天楼交好,尤其是近些年来,南山坊野心愈盛,越来越有与天宫分庭抗衡的意思。
但是天宫昭华仙君乃是帝君之徒,有帝君撑腰,又是什么给萧项晖的胆子,敢觊觎仙界之主的位置。
天霖仙尊心头微动,莫名看了一眼乔安。
乔安正一眨不眨盯着山脚下的集市流口水:“这里的糖葫芦好红啊!”
天霖仙尊:“……”
天霖仙尊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虽然对山脚下的集市很眼馋,并且蠢蠢欲动想摆个摊,但是乔安还是乖乖地先跟着天霖仙尊走了。
他们一路来到山巅,正门处宾客如云,一个个衣袂飘飘前呼后应,相比较起来,他们这一行只有两个人,实在草率得有点寒酸了。
不过显然天霖仙尊那张脸就已经是最好的名片了,因为他们一出现在门前,所有人都看来。
天霖仙尊的人缘一直很不错,许多人热情围过来见礼:
“见过天霖仙尊。”
“天霖兄今次来得早啊。”
“仙尊今日可好……”
天霖仙尊淡淡含笑,时不时地拱手回应两句,场面很快热络起来。
自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乔安,天霖仙尊特意把她拉到旁边,对众人介绍:“这是帝君座下,乔安小乔仙子。”
乔安向四周拱了拱手:“小辈乔安,见过诸位仙长。”
众人不由安静了一瞬。
南山坊少主未婚妻坠湖后吞了太宸帝君内丹、后来脱离南山坊加入混沌秘境的消息,早就传遍九重天。
谣传各异,有人说是太宸帝君唯恐内丹神力为人觊觎而强制要把人留在身边看管,也有人说是帝君爱重那花妖天赋有意收她为弟子,甚至还有人说帝君是找了个由头刻意借打压南山坊震慑四方蠢蠢欲动之辈……
但是不管是哪个版本中,乔安这个花妖都是绝对主角
——毕竟这可是个吞了帝君内丹都还活蹦乱跳的传奇角色啊!
所以乔安有幸享受到了比天霖仙尊还万众瞩目的待遇。
乔安:虽然很荣幸然而…然而她是个社恐啊!!莫看她莫看她她心慌——
乔安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有人半真半假的问:“小乔仙子钟灵毓秀,如此得帝君厚爱,莫不是帝君有意再收一个弟子?”
众人眼神闪烁。
要知道太宸帝君座下唯一的弟子,就是当今天宫之主昭华仙君,这小花妖难道能有那么大的机缘?!
天霖仙尊表情高深莫测:“帝君的确爱重小乔仙子。”
真该让你们都亲眼看看他们俩的腻歪劲儿,能辣瞎你们的眼睛!
众人大震,再看着一脸淡定(呆掉)的乔安,眼睛都要酸红了。
本以为是这小花妖倒了血霉成了炮灰,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撞上天大狗屎运!
离了南山坊又怎样,得了太宸帝君青眼,日后都能在九重天上横着走。
“天霖仙尊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宾客们偏头一看,见一众人正自坊内而出。
乔安也看去,来人为首的正是南天坊主萧项晖,旁边一个身着白衣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与他并肩而行。
此外,在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位置,还有另一队人,为首的是个身形魁梧的蓝衫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华衣青年,正背着手看好戏似的溜溜达达跟着。
看见这些人,宾客们纷纷拱手笑:“见过萧坊主,孟楼主,见过龙王。”
孟楼主?
乔安猛地看向那中年男子,正与他身后一双怨毒的眼神对上。
就是那个把她推湖里的神经病粉衣女!
萧项晖早没有之前从混沌秘境离开的狼狈模样,仿佛老友重逢一般,言笑晏晏对天霖仙尊说:“天霖仙尊远道而来,萧某已经备好酒席,为仙尊接风洗尘。”
乔安看着他一脸笑容,心里很是羡慕。
帝君说的真没错,大佬们都很会装,内心妈卖批脸上还能笑嘻嘻,她要是也有这个本事,指定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还用得着吐血爆肝熬程序?啧!
乔安正羡慕着,那边萧项晖却已经看向她,神情很是复杂,沉沉叹了口气:“珠儿……”
这一声叹气,道不出的舐犊伤心之情。
“你母亲听闻……病了,已经缠绵病榻多日,她听说你来,就想再看你一眼,今天早上死死拉着我的手,求我带你去看看她,我实在不忍心拒绝。”
萧项晖说着,眼眶渐渐红了:“珠儿,阿爹阿娘从来把你当亲女儿看,你去了帝君座下,要与我们断绝关系,我们拦不得,但是看在多年母女情分的份上,随阿爹去看一眼你的娘亲吧,好吗?”
他说的动情,众人听了,也不由露出动容之色,看着乔安的眼神不免变了变。
为了攀太宸帝君的高枝,就毫不犹豫抛弃了曾经待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义母,还把义母气病,让义父低三下四相请,这般行径,实在是太过薄情寡义了。
萧项晖身后,萧朗一震,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神复杂。
母亲向来待玉珠冷漠不喜,又根本没有生病,父亲为何这样说……这把玉珠置之何地啊。
萧朗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站出来解释,萧项晖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萧朗不自禁地僵在那里。
“这先不忙。”
听着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天霖仙尊面色不变,没有理会萧项晖的惺惺作态,而是直接看向北天楼主孟广,单刀直入:“孟楼主,帝君命我此来,向你为小乔仙子讨一个公道。”
孟婉脸色瞬间惨白。
窃窃私语声一瞬中断,所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天霖仙尊只盯着孟广:“孟楼主,小乔仙子坠入玄湖并非意外,而是被楼主的爱女孟九公主亲手推下去的,这些,恐怕孟楼主已经知道了,哦,萧坊主也该知道了。”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
孟广和萧项晖脸色变了变,尤其是萧项晖,慈父的哀伤表情还挂在脸上,猝不及防地僵在那里,显得颇为滑稽。
“都说萧坊主与孟楼主是至交好友,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自己心爱的义女被人家女儿险些害死,还能面不改色和人继续谈笑风生,南山坊果然是这九重天上第一号的豪爽大气。”
天霖仙尊笑呵呵,像是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声,接着不急不缓说:“但我混沌秘境的心胸可没有如此开阔,小乔仙子既然已经是我混沌中人,我们自当为她讨回公道。我来之前,帝君严命我必须为小乔仙子做主,好好当众问一问孟楼主、萧坊主,到底怎样个说法。”
此言一出,全场骤然一寂,半响,所有人都震惊看向表情惊恐的孟婉。
玄湖那等绝境,一个年轻的仙子,是何等狠毒的心思,才能将人推到那里去。
随即,他们视线又在萧项晖和孟广之间游移不定,尤其是看着萧项晖的眼神最是意味深长。
刚才那一番作态,还当是这萧坊主多么舐犊情深;但明知道自己义女被人险些害死,还能若无其事一道并肩而来,这所谓的父女情分,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萧项晖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他惯来享誉“仁义宽厚”的风评,何曾体会过千夫所指的嘲弄讽刺。
萧项晖心知这一个不好,就会毁了他南山坊的名声,脑中万千思绪划过,面上适时露出惊骇之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孟广:“孟广!竟有此事!你不是说是珠儿与阿婉一起外出游玩,失足跌入玄湖的吗?!这难道不是意外?!”
说着萧项晖双目赤红,猛地指向孟广,怒不可遏厉声大喝:“孟广!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乔安和天霖仙尊静静地看着他。
乔安小声说:“仙尊,他好不要脸哦。”
天霖仙尊语重心长:“像他们这种活得太久了的老东西,心都脏。”
乔安认真纠正:“不是,仙尊就不脏。”
天霖仙尊:“……我谢谢你哦。”
孟广自然知道萧项晖意欲把锅踢给自己,脸色沉了沉,但是他也知道到底事是自己女儿亲手做的,现在被拽住了小辫子,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