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这款游戏确实只能按键盘的右箭头键向右走后,塔西特放弃了治疗,安详地重新开始了直播。
钱都收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闭着眼播完咯。
塔西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直播间冷冷清清甚至无人发弹幕的景象,为了不刺激到自己,干脆隐藏了评论区,专心直播起来。
但是他发现,这个游戏比自己想象的似乎要精细不少。
虽然操作手法非常简单——简单到只需要按向右这一个按键,甚至不能控制速度,但是这个游戏细节相当的精致。
游戏里所有的素材都是实景拍摄,主角在向右走的路上也会遇到各种不同的事件、见到各种不同的人,他们的对话甚至都不相同,可惜一旦主角接近他们到一定距离,他们就会住嘴不再聊天,也无法返回查看。
目前主角穿着校服,看样子是行走在放学后的走廊上。当他经过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几个同学的窃窃私语,但是塔西特手一抖,主角就前进一部,越过了这几个人。
然后他就发现这几个人的动作突然变了——他们住了嘴,抬头瞪着主角。
要是普通人,或许这个时候会被突然改变的动作吓上一跳。
但是迟钝的塔西特慢了一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莫非就是游戏的吓人之处?
不行,自己收钱办事,碰到这种吓人之处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他清清嗓子,朝着话筒拖着长音叫道:“啊——表情变啦——他们瞪人好可怕——”
叫完之后,他自觉完成了任务,心满意足地缩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咔吱咔吱吃起了薯片。
直播间的弹幕飘过一阵问号。
这些观众有相当一部分是被那个“委屈”表情包吸引,好奇地点进直播间来的,没想到委屈表情没看到,却看到了主播现场睁眼说瞎话。
这不是明明一点也不害怕吗!你看你虚拟形象头上的猫耳朵!不仅没有耷拉下来,甚至还在高兴得一抖一抖!
但是这些观众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塔西特这个主播尚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突然多出了很多被表情包吸引的路人,还以为只有粉丝围观他表演,再加上甲方合同里要求本就稀奇古怪,态度愈发放肆。
主角走到一半灯关了。
他安静两秒之后,悠哉悠哉地说:“观众朋友们看到了吗?灯居然关了!一片黑暗!好害怕啊!”
厕所门“吱呀”地响了一声。
塔西特饶有兴致停在原地,用鼠标戳了好几次,想要让厕所门再一次发出声音,戳到一半才想起来要表演得怕一点,然而已经晚了。他安静数秒,沉默走开。
同学的眼睛不知为何变红流血了。
塔西特貌似关切地询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红眼病?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不是,我真的不是幸灾乐祸,其实我挺害怕的,真的。”
一个染血的身影紧紧跟着主角。
塔西特嘎吱嘎吱地吃薯片:“我觉得后面那个人的衣服该洗了。”
不管是这个主播曾经的粉丝,还是因为表情包刚刚引流来的新观众,今天都见到了这个主播不为人知的一面。
怎么会有这么清纯不做作的......恐怖游戏直播?
当然有人因为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而感觉索然无味退出直播间,但是更多的观众则是见多了那些即使不害怕也要装害怕的游戏主播,像今天这样把恐怖游戏直播成助眠向ASMR的还是第一次见,好奇之下,竟然还有一大半观众在引流进来之后继续坚守在直播间内,围观主播进行直播。
不仅如此,甚至有手快的剪辑师当场就把这个游戏的高能部分剪辑出来,配上塔西特淡定而放飞自我的表现,投回了嘟噜嘟噜主站,一时间点击量飞快,硬是被顶上了主站的首页推荐位。
塔西特这个虚拟形象,就此一夜成名!
*
但是塔西特本人目前对此浑然不觉。
他饶有兴趣地按着键盘上的右键,操纵着人物一路向右。
当然,途中这个可操作的人物也有到达类似于“终点”的阶段,只不过屏幕一黑之后,伴随着又一阵放学铃声的响起,人物又会重新站在走廊上。
不过他注意到,每一次重新开始,人物都会站在不同的起点,游戏的时间不同,最终到达的终点也不一定相同。
例如第一次到达走廊尽头时,游戏中的少年走上了楼梯,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这一天便结束了;
第二阶段游戏开始的时候,少年则是站在厕所门前,最后在教室门口停下。这一次的时间似乎比第一次到达走廊尽头的时候晚一点,窗外的太阳已经接近落山了;
第三次重新开始,少年手中抱着几本书,站在教室门口,最后到达的地方是教师办公室,这一次应该是在白天;
第四次,少年从楼梯口出现在走廊上,从窗户上看起来是早晨,光线明亮;走廊上一个女生在吵着什么,而少年最终走回了教室;
......
虽然时间不相同,但是游戏的流程都是从走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只不过走廊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有的时候还会突然响起刺耳的噪音,黑影出现又消失,门框上缠着禁止进入的标志但学生进出却不受影响,让人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
而现在是第七天,夕阳像第一天一样灿烂。
少年沉默地走过走廊。
让塔西特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游戏流程比前几段都要简单,没有时明时暗的灯光,也没有若隐若现的黑影,一路上也没有会向主角投来奇怪视线的同学。
整个走廊空无一人,唯一不同的是——走廊的墙壁上长出了无数的眼睛。
它们死死盯着游戏界面中的少年。
一开始这些眼睛只是跟着少年前进的步伐移动着视线,始终注视着他;但少年越向后走,它们的眼神便越凶恶,渐渐地眼中出现了红血丝,再往前走,整个眼睛都变红了,再往前,眼睛中甚至滴下了红色的血泪......
即使是大胆到毫无感觉的塔西特,看到这里也有些毛毛的。他一边说着“这些眼睛可能需要眼药水吧”,一边一步一步地操纵着游戏中的人物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他发现自己似乎接近了终点,而画面也像信号出了问题的电视画面一样,开始出现噪音和杂点。但即使画面模糊,塔西特也依旧分辨出来,游戏画面中的那个终点,似乎就是第一次场景转换前的终点——向上的楼梯口。
少年一步一步接近着终点,画面也越来越红,越来越暗。
而在他最后登上楼梯的那一刻,瞬间响起了刺耳的噪音,仿佛人的诅咒或尖啸。但少年仿佛听不到这一切一样,转身登上了楼梯,消失在尽头。
游戏玩完了,塔西特琢磨一番,觉得这游戏虽然故事没头没尾不知道讲了什么,但是氛围塑造得还算可以,有那么点恐怖游戏的味道。
就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广告——直播间那两个硕大的“广告”二字仿佛白打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完全黑屏的画面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大字和一行小字——《网》,今年暑期电影院,与你不见不散。
塔西特和直播间观众恍然大悟,原来是个电影广告。
直播到这里,塔西特伸了个懒腰,觉得虽然过程非常放飞自我,但是自己总算是没有违约地解决掉了整场直播,可喜可贺。他一时兴起,带着直播间观众又搜了搜《网》这部电影,遗憾地发现除了这次直播外,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对这个电影提出过宣传,心中有几分疑惑。
但这也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于是塔西特关闭了搜索引擎,终于开启了关闭了一整晚的评论区。
虽然不知为何评论区的评论竟然异常的多,但是他一时也没意识到什么异常,打了个哈欠——他的虚拟猫猫形象也跟着他打了个哈欠,耳朵一抖一抖——长舒一口气说:“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知道大家看我打恐怖游戏看得也很辛苦,以后有机会我大概也不会再玩恐怖游戏了。最后,感谢甲方爸爸,我们明天再见,喵。”
说完这句话,塔西特光速下播。
至于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的恐怖游戏剪辑带着《网》这个关键词,冲到了嘟噜嘟噜主站趋势前十的这种事情,目前自然是无从知晓了。
*
既然连塔西特本人目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个恐怖视频火了,那么邵一晨自然也没有发觉。
毕竟她最初想出这个“做一个游戏让主播进行宣传”的点子,纯粹是和系统拉锯的结果。
三十万元,并不够和一个视频平台谈下合作,拿个广告位,幸好邵一晨瞄准的是个直播平台,她一拍脑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找到平台主播进行广告的方式。
但是在如何宣传的方面,她和系统产生了分歧——不,是她的方案被系统否决了。
她原本的方案是花上二十万,给主播一份稿子,让主播照着稿子念广告,以达到宣传的目的。
但是没想到,系统当场就驳回了这个方案!
原因很简单——二十万一条广告价格太高了,系统强制性要求每条广告价格在一万以下。
这样一来,邵一晨的宣传计划就变成了找到至少二十个主播,分别让他们进行推广。
这可触及了邵一晨的心理底线。
二十个主播,根据系统要求,还得是有点名气的主播。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按照她的运气,这二十个人里那不得遇到一两个直播天才。
万一这种直播天才又用她的这个广告搞了什么活动,那不就有火了的可能吗?
二十个主播实在是太多了!
正当邵一晨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却看到系统的规定里面有一个特例。
“如果主播对游戏进行直播,按照游戏数量付费。”
她一拍肚皮,灵机一动。
那我用游戏直播的借口来找人直播不就好了!
她当场打电话给秦律,问他有没有电影的道具和布景照片素材,她想用这些素材进行宣传。
秦律本以为这个电话是邵一晨导演突然心回意转,想要救他于剪辑的苦海,因此格外热情,素材交得特别快。没想到导演要来了素材,开口一句“好好干,加油!”就把他扔回到剪辑组,让他继续和双胞胎与江淼淼互相折磨,实在是惨到令人心痛落泪。
但是邵一晨毫无把秦律重新推回火坑的自觉,她把这些素材提交给系统,在系统的宣传方案里选择了游戏,简单地构思了一个无聊的游戏方法——不断从走廊中从左往右走;她又特意注明要将游戏做成多段,这样系统就会分段对每段游戏的直播进行付款,但是实际上主播只会认为自己在直播一款游戏。
就这样,邵一晨如愿以偿地钻了系统的漏洞,成功地通过游戏直播的方式,把这二十万花给了统一个人。
她还特意挑选了一个据说有“游戏黑洞”之名的主播,防止这个游戏直播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破坏了她的计划。
现在她志得意满,认为自己已经成功贯彻了把钱扔水里,花钱不听响的宣传策略,完全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至于现在,邵一晨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首映式。
没错!江淼淼四人小组经过两个星期的努力,已经成功把影片的剪辑完成了!现在电影进入了上映的筹备阶段,首映式已经近在咫尺!
邵一晨目前还不知道影片到底剪成了什么样,只知道除了江淼淼精神饱满、信心十足外,其他三人看起来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灵创伤。
秦律一提到这两个星期就仿佛身体被掏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嘴里还喃喃自语道:“三天不睡觉......我就是赶稿最忙的时候,也没有三天不睡觉......一下午看完一本教程......三天剪出第一版初稿......之后就是反复修改......一稿不过改二稿......我从来没有剪辑经验,我真的不行了......”
南容宇则是虽然面色显得还好,但是提起后期就涕泗横流,拍着邵一晨的肩膀控诉许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那个江淼淼!居然觉得我们的摇滚和剧情不符合!强行让我们配乐时使用不插电的木吉他!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乐队真正的灵魂在哪里!”
邵一晨:“那你最后摇滚了吗。”
南容宇:“在片尾曲摇了。”
邵一晨:“南容舟呢?”
南容宇:“和我一起在片尾曲打鼓。”
邵一晨:......这不是和之前完全没什么变化吗!
看来乐队的灵魂还是那个难听的灵魂,邵一晨放心之余,想起二人的噪音演奏,又打了个寒战。
南容舟的烦恼与以上两位都有些差别,是三人中最正常的一个烦恼。
“邵导,江淼淼摄像说这段、这段和这段的剧情因为只有死者出场,所以交给我一个人负责,”在剪辑工作尚未结束的某个傍晚,南容舟给邵一晨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他一副胃疼的样子,“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搞。”
邵一晨一听,有点惊奇:“你之前玩音乐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怎么现在把配乐交给你负责,你好像却挺头疼?”
“之前那是和我哥一起搞乐队,有人一起做。”电话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字概括就是怂,“现在是我一个人做——更何况还是用木吉他!我好几年都不弹不插电的吉他了......”
“你哥呢?”邵一晨奇道。
“我哥他......在音乐品味方面和江摄像有一定的冲突,现在已经专心在搞片尾曲了。”
邵一晨:。
原来南容宇是被发配边疆了。
她询问道:“那你怎么还给江淼淼帮忙。”我还以为你哥在你在,哥走你走。
南容舟:“那什么......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
邵一晨在心里给南容舟鼓了个掌。大义灭亲,不容易啊。
她听着耳边南容舟的声音,有点头疼。
她重生前和南容舟也算是狐朋狗友,对他的性格自然有了解。
她和南容舟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存在相似点的,例如两个人在她重生前都是咸鱼。
但是邵一晨咸鱼是因为懒,南容舟咸鱼却是因为......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