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拿这个了。朱老师要上课,让我过来找下你,看有没有走远。”
舒沅:“……”
她这才惊觉自己走得有多匆忙且现形。
一时尴尬,接过包来之余,不忘迭声道谢:“谢谢你啊,还让你跑一趟,没耽误你上课吧?”
“没事。”
舒沅点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又指指教室方向。
“那你……要不先回去上课?”
其实就是她自己还想着要单独待一会儿而已。
可这孩子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反倒又一次抢在她说完前开口,低声问着:“姐姐,我能送你出校门吗?”
舒沅:“……?”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就差一秒。
可或许是看出她的疑惑满面,那少年像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复又努力克服恐惧,抬头看她。
伴随着那红潮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仍一眨不眨的认真样子,像极了从前的——
呸呸呸!
她嘴角抽抽。
努力一甩头,把那呼之欲出的猜测抛诸脑后。
原本还待问一句为什么,那少年倒“把持不住”,兴奋地举起手,左手在右手掌心,描画着她熟悉的字母——Fight myself。
“我、我其实是你的忠实读者哦!”
“刚才看见你我就想问了!和扉页那个夹册上的图片好像……但你真人更漂亮!”
他说得满脸通红,不知打了多久的腹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因果逻辑,又话音一转,主动套起近乎:
“对了,还有,你认识我姐姐吗?——她叫秦四喜!”
“……四喜?”
“嗯嗯,你们是高中同学是不是?”秦补翰盯着她,眼神发亮,“我姐之前跟我说我还不信,可原来是真的,你们还都是朱老师的学生!”
听他说得这么兴奋,舒沅也跟着呆住。
可说是这么说……天底下真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沉默三秒,她又一次郑重其事,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羞涩不已,忍不住回避着自己目光的少年。
之前没注意,但这会儿仔细辨认,确实又是同样的高白瘦,同样的杏核眼、高鼻梁……同样的,都姓秦。
“我姐说她很喜欢你哦。”
怕她不信似的,秦补翰吞了口口水,又连忙补充:“我姐还老说,她念书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当时如果大胆一点,说不定你们就会是很好的朋友了。”
很好的……朋友?
舒沅一愣。
忽然间。
面对着眼前满眼真诚的孩子,仿佛又想起那时白白瘦瘦的少女,为她拉开关了两节课也不曾打开的隔间门,侧头问她:“有没有事?”
【你叫舒沅吧?我经常在百名榜前面看到你。】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就在隔壁524,你可以来找我……没关系没关系啦,大家都叫我老好人的。】
两张脸在眼前静静重合。
舒沅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了句:
“你姐现在还好吗?听说前两年结婚了。”
“嗯嗯,很好啊。”
闻声,秦补翰想也没想便点头,“我姐夫可厉害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是世界、呃……”
世界什么?
他不知怎么,突然喉头一梗,继而怯生生地低下头,声音低了八度。
“……总之,特别会打游戏,很多人都很崇拜他的,他也很疼我姐。”
“那就好。”
听他说得笃定,舒沅心头倒也宽慰不少。
说话间,你来我往,两人不知何时,已并肩走了很远。
半晌,小粉丝又悄悄侧头看她,突然问了句:“那个,舒沅姐姐,你刚才和朱老师说的事,我姐能帮上忙吗?”
“啊?”
舒沅想起陆尧曾发给自己秦四喜的电话号码,陡然被人当头一问,忽而有些心虚,“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突然啊,你今天也帮了我,我姐很疼我的,她知道了,一定很感谢你!”
秦补翰说:“而且我姐如果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一定也会愿意帮你的!她说过,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舒沅脚步一顿。
耳边传来少年纤细却坚定的声音:
“而且,我在想,你刚刚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如果能让更多人听到就好了,真的。”
“……因为我也很讨厌,被那些人自以为是地拿来开玩笑。什么时候他们能意识到,我和他们一样都是男孩,不是娘娘腔,不是死太监就好了。”
他说:“我也想有朋友,会帮我说话的那种朋友。”
只要有一个就好了。
不然,显得大家全都那么讨厌我,真的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回头去看了看第十八章。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跟着沅沅子走了一个大圈,爱怜女鹅。
也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明天轮到“端午节亲家大见(掉)面(马)”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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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会有的。”
舒沅说。
“明白你的好的人, 欣赏你,想跟你做朋友的人, 肯定会有的。”
如果现在还没遇到, 也不用怪他迟到。
只因为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 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和成长——或许只是他或她想以更好的模样与你相遇呢?
所以, 给他时间, 也给自己时间吧。
舒沅说:
“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是, 能遇到一个愿意倾听,试图理解的人,已经很幸运了。”
而这些耐心和诚恳都需要时间来磨砺。
如同长夜漫漫的痛楚过后, 必将迎来天光乍破, 黎明曙光初现,黑夜正是蛰伏沉默间的希望。
你要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的平凡和善良。
等待发现星星的人,他有一天,会来到你身旁。
*
或许是真的有所触动, 也深有同感。
在舒沅的默许下,那天下午, 秦补翰最终如愿以偿, 把她送到了校门外。
一路上, 小少年连说带比划, 不停跟她说着自己在学校的见闻、聊到看过她书的读后感。
末了, 还不忘追问:
“姐姐, 你什么时候出新书啊?会不会在国内签售?我好想去!”
“应该快了。”
舒沅也没有隐瞒。
只实话实说:“稿子昨天就已经交上去了。听编辑说,等国内书号下来,可能年内就能出版。”
“这么快!”
“……嗯,如果官司的事能够顺利解决,应该会有签售会的,到时候欢迎你来。”
话音刚落。
舒沅本来还想接着向下说,再多鼓励他几句。
可眼角余光一瞥,却忽而发现了在门口大榕树下、显然已等候多时的方忍。
他对她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很快又迎到两人面前来。
“刚才老板换了个停车的位置,让我在这等您出来……这位是?”
“同学的弟弟。”
“那……”
“我马上过去,麻烦你先等两分钟吧。”
舒沅一看方忍那欲言又止神情,就猜到,大概是蒋成那急性子等得着急。
也不好再耽搁时间,遂扭头拍拍秦补翰肩膀。
“先不说了,我家里人来接我了。”
说话间,见他满脸遗憾,又笑道:“以后有时间,我约你姐姐出来吃饭,你要是得空,也可以一起来。”
“真的吗!”
他瞬间面露惊喜:“那我、我可不可以带我的书过来,给你、就是,签个名呀?”
“当然可以——你别紧张,我就是个很普通的作者,被你一说感觉像大明星一样,特不自在。”
她有些失笑,复又摇摇手指,轻声叮嘱:“还有,好好念书,学校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有什么问题,随时跟家里人还有老师说,知不知道?”
“嗯嗯,好!”
秦补翰倒是个容易知足的小孩。
刚才还失落得很,这会儿得到她的肯定和鼓励,一下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沉浸在还有“以后”的快乐中,一时也不再多问,只站在原地,默默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方忍很快顺势“上位”。
一路引着老板娘到新换的停车位,刚要帮人拉开车门。
结果还没等伸手,女朋友却忽而致电,熟悉的电话彩铃,吓得他脚下陡然一个急刹。
“……嗯?”
舒沅循声侧头,恰好看见方特助掏出手机,摁亮屏幕。
桌面上的通讯背景,是面容妍丽娇媚的女人,抱着只她很是眼熟的憨憨哈士奇,看向镜头恬然微笑。
别的都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只哈士奇?
她歪了歪头。
……在哪见过来着?
“抱歉,太……舒小姐,您先上车。”
还没再等看清,方忍忽而意识到她视线聚焦所在,忙一捂屏幕,满头大汗地冲她挥手,“我马上过来开车,您先和老板一起吧。”
“这样。”
舒沅停顿片刻。
虽没细问,看他那紧张到略显失态模样,反倒越发让人联想起类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奇怪即视感。
偏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
她还是更惦记着蒋成的情绪,只得先点点头,又直接转身,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一开一合。
伴着车门陡然一关的钝响,她随手把包一放,坐回离开前的位置。
“蒋成?”
结果打招呼的话刚说了一半。
才一坐定,她忽而发现车厢里气氛莫名其妙有些低气压,登时有些奇怪地侧过头去。
看某人还头也不抬地处理着平板电脑上,那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数据表,又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上下挥了挥。
“怎么了?……看见我这么冷静,不想看见我啊?”
说是这么说。
不过蒋成那小心思,在她这一向也好猜。
抬手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确实比预想中迟回了不少。她想到这人铁定在装生气,于是憋不住笑,又开口打趣:“不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们好歹也两个小时了,干嘛,喜新厌旧啊?”
“没有,公司有事。”
她装模作样“嘁”了声。
“你之前不都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这会儿不闲了,还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耽误你个大忙人的时间。”
“……”
即便她边说边笑,明显只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
车里气氛却骤然更僵。
蒋成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视线像是彻底粘在了面前那电脑上,半分不曾侧头施舍给她,只落下个轻飘飘字眼:“没。”
“没有你这么惜字如金?”
“……”
“蒋成,你干嘛啊?”
舒沅显然是真有点气了。
其实这一下午她心情也说不上好,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才故意想要扮得乐观点,别叫人看出端倪。
这会儿他却什么解释都没有,突然摆起脸色,她也只能联想到是等得着急——就因为等得着急,突然这么阴阳怪气给谁看?
“……”
但毕竟是成年人了,还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闹冷战。
平复片刻心情,她看他其实也只是拿平板当掩饰,实际上半个字也没发出去,忽而又有些理解他情绪——或许还只是生气自己先斩后奏,找老师的时候没带他去?
于是想了想,还是主动伸手,轻轻握住他右手。
“我就只是找老朱说了点事,聊了下以前念书时候的回忆,没什么别的,你去了也一样啊,还不如让你在车上自己处理处理公事,免得在旁边一直听啊听的,浪费时间。”
说着,像是怕他不信,她又点了点自己的包,轻声示意:“最后虽然说他有私事,确实不方便过来出庭。但还是拿了点以前的笔记给我,想说看能不能当证据什么的——这趟也不算白来。就是你确实等太久了,我跟他聊着聊着忘记时间,出来还忘了给你打电话来着。”
“……阿沅。”
“嗯?”
他既不点头也不接话追问,反倒突然叫她名字,舒沅一愣,从漫不经心玩他手指的小小惬意里惊醒,抬起头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一直低头遮掩的表情,却被他倾身而下的拥抱抱了个满怀。
“哎——你干嘛呀,痒死了蒋成!娇花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