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人群中的孟郎中，朝他迈出一步。
孟郎中整个人颤了一下。
他突然双膝一弯，径直跪倒在艾小岫面前。
“大、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有眼无珠！”
孟郎中“哐哐哐”给她磕头，神情卑微惶恐，又带着一种狂热的讨好。
艾小岫满脑袋都是问号。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羊羔，羊羔也睁着一双懵懵哒的眼睛看了回去。
“你……”
艾小岫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自己刚才做手术的现场。
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搞个毛线啊！
她居然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人是没见过大型手术这种治疗方式的，这些人该不会被刚才的血腥吓坏了吧？
她环顾众人。
那些人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一排接着一排，从前往后，纷纷朝她跪了下来。
前面跪下，后面也跟着跪，到最后，全场除了艾小岫，就剩下一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风寄奴同她一道站着。
完蛋了。
艾小岫盯着风寄奴怀里的大白鹅，感觉自己的惩罚生涯又要被延长了。
反正跪都跪了，惩罚也肯定是摆脱不掉的，艾小岫索性自暴自弃了。
她盯着孟郎中道：“你还记着跟我赌注吧？”
孟郎中一愣。
艾小岫心想：不好，这丫想要赖账！
下一刻，出乎艾小岫意料——
位孟郎中一脸兴奋地朝她磕了个响头，又喜滋滋地唤了一声“姑奶奶！”
“小的见过姑奶奶了！”
那声音别提多响亮了。
艾小岫：“……”
可恶！你这人咋一点屈辱感都没有呢？你如果不觉得屈辱，那我的满足感又从何而来啊？
她就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孟郎中又转过头朝赶车的老大爷磕头，“老人家，是我才疏学浅，误会了您，都是我的错，给您磕头道歉了。”
老大爷也跟着众人向艾小岫下跪，听到孟郎中说的话，忙朝他磕头，“不不不，我没事，我没事，这都是姑奶奶厉害。”
“对对对，是姑奶奶厉害。”
加在一起一百岁的两个男人对拜磕头，口中不断称赞她这个姑奶奶。
艾小岫：“……”
这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啊？
她对孟郎中道：“你别跪在这里挡路，快走开。”
孟郎中：“是是是，谨遵姑奶奶命令。”
他站起来，那些跟着一同下跪的民众也都爬了起来。
大家自动自发离艾小岫远远的。
城外众人一副想看她，又不敢看，还要偷偷摸摸看的模样。
艾小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实在搞不清楚。
城外人群缓缓动起来，她的骡车也快要进城了。
艾小岫跳上骡车。
骡车上的少年们一个个就像是鹌鹑似的，蔫头耷脑挤做一堆，给她让开非常大的空间。
赶车的老大爷也低垂着脑袋，既恭敬又害怕，不敢看她。
艾小岫无奈出声：“快赶车进城吧。”
老大爷：“哎？哎！”
他不敢细看，立刻扭过头，敬畏且认真地驾车。
艾小岫皱了皱眉，拿过风寄奴怀里的大白鹅，问他：“发生了什么？”
风寄奴挠了挠头发，“好像……大家都觉得艾姐姐很厉害。”
艾小岫扬了扬下巴，眼睛眯起，“大家很有眼光嘛！”
她眼尾上挑，得意洋洋时似乎有一只猫尾巴在后面摇来摇去。
风寄奴傻乎乎，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骡车碾过地面，慢慢驶进城里。
……
受伤的男人裹着一张白布坐在路旁，过了会儿，一个打扮富贵的男人匆匆忙忙从城内跑出来。
“八少爷，您怎么一个人出门在外，也没个人通知我一声，您还受伤了，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被称作八少爷的男人抬起头，朝男人笑了笑，“郝掌柜，我没事，多亏这次受伤，我得知了一个消息。”
八少爷目光明亮。
他笑道：“原来这天下又出世了一个紫品高手。”
第5章
车轱辘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少年们抱着膝盖蹲在车板上，一个个安静如鸡。
艾小岫躺在稻草堆上，撩起衣袖遮在眼睛处，整个人被暖融融的阳光轻抚着，昏昏欲睡。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赶车的老头转过头，欲言又止，“那个……这个……”
艾小岫放下袖子，扭头望过去。
老头吓了一跳，越发恭敬道：“到、到地方了，我、我要卸货了，若是大人喜欢，那这稻草我就不卖了，留给大人一路躺着用。”
艾小岫坐起身，笑道：“别啊，你该卖就卖，没事的。”
她滑下稻草堆，抱着自己的一鹅一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
少年们和老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不敢凑近。
风寄奴迈着长腿跟来，却被艾小岫瞪了一眼。
他懵懵地停在原地，一个劲儿挠头。
艾小岫将羊塞到屁股底下坐着，将鹅抱进怀里摸摸毛。
嗯，多功能医疗救助站可以完美充当出门在外的座椅，实乃居家旅行必备首选。
风寄奴长腿一屈，在她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
他只记着娘亲的话，死死跟着艾小岫，她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不知变通。
艾小岫低下头，摸摸鹅。
“老师，我再确认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我不用被惩罚了是不是？虽然大家都冲着我下跪磕头；虽然我跟人打赌，欺负人家叫我一声姑奶奶，但我还是个好女孩……呸，好学生是不是？”
监督老师用毫无起伏地电子音道：【学员再三确认，是想要申请惩罚吗？】
艾小岫猛地一勒鹅脖，瞪着眼睛道：“我疯了吗？”
放着好好的咸鱼日子不过，非得去接受惩罚？
“可是，为什么呢？”
艾小岫很想弄明白监督老师为什么不惩罚她，搞清楚这个问题，以后说不定她会有更多的自由，不会被惩罚限制了。
大白鹅眯起眼睛：【因为学员与人打赌是出自救人，所以不对学员进行惩罚。】
【民众跪拜学员，孟郎中喊学员姑奶奶，都是出自他们的意愿和乐趣，老师不懂人类的想法，但老师尊重人类的意愿和乐趣。】艾小岫：“……”
感觉你这只生化鹅把人都当作了变态！
艾小岫摸了摸下巴，“所以，如果是为了救人就可以了吗？”
大白鹅：【功过相抵需要功与过相当，学员因为救一人而杀一人同样要接受惩罚。】
艾小岫：“说到底，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
大白鹅：【老师就是评判标准，老师没有人类的情感，不会因为喜欢和厌恶进行偏袒和针对，会绝对理智裁定学员的攻与过。】
艾小岫撇嘴，偷偷道：“老师是个大笨鹅。”
大白鹅眼睛闪了闪，一口咬住了艾小岫的手。
【学员对老师进行鹅格侮辱，进行惩罚。】
说罢，一股电流就从大白鹅的嘴传递到艾小岫的手指上。
艾小岫被电的猛地一颤，头皮发麻。
敲你吗，你这还不叫针对！
艾小岫哭唧唧地勒紧大白鹅的脖子。
大白鹅任由她掐自己的脖子，平静地注视着艾小岫。
【学员是还想要接受惩……】
艾小岫一把捂住了它的嘴，“不，我不想！”
“喂，你蹲门口要饭呢！滚滚滚！”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艾小岫的动作。
她扭过头，看向说话人。
只见一个穿着锦衣的白矮胖子指着她大骂。
风寄奴蹭的一下站到艾小岫面前，直面那胖子粗短的食指。
其他几个少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挨挨挤挤，一脸兴奋地瞧着艾小岫，低声嘀咕：“打起来，打起来了！”
艾小岫抬脚踹了一下风寄奴的小腿。
风寄奴忙回头，一脸不解。
艾小岫：“让开，你挡着我阳光了。”
风寄奴挠挠头，“哦。”
他乖乖地挪到旁边的位置，还是瞪着那个胖男人。
胖男人盯着艾小岫，全身紧绷，脚尖虚虚踩着地面，“滚开我铺子前！”
艾小岫转头看了看。
她离铺子有好几米远呢，哪里挡在铺子前了？
艾小岫眯了眯眼睛，注视着胖男人。
胖男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额头上冒了一层汗，他捏着嗓子喝道：“看、看什么看！”
艾小岫心道：大夏天的一脑门子汗，这男人怕不是肾不好？
艾小岫抖了抖袖子，慢慢站起身。
旁观的少年们纷纷捂住自己的嘴，眼睛亮的惊人。
“来了！来了！”
就见艾小岫袖子一展，手一抄，猛地将羔羊抱在了……怀里？哎？
少年们傻眼地望着左手一只鹅右手一只羊的艾小岫。
艾小岫朝胖男人点点头，露出和善的微笑，“抱歉，耽误你做生意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少年们：“……”
胖男人也懵了。
“不，不对，你等等，给我站住！”胖男人猛地反应过来，朝她飞扑去。
他虽然胖，动作却极为灵活，不过一眨眼就蹿到了艾小岫面前。
他以手作爪，一把抓向艾小岫的抱着鹅的手掌。
没等艾小岫反应过来，他的手就碰触到了她的手背。
一阵电光猛地钻进了胖男人的手臂，电的他全身酥麻无力。
胖男人惨叫一声，猛地后退三步，双腿一软。
“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看到这一幕的行人全都呆立在原地，整条街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艾小岫瞠目结舌。
这……这是当着她的面碰瓷啊，太过分了！
监督老师提醒道：【学员，此人并非是碰瓷，是你导致他被电晕了。】
艾小岫连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要诬陷我！”
这仿生鹅坏透了，想要按罪名在她身上惩罚她呢！
监督老师鹅无表情道：【你的手刚刚被我进行了电击惩罚，电流还停留在上面，他触及你手，皮肤导电，你手上的电流把他给电晕了。】
艾小岫：“……”
监督老师：【哦，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的问号？】
艾小岫猛点头，“这电量也没那么厉害啊……”
监督老师：【那因为你是现代人类，经过一代代演化和基因挑选，能承受的电流比他要强。】
【据老师监测，此人已经算得上这个世界中上层高手，却对你身上的电流毫无抵抗力，可见这个世界人体素质极其薄弱，建议学员关爱弱势群体。】
艾小岫不满，“我出个毛线手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监督老师仿生鹅；【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
艾小岫：“……”
淦！
确定这次纯属意外，监督老师不会对她进行惩罚后，艾小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纠结地盯着扑街的胖男人，无奈道：“所以说啊，人不要没事找事。”
唉，就当她日行一善吧。
艾小岫从羊羔的小包包里掏出另外一个裹尸布……呸，绝缘白布盖在了胖男人的身上。
“他没事吧？”她偷偷问医疗救助站。
医疗救助站给出提示——
【暂时被电晕，没有性命危险。】
可怕，这个世界的人也太脆弱了吧，怪不得男主能碾压全世界呢。
她重新直起身子，环视一周。
街上没人敢动，甚至没人敢跟她对视。
她周遭空出了好几米的距离。
“咳。”
艾小岫对人群道：“过一个时辰再来扶起他，否则，与他接触的人也会跟他一样。”
说罢，她拍拍袖子，不带一丝云彩离开。
……
过了一个时辰，从铺子里跑出两个男人小心翼翼掀开白布，将男人抬回铺子里。
铺子后院，装饰古朴奢华的房间里，之前被艾小岫救了的男人换了一身烟紫软罗长衫，倚着靠枕读书。
听到门外嘈杂声音，男人放下书，抬眼望去。
两个男人将胖男人抬进来，放在一旁的地毯上。
“八少爷，掌柜被打的现在还没醒。”
八少爷目光深邃，“那位紫品高手与他交手多久。”
“呃……”两人面露难色。
八少爷目露深思，“难道在十招之内？”
“不是啊，只、只有一招，甚至可以说一招都没有出手。”
八少爷猛地坐起身，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此时，那个胖男人醒过来。
他面露惭愧道：“抱歉，八少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八少爷：“不，我早知道她有紫品的实力，只是不知道她到了紫品哪个层次，才让你试上一试，她赢你是必然的，只是……连一招都不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