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问荆一愣,还是回答了,“下个面吧,打两个鸡蛋。”
“好!”阿橘兴冲冲的去准备了。
她一直都知道舅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了爹娘给的那十五两银子,也可惜了祝问荆给的十两银子。
阿橘看着锅里快要沸腾的水慢慢想着,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阿橘看得很开,可是像舅妈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知足的。
她也算是彻底和邵家断了联系吧……阿橘轻舒一口气,把面条下到锅里。
祝问荆也来到灶房,两人一起做饭,倒是真的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明日要起得很早,”吃饭的时候祝问荆提起明日去集市的事,叮嘱了几句,“我们坐骡车去。”
“骡车?”阿橘有些忐忑,是不是太贵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咱们走路去吧。”
从灵溪村到苍平镇也不算太远,十多里路,走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若是坐骡车,快是快,但是他们两人至少得二十文。
二十文可以买许多东西呢,阿橘舍不得,祝问荆为了娶她已经花了十两银子,她担心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有问祝问荆的家底,就算是一穷二白,他们两人也能赚钱过上好日子。
“不用担心钱的事,”祝问荆目光沉沉,“放心吧。”
见她张口还要拒绝,祝问荆直接说道:“家里还有银子,过几日我把银子交给你保管。”
阿橘愣住了,她不是想要银子,不过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的,她也不想拂了他的意,只好去收拾碗筷了。
到了晚上,阿橘看着妙妙犯了难,“明日带着妙妙吗?”
妙妙正在玩拨浪鼓,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眼睛看向祝问荆。
祝问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把她放在王婶那里就行。”
阿橘点头,虽然她很想带着妙妙,但是她还小,还是待在家里比较放心。
一夜好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祝问荆就把她叫醒,阿橘连忙爬起来,两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子外面。
灵溪村就在山脚下,山里雾气重,还有些冷,阿橘特意穿的厚了一点。
但是看着祝问荆被风刮的猎猎作响的单薄衫子,阿橘裹紧了衣裳,还有点好奇,他不怕冷吗?
从灵溪村走到隔壁白桃村,阿橘和祝问荆坐上了去县里的骡车。
苍平县是离灵溪村最近的县城了,小时候因为爹爹的病,阿橘隔三差五的去,有时候甚至会睡在那里。
后来爹爹的病更严重了,她们就去了城里,比苍平县更繁华,但是留给她的回忆并不好。
阿橘想起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艰难,但是至少爹爹和娘亲都还在。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骡车去县城,以前都是娘背着她去的。家里的银子都拿去给爹爹治病了,坐骡车一个人十文钱,娘亲舍不得拿出来。
只有从苍平镇到城里,才能坐骡车,能省就省。
阿橘回头望去,这条小道,不知道娘亲走过多少回。那时她还很高兴,去城里可以见爹爹,还可以见医馆哥哥,一切都是美好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后怕,这条路荒无人烟,娘亲该有多害怕。若是遇上了拐子,她们娘俩都活不成了,幸好老天爷还是怜惜她们一家的。
祝问荆平静的看着她眼底的落寞之色,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若是突然出声安慰她,岂不是惊扰了她的思绪。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骡车平缓驶过的声音。
慢悠悠的到了苍平县的集市,阿橘回过神,这才感受到了热闹的气氛。
路边的小摊和走街串巷的小贩络绎不绝,她看花了眼,不自觉的往前走,祝问荆手里提着肉,走在她身后护着她。
“我要把肉交给饭馆的伙计,你坐在这儿等一会儿。”祝问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她坐下。
阿橘忙问:“远不远?我和你一起去吧。”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个人待着。
祝问荆指了一个方向,阿橘眯着眼看过去,是有些远,于是也没强求,乖乖的坐在石头上。
祝问荆提起兽肉走了,说了一句他很快就回来。
阿橘点点头,捏捏碎花布包里的荷包,看着祝问荆走远。
周围卖什么的都有,阿橘挨个看去,都是她买不起的。正想转头,忽然看见一个卖种子的小摊。
她眼前一亮,连忙走了过去,她正想在院子里种点菜,没有种子怎么能行!
摊主是个热情的妇人,帮着她选了几样,最后阿橘买了最好养活的番茄、黄瓜和豆角,还有小青菜,都是种上了就不用多管的东西。
付了钱,阿橘没有离开,她看着一旁的花种有点心动,家里太空了,她一直想在家里添些什么,养花不就是最简单的吗?
可是她又有点犹豫,她带的钱不多,也不想浪费这个钱。灵溪村也有各种各样的野花,其实和这些要娇养的花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老板娘多精明的人,看她犹豫,连忙口若悬河般介绍起来。阿橘拿起一包随意看看,老板娘忙说这是风铃花,开的小花像铃铛一样,煞是可爱。
阿橘问她多少钱。
“不贵,十文一包花种,可以开很多花呢!”老板娘笑道,见她还在左右为难,又拿起一包常见的雏菊种子递过去,“这个就当是我送给娘子的,娘子长得好看,香花自然配美人!”
阿橘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老板娘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很果断的掏出了十个铜板递给她。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肉疼,十个铜板都够她坐骡车回家了。
阿橘看着满满两包花种,既然买了,也没有再退的道理。她很快就想通了,两包花种可以让自己开心,还能让家里多些生气,妙妙肯定也喜欢,何乐而不为呢?
买完了种子,阿橘把种子放在自己带来的碎花布包里。
只不过祝问荆还没回来,阿橘坐在石头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想起爹爹看病的医馆就在这附近。
那时候爹爹的病还不严重,娘亲眼里还有笑意,她还小,对生离死别还不太懂,总是看着外面好吃的零嘴儿流口水。
娘亲也乐意惯着她,经常给她几个铜板让她出去转转,那时候的她,是很有口福的。
可是现在,阿橘看着小时候隔几天就能吃到的东西,却不敢买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勤俭持家,为了娶她,十两银子可能已经掏空了祝问荆的家底了吧。
阿橘忽然有些愧疚。
正想着,祝问荆终于回来了,阿橘连忙站起来,问他现在要去哪儿。
“先去给妙妙买点东西,”祝问荆左右看看,很快就知道了大概方向,“就在前面。”
阿橘连忙跟上。
祝问荆带她来的是一个卖小人书的店,阿橘好奇的翻开看了几页,花花绿绿的,倒是很适合妙妙看。
祝问荆随意挑了薄薄的两本,阿橘被下面压着的一个没有上色的怪异小人书吸引住了。
她好奇的拿起来看了一眼,祝问荆见她感兴趣,以为她也想买,便也朝她手上的书看去。
这一看,两个人的脸都显而易见的红了起来,阿橘惊得松了手,那本怪异的小人书掉在了地上。
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的模样落在了两人面前。
祝问荆:“……”
阿橘:“……”
祝问荆帮她捡起来,故作镇定的随意塞在角落里,也没敢多看,结了账就拉着她飞快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很远,阿橘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还有些回不过神。
容兰送嫁衣那天,隐晦的和她提过这档子事,虽然她没有认真听,但是还是有几句飘进了她耳朵里。
现在看到那幅寥寥几笔却勾勒的传神的图,鬼使神差的,阿橘把容兰说的话一字不差的想了起来。
“阿橘,第一次都是会疼的,你别怕……”
“到时候你让他轻一点……”
“男人都是贪心的……只给他一次就行了……”
第11章 镯子
阿橘甩甩头,努力把容兰姐的话抛到脑后,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祝问荆,他早已神色如常了。
她没由来的松了口气,幸好他什么都没提,不然多尴尬啊。
两人慢慢走着,祝问荆带她进了一个飘着淡淡脂粉味的小店,各种木梳、镜子和胭脂水粉,还有各色首饰,阿橘看花了眼。
县城里的东西就是精巧,不像在村里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的都是一些前几年流行的小玩意儿,她羡慕不已。
阿橘没敢仔细看,只挑了一个样式简单的铜镜,还有一把桃木梳子,就小声说该走了。
祝问荆却觉得不够,他看了片刻,拿起一盒胭脂。
胭脂?阿橘连忙拦住他,光看盒子就很值钱,雕着精巧的花纹,一看就是她买不起的。
祝问荆皱眉,想告诉她家里还有银子,但是看她一脸惊慌的模样,还是把胭脂放下了。
阿橘松了口气,转眼又看见祝问荆拿起一个银镯子。
“买这个吧,戴上试试?”祝问荆比划了一下,大小应该合适。
“不……”阿橘正想拒绝,老板娘就走了过来,把阿橘夸得天花乱坠,阿橘硬着头皮受了。
祝问荆听了老板娘的夸奖,心里很是高兴,问她多少钱。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他们俩的穿着,也没多要,三十文。
三十文?阿橘有些犹豫,一个不能吃只能看的银镯子,买了有什么用?不过想想她刚刚买的花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再劝他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阿橘忽然瞥见角落里有小娃娃戴的银镯子,她连忙拿出来,朝祝问荆小声说道:“给妙妙买吧,我不想要。”
祝问荆把她手里的银镯子拿过来看了看,两个银镯子花纹都是一样的,他心念一动,“两个我都买了,还有她手上的东西,”他指指铜镜和桃木梳子,“包起来吧。”
“好嘞好嘞!一共是一百二十文!东西您拿好!”老板娘数着铜板乐开了花,原本瞧着那男人的穿着打扮像是个没钱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果断的付了钱。
果然人不可貌相!
阿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付了钱,又一脸茫然的跟着他出来了,一百二十文啊,祝问荆不心疼吗?
阿橘大致算了算,出来的这半日,已经花了快两百文了,大头都在那两个银镯子上。
她心情有点复杂,照祝问荆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性子,他以前过得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你知道那些肉卖了多少钱吗?”祝问荆见她还在纠结,只好安慰她。
“……八十文?”阿橘咬唇,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那些肉再贵也不至于一百文钱吧?
阿橘看见祝问荆摇摇头,难道比八十文还要少?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把银镯子退了吧,我……”
“三百文。”祝问荆看着她吓呆了的模样,耐心解释,“这是饭馆的老板早就想要的肉,原本我只是碰运气,没想到我前几日运气好,真的猎到了。”
他摸摸阿橘的头发,温声道:“所以你放心,别舍不得花钱。”
阿橘重重点头,看着他笑起来,祝问荆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有本事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阿橘抿唇,她从来没有戴过这些首饰,说不上有多喜欢,她还是更想攒钱,“下次不要再买了。”
“你不喜欢?”祝问荆皱眉,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姑娘家应该都会喜欢啊……”
阿橘一愣,他怎么会觉得姑娘家都喜欢?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他原来是有个妻子的,那个女子应该很喜欢戴这些首饰吧。
她低下头,看着妙妙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今天她才记起来她只是个续弦。
想到此处,阿橘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径直去了下一个摊位。
祝问荆疑惑地看着她快步走远,怎么刚刚还欢欢喜喜的,转瞬就变了一个模样?
又陆陆续续逛了几个小摊,阿橘有些走不动了,但是她还是憋着一股劲一直走。
跟在她后面的祝问荆无奈的看着她,一向好脾气的阿橘居然生气了,而他居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你不喜欢那个银镯子?”
阿橘瞥他一眼,侧过头没有说话。
祝问荆看看她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的头发,鬼使神差的说道:“那我再去给你买根银簪子?”
阿橘滞了一下,走的更快了。
祝问荆愣愣的看着她走远,又有哪里惹她生气了?
一直到回到家里,阿橘都没有再和祝问荆说话。
嫁过来的这几天,阿橘第一次坚定的认同了外面的传言,祝问荆以前是有妻子的,而且应该很喜欢她。
到了晚上,阿橘把刚买的银镯子戴在妙妙手上,又摸摸她的小脸,满脸温柔。
祝问荆盯着她看,还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他不问,阿橘肯定不会说的。
可是他要怎么问呢?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喜欢银镯子?为什么不理他?
“今晚我睡外侧吧,”阿橘低声说,“换我哄妙妙。”
祝问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他没有反对,沉默地铺床。
阿橘今日走了很长一段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祝问荆却辗转难眠,他盯着那个银镯子看,银镯子就放在他们俩的枕头中间,阿橘没有戴上。
到底为什么呢?祝问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思绪。
半夜的时候,妙妙又哭了起来。祝问荆一直没睡,正想下去,阿橘就已经掀了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下了床。
他有点担心,阿橘还迷糊着,会不会磕碰到,听说姑娘家是最不想在身上留下疤痕的。不过看她逐渐清醒的模样,他就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