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息之间，青衫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他看清那团金黄色的东西是一只灵鼠时，对方已经反身飞远了。
他不知藏在暗处的是什么人，却已心生惧意，失了斗志，“我劝你们别乱来，这里可是玉成界，你们要是在这对我动手，我师父绝不会放你们活着离开玉成界！”
话音落下，洞内一片寂静。
青衫男子猜测，那暗处的人许是听了他的话，决定放他一条生路。正当他略松一口气，祭出遁行符准备逃离此地时，一道剑芒忽然浮现在眼前。
只一瞬，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再也没了呼吸。
这般死法，倒也不算痛苦。
确认青衫男子已死，褚盈盈和封九离才从巨石背后走出。两人身上的敛息诀和隐匿诀还未撤去，就算这青衫男子背后的人能够用秘法看到他死前的景象，也无法找到他们二人。
“我来吧。”封九离上前一步，手掌落在青衫男子额上，收起了还未来得及消散的识念。
此地不是久留之处，褚盈盈衣袖一扫，便卷着洞内躺着的尸体和活人送入《闻仙图》中。
最后，将那天魔的尸体和捆绑它的铁链与石柱也一并收起。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径掐起一道遁行术，直接离开了山洞。
再现身时，已离开山洞近百里之远。
“这些人可能和胡广源一样出自荣城，将他们一起送回去吧。”谁也不知那幕后黑手手中究竟还有没有第二只，甚至更多天魔。
与其让这些人卷入其中，倒不如让他们什么都不知晓。
褚盈盈和封九离不打算再入荣城，两人回到北城门附近，便将《闻仙图》中那几个晕厥过去的活人送了出来，放在城外不远处的一片树荫底下。
封九离则微闭起眼，默默念诵咒文，潜入双福的梦中，悄然隐去了他记忆中去寻他们帮忙找到胡广源的细节。
做完这一切，两人闪身离开原地。
这里位于城门和传送阵法之间，过不了多久，就有人能发现树荫下的几人。
——
“方才那名喂食天魔的元婴修士名为韩肃，乃玉成界韩家人。其家族世代依附璞元宗，而他自己也于百年前拜入璞元宗柳长老门下。”
封九离和褚盈盈并没有离开城门太远，两人此时就站在城北一座传送阵法旁繁茂的大树上。从这个角度向远眺望，能够将远处躺在树荫下的胡广源等人收入眼底。
封九离细细探寻着青衫男子识念中的记忆，“这只天魔就是韩肃的师父从其他界域带回的，怕被宗内那位即将突破大乘境界的老宗主察觉，便只得养在外面。天魔本是由韩肃的师父柳长老亲自喂养，前几日柳长老离开玉成界，便将这差事交给了韩肃。”
“韩肃知道，他师父是从哪里得来这天魔的吗？”褚盈盈问。
“不知。”
韩肃记忆中有关天魔的部分极少，他也是从三日前刚领到的这个差事。
“这只天魔还是幼崽。柳长老特意交代韩肃，每日要喂食它十具精纯的孩童血肉。其实柳长老还交代过韩肃行事尽量小心，他大抵也没想到，韩肃竟胆子大到直接在荣城下手。”
“柳长老……”
褚盈盈在心底默默念叨了两遍，忽地想了起来，“韩肃的师父是柳长庚？当初我们在微合废墟外看到的那个主动与平阳顾家人攀谈的玉成界修士，就是柳长庚！”
平阳顾家，璞元宗，柳长庚。
将这一连串事情串到一起，褚盈盈心底忍不住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这只天魔，会不会就是柳长庚从平阳界带回来的。让他代为喂养天魔的人，是否就是如今藏身于平阳顾家，顶着顾家少主身份的顾凌风？
顾凌风对于天魔究竟了解多少，又有着怎样的连系……
褚盈盈越是深思，便越忍不住猜疑。
或许，书中天魔冲破封印，顾凌风发现藏玄危机，这一连串的情节，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意外！
第182章 南音寺
灵光闪烁，北城门外的传送阵法中走出几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修士。
“这次这个任务可真难做啊！总算是回来了，我都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最先走出阵法的修士扭头对后面的人说，“几位师兄，咱们先进城买点东西再回宗如何？我有些想念李记食铺的酱烧雪鹅了，咱们多买几只，给师傅师伯们也带上一份吧。”
说着他便祭出灵剑，打算朝荣城北门飞去。
哪知刚一转身，就顿住脚步，目光惊讶地看向不远处一片树荫，“几位师兄，你们看，那边树下是不是躺着几个人？”
“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纵身轻飞，几步便来到树荫下，惊讶地发现这里除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外，还有几具皮包着骨的干尸。
“荣城附近混入了邪修？杨师弟现将这些昏迷的人送回荣城，让城主府帮着找找他们的家人。我们这就回去将此事上报宗门，派人彻查清楚！”
一行人很快便带着胡广源他们飞向荣城。
直到这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神识范围内，褚盈盈和封九离才收回目光。
那些人身上戴着金羽宗的身份玉牌，有他们护送，胡广源和那些幸存的孩子安全无虞。胡广源伤势不重，不久便能醒来，他还记得山洞内天魔吸食人血的场面，此事必将引起金羽宗的重视。有了金羽宗的牵制，璞元宗那位柳长老便不能再继续乱来了。
做完这一切，褚盈盈和封九离也踏入了传送阵法。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位于五行星域西北一带的南音寺。
——
“阿弥陀佛。”
身着僧袍的小沙弥守在传送阵旁，单掌立于胸前，微微弯腰作礼，“本界已对外封闭多年，不允外界之人入内游历，两位施主请回吧。”
“叨扰贵界清静，实在抱歉。”
褚盈盈和封九离又辗转经过十数个界域，用了月余时间，才找到这座界域。
阵法外，小沙弥身后便是一层梵文凝结的结界。这结界将传送阵发围绕在其中，显然是防着有人擅自闯入南音界。
褚盈盈抱歉地看向面前的小沙弥，如是说道，“我们此次前来南音，是有一事想向南音寺打听。”
“施主请讲。”小沙弥道。
“我们想找一个叫做净业寺的地方，不知小师傅可曾听说过这里？”褚盈盈问。
那小沙弥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眼中露出几分讶然，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褚盈盈二人。
“不知二位施主，是从何处得知净业寺的？”
“是听一位相熟的前辈所说，此物便是那前辈交给我们的信物。”
褚盈盈抬起右手，掌心之上浮现出一串菩提珠，其中一颗菩提珠上所刻的图案，与南音寺供奉的佛莲一模一样。
小沙弥终于脸色微变，低声道了一句，“两位施主，还请稍等片刻。”
说着，一枚传音符自他手中飘出。
片刻后，传送阵外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位身着紫金袈裟的僧人，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应当不是本体，而是身外化出的分身幻相。
虽仅是一道幻相，气息却丝毫不弱。褚盈盈猜测，这位僧人本身至少有着合道境以上的修为。
他的目光扫来，看似淡然如水，可在那一刹那间，褚盈盈心底却忽然生起一种仿佛被看透了般的感觉。
只听僧人问道，“不知这菩提珠，是二位施主从何处所得？”
“是一位相熟的前辈所赠。”
褚盈盈不愿直接说出藏玄界，“那位前辈亦是佛修，与净业寺颇有渊源。此行是因我二人遇到一则难题，需寻求佛门高僧指点，前辈知晓后便指点我们前来寻找净业寺。”
“既如此，两位施主便随贫僧来吧。”
僧人轻轻一挥衣袖，梵文凝成的结界便自动散出一道如同门型一般的缺口。
挥起的衣袖落下，僧人五指合拢，向脚下的方向那么轻轻一点，地面上便出现一片硕大的荷叶。
荷叶拖着僧人与褚盈盈二人自那结界缺口飞出，升入高空。
这时，褚盈盈和封九离也终于得以看清南音界的景色。
这片界域，与他们以往去过的任何一个片界域都不一样。放眼望去，下方明明是一片绿水青山，可再定睛细看，却又觉得一切景象模糊不清。
若硬是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他们对这片界域的感受，那便是——‘空’
荷叶在空中飘了一炷香。
一片虚无的景色中终于有了不同。
三座大山出现在眼前，其中最低的那座山上人气最旺，密密麻麻建了不少屋舍，自空中望去依稀还能看到有不少小沙弥在屋舍之间的空地上练着拳法。
而最高的那座山山顶，则伫立着一尊大佛，佛祖法相庄严，与当初他们在净业宗见到的有着几分相似。
僧人带着他们飞至这两座山之间的另外一座山，停在一座肃穆的宝殿外。
幻相到了这里，忽然凭空消失。
褚盈盈与封九离相视一眼，旋即并肩走入大殿。这座宝殿内供奉着三尊佛像，一位身披紫金袈裟的僧人正跪坐于佛前，低眉垂首，指尖捻动着佛珠。
果然，这便是先前那道幻相的真身。
“见过前辈。”褚盈盈与封九离同时开口。
殿内静的出奇，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他们只能依稀听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阵阵佛乐。
褚盈盈的目光从僧人身上移开，望向殿内供奉的三尊佛像。
这散尊佛像各有不同，居中的那尊佛像盘坐于莲台之上，法相威严，双手交合于身前，手上捧着一枚宝珠。
右侧那尊佛像，看上去颇有几分凶悍，右手持着一柄戒尺。
而最左侧那一尊佛像则慈眉善目，透着几分亲切，在他身前还有一面刻着轮回盘的宝镜。
这镜子有些熟悉，褚盈盈定睛细看，眼底露出几分惊讶。
“这是……回溯镜？”
藏玄界净业宗的宗门至宝之一，当年伏天魔尊便是盗了它，用它唤醒了流云剑尊前世的记忆。
“施主好眼力，此物正是净业寺三大至宝之一，轮转回溯镜。”跪坐于佛前的僧人终于站起身，面朝褚盈盈二人转过身来。
僧人的样貌与他的分身幻相几乎一样，唯有一个区别。
他的双目空洞，不似幻相那般带着神采。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善能。”
“善能大师。”
褚盈盈心下不解，手持回溯镜的佛像，怎会被供奉在这南音寺中？
正当他们满心疑惑之际，善能大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两位施主，你们要找的净业寺，已在五行界域内消失了三千八百余年。”
第183章 忘尘界
善能大师请褚盈盈和封九离来到殿后。
三人落座于菩提树下，善能大师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在桌面轻轻拂过，桌上立时多出三只小巧的茶杯，杯中已蓄满冒着热气的灵茶。
茶水清冽苦涩，回味却带着几分甘甜，饮下后引得体内泛起丝丝暖意，正是品质上好的灵茶。
“好茶。”封九离赞叹一句。
善能大师手掌一拂，几只空了的茶杯再度蓄满茶水。
“这灵茶的茶树，就如我们眼前的菩提树一样，皆是出自净业寺。”
善能大师抬眼看了头顶的菩提树，又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褚盈盈取出的那串菩提珠上，“施主手中这串菩提念珠，便与这棵树所处同源。”
“这树……”褚盈盈拿着佛珠的手微微一僵，心中升起几分猜测。
“净业寺当年有一棵生长了十万年之久的菩提树，早已生出灵智，迈入八阶强者之列。眼前这棵树，便是它的分枝，而你手中这串菩提念珠，也正是出自那一棵灵树。”
善能大师微微颔首，证实了褚盈盈二人方才的猜测，“殿前供奉的那三尊佛像，便是净业寺的三位祖师。”
看着两人惊讶的目光，善能大师无奈地轻叹一声，开始讲述起当年净业寺发生的事情。
原来，南音寺与净业寺的开山祖师同出一门。
自万年前起，净业寺便开始派遣精通佛法的弟子去往外界，弘扬佛法。
三千余年前，净业寺当时的主持悟缘大师推算出净业寺将有变故，便命座下唯一的弟子了空带着净业寺的一部分传承离开界域，前往南音。
就在了空大师带着净业寺的传承，在南音界扎下根来的第二年，南音寺与净业寺之间的传送阵法忽然失效。偌大的一片界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如何寻找，都无法找到下落。
了空大师，便是善能大师的师父。
他已于一千两百年前陨落，临死前还没有放弃寻找净业寺的下落。这一艰巨的使命，如今便落在了善能大师身上。
只不过几千年时光过去，仍旧毫无音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净业寺早已泯灭在星域当中，再也无法找到了。
“若是贫僧猜得不错，你手中这串念珠，便是出自当年净业寺派遣去往各界弘扬佛法的弟子之手。”
这串念珠就相当是净业寺弟子之间的信物，善能大师说，“如今世上已无净业寺，此地便等同于曾经的净业寺。两位施主若有难处，不妨与贫僧说说。”
封存亡魂的石碑，现下被封九离收入了铜镜之中，已铜镜凝结的神力镇守，以防其中的亡魂消散得太快。
封九离并未直接取出石碑，而是用一截魂木，引出了石碑内两只怨气深重的亡魂。
“大师，我们此行前来，想求的便是超度亡魂之法。”
善能大师低头望向桌上那一截魂木。
他的双眼空洞无神，神识却格外敏锐。
“这两条魂魄存在已久，积怨深重，想要度化他们，怕是有些难。”
仅是度化两条怨魂，便已十分困难，想要度化上百万条这样的魂魄，更是难上加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