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四个月前起，梁国境内开始出现百姓暴毙的情况。最初出事的，就是梁国最西端、梁安王属地内的两个沿海渔村。由于死的是整村人，两个村子又地处偏僻，过了好几日才有人发现，并层层上报到梁安王府上。
梁安王起初并未当成大事，只以为是贼匪作乱，可还没等他派遣出去赈灾队伍，就又收到了一城百姓暴毙的消息。
这回出事的，是沿海一座足有上万百姓的城池，距离最先出事的两座渔村不远。城内足足驻扎着上千名士兵，哪怕再不开眼的贼匪，都不敢前去作乱。
梁安王这下真的慌了，赶忙派人将事情禀报回了都城，又派遣人马前去出事之地调查。
当属地内第二座城沦为死城，梁安王便慌忙带着家眷逃离了属地，躲来了梁国都城。
这位梁安王，就是先前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不停哭诉的那位王爷。
这会儿正仰头望着上首的褚盈盈和封九离，似是想要开口，被梁国国君瞪了一眼后才老实站好。
“灾情蔓延的很快，朕………我起初以为是疫情，而后经派去各地调查的医馆回禀，才知此事与疾病无关。短短数月，梁国境内就死了十多万人，整个西境有近半数城池都沦为死城。”
梁国国君叹了口气，接着道，“两位仙人也知，凡人界内无法修炼，底层百姓甚至不知修仙为何物。凡人界内，唯有同处同一片陆地上的宴国与周国供养了两位仙人，宴国与我梁国隔海相望，两个月前我便派遣了使臣前往宴国，至今却没能得到答复………不得已之下，我只得以血为引，用先祖留下的方法，开祭坛祭天，请踏入仙途的先辈相助。”
说到这里，国君站起身，感激地朝褚盈盈和封九离拜了一礼，“在下在此，代梁国百姓谢过两位仙人！恳请两位仙人助梁国，捉拿幕后凶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在下愿以梁国皇室传承多年的宝库为酬，感谢两位仙人！”
梁国国君深深地弯下腰，随着他的动作，满朝文武也恭敬地弯下腰，同时向褚盈盈与封九离行礼。
褚盈盈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国君面色苍白，少了几分血色，眼眶也有些发青，显然是熬了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
她掌心聚出一团灵力，托住国君的双臂，直接将人扶了起来，“除魔卫道本就是正道修士之责，若此事当真是魔修所为。我们必定会助梁国将其铲除。”
她接着问道，“你们可知这幕后凶手可能藏匿的地点？”
梁国国君让人呈上了一张梁国地图，这张地图绘制地十分详细，甚至连一些较为偏僻的镇子、村落也标记在其上。
而此时，地图的左半部分，从最西边的海岸开始，顺着西北方向的外海，一直延伸到接近地图中间的位置，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有朱砂标记上了颜色。
“标记上颜色的便是目前出现灾情的地方。”
梁国国君指着都城西侧的一条山脉说道，“若是对方继续向东，如今便该要翻越这座山脉抵达都城了，可迄今为止我们并未摸清对方的路数，也有可能他会在此调转方向，继续侵害西境子民。”
褚盈盈和封九离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慎重。
短短四个月时间，就夺取了十万余条人命，这可不是普通魔修能做到的事。
当年那些魔宗的合道境大能也就不过如此了！
不过，魔修也是修士、也是人，哪怕是合道境魔修也绝无可能通过无尽海的限制，来到海的这一边。
就算有魔修成功渡海，也仅有可能是如同他们这般，尚未突破结丹境，可筑基境魔修真有这个本事，不留一丝痕迹的掠夺这么多人的性命吗？
褚盈盈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停留在都城西侧那条名为‘西华山’的山脉上，沉吟片刻，对梁国国君说道，“我们先去西华山一带探探。劳烦国君派遣一位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为我们带路。”
梁国国君赶忙应是，目光向下一扫，落在梁安王身侧、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身上，“彭将军！”
“臣在。”彭将军向前一步。
“朕派你随两位仙人同去寻找凶手下落，为两位仙人指路。”
“臣领命！”彭将军抱拳一拱，声音洪亮地应道。
褚盈盈和封九离没再在皇宫停留，拒绝了国君多带几队士兵的提议后，便带着彭将军踏上了七巧锦云，驾着云朵升入高空，再度向西边飞回。
目送着白云飘入空中，没入云间，梁国国君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让还处于震惊、惊奇中的大臣们回过神。回到大殿，有条不紊地作出安排。
先是安排了两位将领带队前往西境，全力搜寻凶手下落，掌握对方的动向，而后又派人加急告知各地官员，通知辖下百姓尽量减少外出，若有可能尽量在家中挖掘地窖，便于躲藏。
——
就在梁国国君发布一条条诏令的同时，七巧锦云已经飞出了城外，朝着西华山脉而去。
为了使云朵保持最快的速度，褚盈盈并未开启七巧锦云的其他状态，三人此时都站立在云上，向下望去便能看到地面的场景。
彭将军一直保持着一动未动的姿势与神态，身板挺得笔直，哪怕飞入高空也没有颤动分毫。
直到飞过城外的几个村子，看到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那些不得已需要出门的人走在路上也都疑神疑鬼的警惕着四周，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愁色。
褚盈盈注意到，一路上有好几拨村民都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挖着洞穴，便问，“这是为何？”
“这是陛下的安排。月余前，瑞城城外一个村庄被屠，唯有当时藏在地窖中的母子三人幸存，陛下得知后便发布诏令，让各地尽快建造隐蔽的避难之处。”彭将军说道。
“你们陛下………是位不错的君主。”褚盈盈说道。
彭将军点头，“陛下继位十年，颁布多条利与百姓的诏令，深受梁国子民爱戴。如今梁国境内再无饥荒，百姓生活富足、国泰民安。可如今，哎………”
说话间，七巧锦云已经飞到了山脉上空。
“我们先朝着最后一个出事之地的方向去。”
彭将军摊开手中的地图，又低头仔细辨认了下位置，最后指着西北方向道，“这个方向，再有五百里左右便到了。”
七巧锦云沿着彭将军所指的方向前行，刚刚飞出一个多时辰，翻越至山脉另一侧，还没有抵达彭将军所说的地方，便看到一座有些异样的山村。
在村尾靠近山脚的地方，一个挖掘到一半的地道外倒着十几具尸体。
褚盈盈控着七巧锦云快速朝地面落去，快要接近地面时，她与封九离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那些尸体旁边。
两人伸手一探，这些尸体果然如同先前渔村中的那些一样，只失去了生机，却没有丝毫伤口。
他们死亡的时间似乎不长，被压在最下方的那具尸体身上，甚至还热乎着。
“你可有觉察到魔气？”褚盈盈看向封九离。
封九离摇摇头。
这周围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施展术法的痕迹，若非这么多尸体倒在这里，他们甚至无法发现这里出了事。
褚盈盈的心不禁向下一沉。
凶手行事如此隐秘，怕是很难找到其踪迹。
就在这时，封九离忽然将压在地道入口处的几具尸体搬了开来，伸手在地道入口的土层上摸了一把。
褚盈盈的视线落在他指尖，那一小撮沙土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可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不是灵气，也不是魔气。”封九离肯定地说道。
褚盈盈闻言一愣，快步走到封九离身旁，在他刚刚碰过的地方捻起一撮沙土，凑近鼻间嗅了嗅。
这沙土里似乎混杂着一种微弱的气味，有些像是皮子烧焦了的味道。伴随着这股气味的，还有一道非常微弱的气息，这气息与灵气和魔宗修士修炼出的魔气都不一样，与褚盈盈指尖聚出的灵力碰撞在一起，还会散发出微微的灼热感。
“这是什么？”褚盈盈心底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猜测，却令她有些惶恐。
封九离向她看去，低叹一声，开口道，“若我猜得没错，这是魔气。不是魔宗修士所炼的魔气，而是………天魔气息。”
第68章
褚盈盈心头一凛。
莫非现在就有天魔从封印中跑了出来？
明明现在比剧情中天魔入侵的时间还要早上八十多年，若是现在就有天魔瞒天过海、潜入了凡人界，那么难道说，天魔冲破封印、大肆进攻人族领地的事情，就当真不可逆转了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天魔。”
封九离右手一翻，变出一只装着丹药的小巧玉瓶，打开瓶盖直接将里面的两粒丹药倒了出来，腾出空瓶子装了几撮沾染了‘天魔气息’的沙土。
“无论这里的事究竟是否是天魔所为，我们都得先找到他，不能继续放任他再吞噬活人的生机，不然待他成长起来，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
“你可有办法找到他？”褚盈盈问道。
封九离右手捏着盛满了沙土的小丹药瓶子，左手向上一托，雕刻着龙纹的铜镜就出现在了掌心之上，“我也不知这法子是否可行，先试试吧。”
他先是让铜镜漂浮在面前，抬手将手心朝下覆在上面，在铜镜镜盖上雕刻的符文上注入了一道灵力。紧接着按照传承记忆中所说的方法，掐起一道法诀。
覆盖在镜子表面的那层盖子便自动向四周打开，露出光洁的镜面。
随着他双手结印变化，镜面也在发生着变化。最先变的是颜色，镜面由几近透明的银色逐渐转变为如同石头一般的灰色。而后变的是样子，镜面由光滑平整，渐渐变得凹凸不平，上面隐约还刻着一些复杂的字符。
褚盈盈只认得其中极小一部分，正是前段日子在海上时，封九离教给她的神文。
铜镜还在变幻着，短短十息时间，它就从一面精致的镜子，变成了一块略显粗狂的石盘，只有底部那层铜色能够提醒他们，它本来的样貌。
褚盈盈站在一旁，紧握着手中的灵剑，悄然扩散开神识提防着四周，以防有‘人’趁他们不备之时偷袭。
她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封九离这里，只见封九离打开瓶盖，小心地倒出一些沙土，让这些沙土灌满‘石盘’最中心的凹槽。当沙土将凹槽注满后，青黑色的光芒在石盘中心亮起，紧接着便见这抹黑色顺着石盘上凹凸不平的符文，向东北方向蔓延。
这样的石盘，褚盈盈是第一次见，就连铜镜的主人封九离，也是头一回知道铜镜还能变成这幅样子。
可若是封九离那名义上的师父忘忧老祖在此，必定能认出这块石盘。
这不正与先前他用来寻找封九离的那件法宝一模一样吗？
“我们按照这上面所指的方位寻找。”封九离说道。
褚盈盈急忙祭出七巧锦云，戴上彭将军一同往东北方向飞去。
刚飞出不到一盏茶，就见三人就见铜镜化作的石盘之上，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脚下的七巧锦云瞬时一顿，褚盈盈向封九离看去。
封九离又将那支盛放了沙土的丹药瓶子取出，往石盘中心的凹槽内注入了一些。可这回，哪怕无论如何，石盘都没再亮起一丝微光。
“这是怎么回事？”褚盈盈疑惑道。
“时间太久，沙土中的气息散尽了。”
封九离皱了下眉，叹息道，“丹瓶的效用还是差上一些，若是有千年寒冰或万年寒冰所做的容器，应当还能再维持久一点。”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向东北方向眺望，眼前便是连绵不绝的西华山脉。
“彭将军，东北方向距离此处最近的城池是哪？”
“翻过山有一座县城，就建在山脚，离这里有不到两百里远。”彭将军回答道。
“继续向东南，先去彭将军说的这座县城。”
云朵再次全速向东南飞去，封九离这才低声向褚盈盈解释道，“以我目前的修为，铜镜最多只能追踪到三百里以内的气息。方才铜镜既然有所反应，对方离我们的距离必定不会太远。”
西华山脉的海拔足有将近八百丈，凡人想要翻越西华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哪怕是行军有素的军队，也需要三五日时间才能翻过这座山。
可对于修士而言，翻山越岭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操控着脚下的云朵继续飞行，褚盈盈去处两张二品灵符递给了彭将军。
“这是一张轻身符和一张护身符，若是遇到危险，你便撕碎这两张符，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是。”彭将军郑重地接过两张符，紧紧攥在手中。
没过多一会儿，云朵便飘过了山脊，沿着彭将军所指的路线，向着最近的一座县城飞去。
还未等云朵飞到县城，经过半山腰一片较为开阔平坦的土地时，褚盈盈忽然猛地将飞行法器停住，指着北边远处一片依山而建的房屋急声道，“你看那边！”
封九离和彭将军同时顺着褚盈盈所指的方向看去。
两人眼中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彭将军眼中，褚盈盈所指的位置一派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可在封九离眼中，那片山坡上空正漂浮着一层非常淡薄的猩红色薄雾。
“过去看看。”封九离右手一握，手中也凭空多出一把灵剑。
云朵飞速靠近，距离只剩下不足十里时，他们才得以看清那一层猩红色薄雾之上，还有一个被层层雾气包裹住的圆球。
神识一扫，封九离脚下在云上用力一点，腾身飞入空中，踩着灵剑直朝那被雾气包裹住的圆球冲去，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还有活人，你先救人，我去会会这孽畜！”
褚盈盈控着脚下的云朵直朝地面飞去，将彭将军放下后，递给他一只装着灵泉水的琉璃瓶，交代道，“彭将军，你尽快将幸存的百姓带离这里，若有人生命垂危，便给他灌一口瓶中的水。”
时间紧迫，交代完这一句她便急忙控制着脚下的白云向上飞去。笼罩在这片山坡上空的猩红色薄雾，应当就是掠夺人们体内生机的关键，她试探着祭出一张二品疾风符，一阵疾风拂过，空中的薄雾却没有被撼动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