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们回过神来。
耳边渐渐响起或震惊、或不解的声音。
褚盈盈眺望着北方远处那座雪峰，原本高耸的山峰已经因为先前那只巨型天魔的破坏，坍塌了一半。雪峰正面坡势较缓的一侧，则裂开了数道缝隙，其中最大的那一道正是先前巨型天魔出现时‘撕开’的那道，足足有近十丈宽。
因为天魔的撤退，珩断山脉内紧张的气氛有少许好转。
甚至有人猜测，这些天魔是惧怕了‘噬魔’的威力，才暂时撤回了封印之地。再等几日，新一批的‘噬魔’炼制成功，到那时天魔要是敢再踏上藏玄界的陆地，便让它们有去无回。
褚盈盈没有其他人这么乐观，她还记得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场景。这次冲出封印之地的天魔，尚且不足她在梦中所见的三成。天魔的实力，仅仅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这些天魔………它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等到下次，怕是就没那么容易让它们撤退了。”
褚盈盈眉头紧蹙，眼中写满担忧。
“我们去见众位尊者。”
封九离将手中的闻仙图收回，右手紧握住那半枚白色的同心玉，开口说道，“既然同心玉已经恢复完整，我想再去七星岛一趟。若这次我们能够进入上古人魔战场遗迹，许会有对如今战局有益的发现。再不济，至少能寻到一些上古大能留下的法宝，为战事添几分助力。”
——
褚盈盈和封九离赶到的时候，正魔两道众位尊者以及万寿妖森的几位妖王都齐聚一处。
这次天魔来袭，各势力能够及时应对，还要多亏了褚盈盈前一晚做的那个似是示警一般的梦。
如今褚盈盈和封九离提出寻找上古人魔战场提议，众位尊者便没有反对。
只是眼下的局势，派遣太多人离开珩断山脉显然是不明智的，最后众位尊者们便商议，由苍鹰一族刚刚迈入七阶境界的妖王护送褚盈盈、封九离二人前往极北荒海七星岛。这样一来，一来一回的速度能快上不少，若是遇到危险，苍鹰妖王也能及时带二人撤回珩断山脉。
“晚辈还有一事，须向诸位前辈禀明。”
封九离右手掌心向上一翻，铜镜便现于掌上。
“这次醒来，我便感觉到了另一面铜镜所在的位置。”
“是在何处？”
接过这话开口询问的，却是昔日指责封九离信口开河、污蔑老祖的班槐尊者。此时他面色微沉，却没有那一日的愤慨，而是透出几分对局势的担忧，与对封九离这个昔日同门弟子的关切。
“就在封印之地所在的这座雪峰下方。”封九离答道。
这正是他先前所感应到的方位。
原本刚刚来到珩断山脉时，他就曾怀疑过，另一面铜镜可能会在诸位尊者建立起的大阵之内。
而后那座阵法几经改建，他却始终没有感受到铜镜的具体位置。
直到刚刚他苏醒的那一刻，天魔封印被攻破，数以万计的天魔涌出封印之地，他才真切的感受到铜镜所在的方位。
“看来，是他将那面铜镜送入了封印之地。”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已经陨落的忘忧老祖。时至今日，班槐尊者依然不愿再在口中提及这个名字。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封九离说道，“封九离，本座承诺，若是有朝一日攻入封印之地，本座便亲自为你寻来那面铜镜。”
——
极北荒海上空。
寒风刮过，吹拂起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
褚盈盈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而后，刚放下手，便见周身散开了一道由金灵气凝聚、用以隔绝寒风的灵气罩。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封九离，轻声道，“多谢。”
与二人置身同一片云上，站在二人身前的苍鹰妖王闻言，回头向两人看来。
“你们二人怎的这般客气？”
嗯？
褚盈盈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这位幻化成人形后，面容与他们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苍鹰妖王。
这位妖王前辈，在问什么？
苍鹰妖王控着脚下的云继续向北方急速飞去，目光却在褚盈盈与封九离身上打了个转，眼中的困惑比褚盈盈还深几分。
“你们二人，不是道侣吗？”
看出褚盈盈的难为情，封九离开口回道，“回禀前辈，我二人暂且还未缔结同心灵契。”
苍鹰妖王的目光更加微妙起来，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扫了封九离一眼，口中嘀咕道，“你们人族修士就是不如我们妖族干脆。在我们妖族，只要双方看对眼了就行。哪像你们人族，还要亲长应允，昭告天下、广邀道友，举办结缘大典！”
“前辈………甚是了解人族习俗。”
“苍鹰一族世代居于北漠边境，离藏玄宗可不算远。要我说这正道八宗之中，就属藏玄宗、玉华宫和武极殿规矩最多。藏玄宗传承悠久倒也罢了，玉华宫和武极殿那就是瞎讲究。”
苍鹰妖王显然是个话多的，见褚盈盈和封九离都认真听着，便忍不住接着感慨道，“啧啧，我听闻当年武极殿的昶和真君迎娶玉华宫的张家女，光是一场大典就足足准备了三年啊！这要换我们妖族，小崽子都生出两窝了。”
褚盈盈与封九离对视一眼，两人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苍鹰妖王显然并不在意这两位小辈是否认同自己的看法，十分自来熟地接着说道，“相逢即是缘，回头你们二人举办结缘大典时，记得往北漠送份请帖，本座若是有空，定去喝杯你们的喜酒！”
面对苍鹰妖王的热情，封九离一口应道，“晚辈一定记得。”
第120章
寒风呼啸，极北荒海的海面宛如一块平整的镜子。
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之中，唯有七星岛这几抹异色。
远远的，苍鹰妖王看到七星岛的轮廓，减缓了速度，带着褚盈盈二人向下方落去。
“这便是七星岛？我在北境定居了数百年，还不知有这么个地方。”
苍鹰妖王带着褚盈盈和封九离落在中间那块最大的岛屿上，五指一收，便将化作白云的一根羽毛收入掌心。
他放眼望向四周，除了这光秃秃的七座小岛，海面上空无一物。
“你们说的上古遗迹，所在何处？”
褚盈盈伸出手，指了指下方，“就在这片海底。”
她与封九离同时祭出同心玉，两枚同心玉从他们手中飞出，在两人之间拼接成了一块完整的宝玉，旋即一副虚幻的图画浮现在宝玉上空。
这幅图，正是先前玄霜前辈的同心玉与《闻仙图》第一次遇到时，上面浮现出的图案。
图中的青山绿水，正是昔日遗迹还未被卷入战火、未被深埋于海底时的场景。
然而，这次与以往都不一样。
在褚盈盈、封九离和苍鹰妖王的注视下，这幅图悄然发生了变化，只见虚影微微闪动，静止的山水风景变成了一副宛若人间炼狱的战时场景。从那覆满斑驳血迹的山石轮廓，依稀能够看出，画中的地方与一开始那幅图中的，是同一处。
“这………”苍鹰妖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不怎么相信会有上古战场遗迹这回事，只当这次要陪两个人族小辈白走这么一趟。
可眼下，看到这幅奇异的景象，他心底却不由泛起了嘀咕。
就在这个时候，同心玉上虚化出的场景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画中的战局似乎已经结束，昔日风景秀美、宛若仙境的美景早已变得满目疮痍。
哪怕仅仅透过一幅虚幻的画，也不难看出画中透出的寂寥幽静。
最后，这虚幻的画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终逐渐消散开来，而同心玉也从中一分为二，再度化为一黑一白的两枚半圆形玉牌。
褚盈盈收回了属于玄霜前辈的那半枚同心玉，放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两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半晌，她推测道，“当时参与人魔之战的人族前辈与天魔，多为修为深厚的九阶强者，其中不乏已经触及到飞升门槛的大能。他们一招一式所形成的威力极大，或许正是因此影响到了界域的稳定，衍化出了一片新的空间，只是当时战事激烈，无人发现………随着时间推移，那原本在人魔战场一带形成的空间，便随着七星岛这七座山峰，渐渐沉入了极北荒海。”
“这话不无道理，走吧，下去看看便知道了！”
苍鹰妖王看着覆盖着冰层的海面，皱了下眉。苍鹰一族一向居于深林，甚少靠近海边，像是潜入海底这种事，它这只活了快千年的‘老鹰’还是第一次干。
褚盈盈从乾坤镯内取出那一对由八阶幻灵龟眼睛所化的遗宝，伸手一推，便用灵力裹着其中一只送到了苍鹰妖王面前。
“前辈，此物有隔绝海水之效，用它潜入海底，可节省一些灵力。”
她摊开掌心，露出自己手中的这一只，轻声解释道，“此物本是一对，我与封九离共用一只就好。”
苍鹰妖王这才颇为‘勉强’的接过这只幻灵龟遗宝。接着，抬手一挥，用妖力在冰面上砸开个大洞，“也好，那我们便动身吧。”
褚盈盈向手中的幻灵龟遗宝内注入灵力，封九离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由遗宝化成的蓝色气泡便将他们包裹在内。
二人紧跟在苍鹰妖王之后，没入海中。
下沉了数十丈远后，便改为了褚盈盈与封九离在前，苍鹰妖王断后。
过了许久，周围开始变得一片漆黑，他们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褚盈盈右手微微抬起，手中变出了一只笔筒大小的木筒，向内注入灵力后，便见一道白光从这木筒的开口处投射出来，照亮了漆黑的海底。
苍鹰妖王的气泡跟了上来，靠近笼罩住褚盈盈和封九离的气泡，疑惑地盯着褚盈盈手中的东西。
褚盈盈动了动手中的东西，让光束照向下方，顺势简单解释道，“这是用月明石和一个简易的聚灵阵法炼制出的下品法器，只有照明一个作用。”
其实法器本身是个巴掌大的圆盘形状，是她第二次去凌霄城时，在坊市内随手买到的。后来她觉得不大方便，便又熔了一块精铁，将法器嵌入了这只木筒当中。
“在炼制这些物件上，你们人族确实心思巧妙。”
苍鹰妖王感慨了一句。
话音刚落，光束照亮的方向，便出现了一片建筑。
苍鹰妖王的目光顺着光束，落在那隐约显出轮廓的古老建筑上，“这就是上古遗迹？”
他控着遗宝形成的气泡继续向下沉去，速度比先前快了几分。
褚盈盈和封九离也连忙加快速度，与苍鹰妖王一同落在了这片古老建筑中最显眼的那座大殿前。
苍鹰妖王毕竟是七阶大妖，神识一展便已将这里大半建筑收入‘眼底’。
他眉头微微蹙起，说道，“这些建筑看上去确实存在了许多年，可里面并没留下什么东西。”
“这里应当只是入口，战场遗迹许是就像秘境一样，需要些特别的方式才能进入。”褚盈盈说着，便又取出了那半枚同心玉，对封九离道，“你也将同心玉取出，看看它们在此地有无反应。按说，白钊元前辈的遗体若在遗迹中，这同心玉………”
褚盈盈话刚说到一半，她手中的半枚同心玉就已经挣开她的手飞了起来，与封九离的半枚同心玉拼接成完整的一块宝玉后，便自己钻出了幻灵龟遗宝形成的气泡，朝那边缘处爬满了海芙草的小楼飞去。
褚盈盈和封九离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同心玉围绕着小楼盘旋了几圈，灵气与魔气两种气息不断地在玉牌上浮现，让整块玉上散发出的光泽变得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褚盈盈和封九离追到了小楼门前，停住身形，正当两人想要细细探清同心玉的异状时，同心玉却忽地朝二人飞了回来。
它的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出二人闪躲的机会。
“砰”的一下，就撞上了包裹住他们二人的气泡。
下一瞬，同心玉和幻灵龟遗宝幻化的气泡消失在了海底，连带着被气泡包裹住的褚盈盈和封九离，也一同消失不见。
苍鹰妖王急忙朝这边赶来，他停在小楼前，散开神识仔仔细细搜寻着这一带的建筑，却没发现任何封九离和褚盈盈留下的踪迹。
甚至，连一丝空间波动的气息都没有。
第121章
当包裹住褚盈盈和封九离的气泡被同心玉撞得缩回原型，二人身子一晃，失重感瞬间传来。
没有了幻灵龟遗宝的保护，身处深海海底，难免发生意外。封九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将褚盈盈紧紧护在怀中，同时在周身凝聚出一片金灵力，为他们抵挡住海水。
还未等这层灵力形成，两人周围的环境却猛地发生变化。
四周忽地明亮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海水，分明是置身于一片蓝天之上。
同心玉就飘浮在他们身前。
上面散发出的一黑一白两道气息，托住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褚盈盈低头望去，下方便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在最中心那座山峰侧面，还依稀可见一片样式不一的建筑，看上去与那海底的建筑相差不多。
这里，便是真正的上古人魔战场遗迹？
顾不得细想，褚盈盈连忙祭出七巧锦云，软绵绵的云朵托住两人的双脚，带着他们向下飞去。
离得近了，才能看见下方的场景远不如他们在空中所看到的美好。
山峰侧面的建筑，有不少都损毁的严重，山峰之间相对开阔平坦的地面上，更是斑驳不堪。
许是战况太过激烈，地面上还有不少因术法造成的裂纹。甚至有一块土地，方圆一里都被血迹染红成一片。
除此以外，地上亦散落着不少尸骨。
经过岁月的流淌，有的尸骨上面的血肉早已消失无踪。
褚盈盈与封九离落下的位置，正下方就堆着这样一堆尸骨，看数量约莫有百来具，再看其骨骼和体态，大致能够判断出这些尸骨出自与双翼天魔大小、形态相差无几的低阶天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