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捧着下巴,听得非常专注。
“你提醒Mila了吗?”她轻声问。
“当然,但是她根本听不进去,还跟我说什么含蓄内敛是中国男人的特点。哪怕段策从不跟她主动亲热,Mila也完全不在意,她真的是个傻姑娘。”Harper难过道。
“后来呢?”陈梦瞥了眼旁边的男人。
“后来我的预感成真了,没多久段策就提出了分手,Mila虽说喜欢他,但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姑娘,两个人就此结束,我也再没有见过段策。” Harper说。
“没有后续了吗?”陈梦好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半年后,Mila离开了这个世界,自杀。”Harper说。
段策的脸色,从接受催眠治开始就很难看。
他猛然灌了一大杯酒,然后沉声询问Harper。
“她为什么死?是因为我吗?”段策问。
“……应该不是,因为那时候你们已经分手很久了。”Harper迟疑道。
她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随手拍拍段策的肩膀。
“好了,故事到此为止,我该回去了,祝你们幸福!”
Harper挥挥手,潇洒离去。
陈梦望着她的背景,一脸若有所思。
“段策,我觉得……”她欲言又止。
“什么?”段策问。
“Harper她好像也喜欢你。”陈梦说。
“什么?”段策冷眼看她。
“没什么……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陈梦怂了。
过了好一会儿,段策才再次出声。
“为什么那么说?”他问。
“她遇见你,整个人都很高兴,而当她发现自己被忘记时,眼神则很难过……正常人遇到闺蜜的前男友,好像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情绪。”陈梦小心翼翼道。
“是么,我怎么没感觉到?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段策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说。
“……”陈梦还在犹豫。
“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都烂在肚子里。”段策不快道。
“Harper说Mila的死与你无关时,眼神一直在闪躲,如果她真的喜欢你,那这话就值得推敲了。”陈梦说。
“什么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睛。
“Harper不想让你有负罪感,所以她可能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陈梦小声说。
“你就那么肯定,Mila的死与我有关?”段策微怒。
“不然你为什么会不记得她和Harper……抱歉,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陈梦轻轻叹气。
她原本以为,Harper的消息可能会带来与沈沐川的线索。
可是现在看,他们似乎没什么直接关联。
段策没有反驳陈梦的话,他只是埋头喝酒,灌了一杯又一杯。
后来,是陈梦扶着他离开的酒吧。
酒店里,陈梦把他放到大桌上,才要离去,却被他紧紧拽住手腕。
原本以为已经醉到失去意识的男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陈梦,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可笑?”段策问。
“怎么会,多少人羡慕你呢。”陈梦说。
“羡慕我什么?记忆一片混乱,在女人面前像个太监吗?”他自嘲。
陈梦沉默了会儿,柔声安慰他。
“不要这么说自己,等我们找到答案,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段策拉拽着她的手不放,想法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他扯开领带,从她的手指开始吻起,一点点……温柔缱绻,留恋缠绵。
这个夜晚的他,体贴到不像话。
陈梦克制地咬紧嘴唇,才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
次日是个阴雨天,两人把该逛的地方都已经逛过了,所以呆在酒店里没有出去。
“我有个本地的朋友,明天举办婚礼,你要不要一起参加?”段策问。
陈梦犹豫,本能地打算拒绝。
“去随便逛逛吧,整天这么沮丧也于事无补。”段策说。
陈梦想了想,微微点头。
婚礼在教堂里举行,陈梦望着浪漫又般配的新人,隐隐有些出神。
“羡慕么?”段策冷不丁问她。
“不。”陈梦摇头。
对于婚姻,她从未向往过。
爱情于她而言,早就成为了奢侈品。
她只是觉得新娘很漂亮,穿上婚纱很好看,如此而已。
就在进行到互换戒指的环节时,突然有个男人从门口闯了进来。
他大声叫喊着冲进来,试图破坏这场婚礼。
双方亲友及时站出来,架住他的胳膊往外拖。
然后就在这时,他却猝不及防的从碗里掏出一把枪来。
现场顷刻间一片混乱,段策闪电般按住陈梦后颈,将她护到了身下。
伴随着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射中了新郎,红色的血液飞溅出来,落在新娘雪白的婚纱上。
陈梦浑身僵硬,耳朵边充斥着尖叫与嘶喊。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后背上全是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后背蓦然一沉,竟是段策身体压了下来。
陈梦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检查,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心。
段策没有中枪,但他的情况却很严重。
他明明清醒着,却一动也不动,身体也没了支撑。
伴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教堂里终于安静下来。
“段策,醒醒!你怎么了?段策!”陈梦慌了神。
她掐着段策的人中,同时拍打他的脸,试图唤醒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段策才僵硬地拨开她的手。
陈梦见状,悄然松了口气,打量周围结果让她不寒而栗:新郎、新娘、凶手全部倒在血泊里,亲友们则一片痛苦哀嚎。
他们只是来参加婚礼而已,谁曾想差点把小命给葬送掉。
陈梦手脚发凉,却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你没事吧?”她颤声询问。
段策一语不发,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出了教堂。
陈梦急忙跟上去,两人来到外面的草地上,段策一屁股坐倒。
“段策,你到底怎么了?”她很焦虑。
“我……都想起来了。”段策脸色苍白道。
“想起什么了?”陈梦追问。
“Mila的死,以及……我和沈沐川的交易。”段策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
他的话让陈梦喉咙发紧,满肚子疑问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策才再次发出声音。
“原来,不是那个人擅做主张催眠的我……而是,我去找的他。”他艰难道。
第37章 花花公子
诚如Harper所言, 段策从未爱过Mila,无论是在她生前,还是死后。
但是Mila的死,却让这个花花公子陷入了难以言说的苦痛之中。
两个人分手以后, 段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生活, 而Mila却始终走不出失恋阴影。
几个月后, 段策突然收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是Mila打来的,她表示很想跟我见一面。”段策说。
“你去了吗?”陈梦问。
“没有, 当时我跟朋友约好了一起打游戏, 同时也惧怕她对我旧情复燃,所以很干脆地拒绝了。”段策说。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吗?”陈梦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是的,Mila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打电话, 我很生气, 就对她说了不少难听话……我真的没想过, 她会选择这么做。”段策愧疚道。
事情过了好多天,段策才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是Mila死了, 房东报的警。
那个生前漂亮又可爱的女孩, 身着白色婚纱, 用剪刀刺破心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尸体放置在房间里半个月,到处都是腐臭味。
血红的婚纱,看得触目惊心。
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中文,全是Mila用口红或油性笔写下的:李爱段策,永远在一起。
她中文水平很差, 中能说不会写,所以字迹都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像鬼画符。
段策根本直视Mila,他开始呕吐,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从那天开始,Mila就成了段策的噩梦。
她无处不在,并且不停地笑着告诉段策,两人要永远在一起。
因为两人已经分手了很久,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即便如此,巨大的阴影还是让段策疑神疑鬼,无法正常生活。
后来,他悄悄去了当地的心理诊所,并且尝试着接受治疗。
可是没有用,Mila依然如影随形。
病情越来越严重,段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脾气越来越暴躁。
“那是个星期天,我在公寓里待的快要窒息,便到外面闲逛。在路上,我看到有人在表演街头催眠,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就停下了脚步。那个人言行举止都很自然,完全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而观众也都乖乖配合主动在纸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多长时间?我坚信他们是一伙的,他还是站在边上看了很久,直到那个人留意到我,他还主动邀请我参加表演。”
段策单手覆盖在眼睛上,这让陈梦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想,参加表演可以,但是别想我,跟着配合骗人。于是我就过去了,闭上眼睛照着他的指令做,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围观的人早就散了,而纸板上当真出现了我亲手签下的名字。我惊讶极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闭上眼睛后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那个人说,他看到了我内心深处的阴影,并且可以设法消除,但相应的,我需要付出代价。”段策接着说。
“于是你就同意了?”陈梦紧张到握拳。
“不,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呢。那个人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打给他。后来,我又陆陆续续接受了很多正规治疗,可Mila仍在。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两三个月瘦了十几斤,我爸妈都很担心,纷纷飞来看望我,但我却守着那个秘密,谁都不肯说。后来专家建议我尝试催眠疗法,并且推荐了一位催眠师,把对方大肆夸奖后,他给了我一个电子邮箱。我通过网络联系那个人,并且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等我见到了对方,才发现就是曾经遇到过的街头催眠师。”
“他还是那个条件,说可以帮我彻底遗忘Mila,但相应地我也要付出代价。我问他要什么,他说需要用另外一个人跟Mila进行条件置换。我当时听得似懂非懂,再加上整个人都快被折磨疯了,所以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我们敲定了治疗日期,给他送了我几张Hypnosis Show的入场票,说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段策说。
“你带朋友去看了那场秀,跟大家之前说的一样,你从始至终都坐在观众席上,并没有参与互动。”陈梦说。
“没错。”段策点头。
“然后你接受了那个人的催眠,成功忘记了Mila,包括她的好朋友Harper。”
“不仅如此,我把接受催眠的过程也忘了,甚至这几年来,一直误以为自己是在Hypnosis Show上被催眠的。我性格开始发生变化,被植入的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直到我回国遇上你。”
段策的表情,愈发狼狈愧疚。
“对不起陈梦……不管是对Mila,还是你,我都是个差劲的男人,对不起。”他喃喃重复。
陈梦听着,内心也同样复杂感伤。
“那个催眠师,是不是沈沐川?”她问。
“我不知道。”段策摇头。
“你不是都已经记起来了吗?”陈梦疑惑。
“可还是想不起他的脸,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罩着,就连声音也没什么特征。”段策说。
他们两个人躺在草地上,警察在附近不停的穿梭忙碌。
“其实,你不用愧疚。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消息。”陈梦低语。
段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拉住了她的手。
教堂的那场惨案,造成了三死五伤。
新郎新娘还有凶手,谁都没能躲过。
喜事变丧事,恩怨纠葛已经没人在意了。
次日段策带着陈梦到事发地献花,趁他和熟人交谈的时候,陈梦坐在长椅上发呆。
“你好姑娘,能帮我个忙吗?”有人跟她打招呼。
那是个戴着帽子、身形佝偻的西方老人,他有着双灰蓝色的眼睛,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还是清澈又温暖。
“您好,什么事?”陈梦礼貌回应。
“我想喝瓶水,但又打不开它……”老人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来!”陈梦接过瓶子,打开后又递过去。
“谢谢啊姑娘,愿上帝保佑你。”老人微笑着离开。
陈梦站在那儿,目送老人远去。
“你在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没什么。”陈梦回神。
“我们走吧!”段策说。
“好。”陈梦又忍不住扫了眼教堂。
两个人都走得很慢,沐浴的阳光,脚步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陈梦问。
“你呢?”段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