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月渐寒
时间:2020-10-14 10:10:07

  “你现在生活富足,年少有为,除了感情方面有些不顺利外,其余不都挺好吗?”Peilin Wang反问。
  “你不是我,不会懂得那种看不清过往,也无法向往未来的迷茫和恐慌。”段策说。
  “如果你从催眠状态中解脱出来,发现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幻觉,你会怎么选择?”Peilin Wang问。
  段策抬起眼睛,疑惑又费解地凝望着他。
  “我想清醒的活着。”他说。
  他受够了被人摆布,受够了真真假假的生活。
  他只想清醒地活着,哪怕只有一天。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知道,自己跟陈梦之间,除了催眠的关联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虽说你看上去很坚定,但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重新思考。如果我真能修复记忆,你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不开玩笑,你很可能会失去身份、金钱、友情、亲情甚至还有爱情……从而一无所有。所以孩子,不用着急,慢慢来,想好了再来找我,OK?”Peilin Wan拍拍他的肩膀。
  段策非但没有打消,反而被他的话激起了更强烈的好奇心。
  不过,尽管他再三表达意愿,Peilin Wan还是请他一个月后再来。
  没办法,段策只好飞回燕京。
  他找到了Peilin Wan提到过那本书,《Das Verbrechen in Hypnose》(《催眠状态中的犯罪》)。
  看完之后,他对催眠的想象力便宽广了许多。
  书里提到,E夫人经过麦尔医生多次催眠诱导后,终于回忆起了犯罪嫌疑人。
  E夫人患有胃病,在长途列车上结识了W先生,W先生自称是医生,催眠E夫人后将其带回住处QJ。
  从此以后,E夫人便时常与W先生在海德堡车站相见,并让她出卖身体换取报酬.
  但是E夫人清醒后却对此毫无记忆,她甚至想不起两人的见面地点。
  事情几经波折后,E夫人在深度催眠中恢复记忆,警方根据其提供的线索成功抓获了W先生。
  联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段策认定自己是E夫人。
  而Peilin Wan,就是唤醒自己的麦尔医生。
  他要理清所有真相,找出藏在幕后的W先生!
  考虑到Peilin Wan所讲的风险性,段策没有把事情告诉母亲,而是找了个外出度假放松的理由,再次飞离燕京。
  这次,他刻意绕到了江城,在齐飞公司的门前,再次见到了陈梦。
  她精神很好,也胖了那么一丢丢。
  段策紧紧握着杯子,花了很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冲过去。
  不过缘份就是那么巧,陈梦居然同事拉着进了这家咖啡店,并且无意中向着段策的方向走来。
  “你帮忙做的那份报告实在太棒了,今天开会的时候,经理还特意表扬了我。为了表示感谢,今天这顿我必须请!”女同事诚意满满。
  “不用客气,都是现成的资料,我也就是做了下简单整理而已。”陈梦笑着说。
  她不经意抬头,视线扫过段策时,顿住脚步。
  “嗨。”段策故作淡定地打招呼。
  “好巧,你也在这里啊!”陈梦略显尴尬。
  “哇,这帅哥是谁?”同事一脸惊艳。
  “一个……老熟人。”陈梦用了个朴素的形容词。
  “坐下来一起吃吧!”段策主动发出邀请。
  “好啊!”同事抢着应下。
  陈梦无奈坐到他对面,两人经常坦诚相见的人,这会儿关系仿佛很生疏。
  点了餐后,陈梦开始没话找话。
  “最近过得怎么样?”她问。
  “还好,你呢?”段策反问。
  “我……也很好。”陈梦笑笑。
  段策有些恍神,这是两人相识以来,陈梦第一次对他笑。
  这女人,在离开燕京后,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段策喉头发紧,身体紧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两人亲热的过往画面。
  那个简陋又整洁的小院里,那张厚实又宽大的旧板床上……
  她眼神迷离,温顺地交付出一切……
  场合不对,但他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来都没有理智可言。
  很庆幸,桌面可以遮挡所有不可描述的冲动,而他表情,又一如既往的克制冷静。
  “对了,你怎么会来江城?”陈梦问。
  她眼角微微上挑,尾梢泛着些许桃粉,那不是眼影,而是皮肤自有的光泽。
  情动时,那抹颜色会更加娇艳。
  “朋友聚会。”段策心猿意马道。
  很快,套餐端了上来。
  段策打量她,从头发丝儿到手指尖,每一寸都不愿放过。
  “你们两个……恋爱过吧?”同事忍不住小声猜测。
  “怎么可能?他才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别胡思乱想!”陈梦连忙说。
  虽说声音不大,但段策却每个字都听得分明。
  她这着急撇清关系的反应,针扎一样刺了下他心脏。
  “方便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单纯跟你说。”段策直视她。
  “啊?现在吗?”陈梦愣住。
  “嗯。”段策点头。
  同事闻言,默默端着盘子和汤盅转移到别处。
  没了灯泡在场,段策眼中的炙热更盛。
  他伸出手,隔桌拂上陈梦的脸。
  “别这样……这里人多。”她开始慌张。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段策依依不舍得地放下。
  他只是,想在临别前,确认一下那种感觉而已。
  如今,已经有答案了。
  “对不起,之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不过看到你现在过的很好,我也放心了。”段策叹息道。
  “嗯……我现在已经振作起来了,希望你也早点走出过往阴影。”陈梦目光澄明道。
  齐飞说的对,她是个单纯且善良的女孩子。
  即便被伤害、冷遇、羞辱,也从未对人起过憎恨。
  不管是对他、Jennifer,还是……这残酷又无情的命运。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状态,陈梦又眯起眼睛笑了笑,一幅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二十七岁的她,跟十七岁时相比,似乎没两样。
  如果时光倒退10年,两人在校园里相识,自己恐怕也会喜欢上她,段策想。
  对于处在青春期的男生而言,爱慕对象未必要多么漂亮,也不一定需要性感的身材与气质。
  简单干净,笑容清澈明朗,一个整天在眼前甩来甩去的马尾巴……足够了。
  分别时,段策本来想要拥抱下她,却又不忍心惊吓到她,所以只好失望作罢。
  弗吉尼亚州的别墅里,段策面容平静地地坐在椅子上。
  他脑海里,再次想起海德堡追凶事件。
  在抓到疑怨的同时,E夫人也获悉了自己被对方羞辱多年、并于混混沌沌中沦为J女的不堪过往……
  当再次面对深爱的老公时,她有没有后悔过自己不该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呢?
  “你确定已经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了么?”Peilin Wa问。
  “是的。”段策说。
 
 
第47章 放下她了
  在Peilin Wa的引导下, 段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头,他不再是段策,而是变成了那个名为沈沐川的少年。
  他个头脑聪明、过目不忘,几乎不费任何时间跟力气, 就能把轻松记住书上的内容。
  所以大部分时间里, 他都很闲, 手里总是握着一只铅笔,安静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沐川喜欢画画, 因为它可以隐晦地表达很多东西。
  “你这是画的什么呀, 我为什么看不懂?”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你这是效仿的抽象派吗?”
  “餐厅上面悬挂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一只猫啊,不过我猜是猫型吊灯, 对不对?”
  面对众人的疑问时, 沈沐川笑笑, 不回答也不否认。
  他长相英俊,笑容亲切温暖,很容易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沈沐川很受欢迎, 但凡他出现的地方, 总是焦点。
  甚至去餐厅打饭, 都有人争先恐后地帮他递餐盘。
  “让我也沾沾学霸的喜气!”大家都笑嘻嘻地说。
  人类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心生向往与喜爱。
  同时,也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他们背后隐藏的真相。
  长的很帅,母亲年轻漂亮,考试成绩稳定拔尖儿,篮球打的又好,除此之外还精通很多乐器……
  这种人, 生来就是赢家,绝对不存在任何遗憾。
  然而事实上,只有沈沐川知道,他活得一点都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他也说不上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犯了每个人中二期都会有的矫情病。
  所以,沈沐川一直把这些话藏在心里。
  高中时,他又被迫转学了。
  母亲带着他,已经陆续换了几个学校。
  他是单亲家庭,懂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多艰辛,所以从不过问背后原因。
  又或者是……聪明的他,那时就已经下意识地逃避某些真相。
  到学校报道的第一天,他就认识了陈梦。
  那个笑容甜甜的女孩,位置就在他前面。
  长得不怎么漂亮,单眼皮,皮肤洁白脸颊饱满。
  她头发又多又长,笑起来眼睛眯起来,给人感觉快乐又单纯。
  等到月考时,沈沐川意外地发现,对方居然跟自己并列第一。
  而陈梦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同样震惊。
  “想不到你学习还挺好!”她嘀咕道。
  “你不也一样?”沈沐笑。
  陈梦没回答,而是默默转身去背公式了。
  这女孩,并不是天生的聪慧类型,她只是愿意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而已,沈沐川想。
  因为坐在陈梦后面,所以看得到她有多轴。
  每天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
  明明对她来说已经很熟练的公式,还是强迫自己背了一遍又一遍。
  有天沈沐川经过走廊时,听见一个叫白丽娟的女孩低声抱怨。
  “家里那么有钱,还把自己伪装的很刻苦一样,她难道是想把这天下的便宜全部占尽吗?”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话是在说陈梦。
  同学们都说,她家很有钱,父亲开建筑公司,进出豪车派头十足,气焰嚣张到不得了。
  但是陈梦的打扮,却丝毫看不出大小姐气势。
  身上总是穿着校服,头发则用用简单的花苞头绳扎成马尾。
  不染烫也不拉直,却总是散发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除此之外,她用文具很简单,几块钱的笔袋,塑料原子笔,书包下面都是磨旧痕迹。
  后来两个人关系熟了,沈沐川才了解到,陈梦家的确有钱,但她跟她没什么关系。
  父亲早年离婚再娶,很少理会家中事务,所有支出花销都得询问继母。
  而她那位花枝招展的‘小妈’,则把所有关爱都给了亲生儿子,压根不理会这个‘女儿’。
  身在豪门的清贫女,日子甚至比普通家庭更艰难。
  “我没有跟别人提过这些,说了他们也不信,大家都觉得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拼命的学习,不过是想为自己博个明天罢了。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不是天赋型选手。跟你这种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人比,真的好悲哀呀。”陈梦叹气说。
  叹完气后,她便开始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才不在意呢,等到上了大学后,我就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到时候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管遇到什么挫折,五分钟内必然会振作起来。
  然后将所有烦恼抛到脑后,重新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这份毅力,让沈沐川羡慕又钦佩。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有些沉溺于对方那份对快乐的执着。
  于是,他曾经在纸上勾勒的那一些抽象画,悄无声息地全部变成了陈梦。
  那个晃来晃去的马尾巴,成了萦绕在他心头的暧昧。
  青春、暗恋、前后桌……但一切生活都是刚刚好,直到有天,他无意中发现了自己小学时夹在书本里的一幅画,生活便猝不及防地开始变味儿。
  他的画儿,总是很抽象,除了用来发泄情绪外,有时候甚至隐藏着沈沐川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东西。
  在那幅泛黄的小画里,他居然依稀看到了父亲的死亡真相、母亲脸上诡谲的笑容、以及像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的秘密……
  很多曾经被遗忘的片段,居然全都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譬如他的父亲,死于人为制造出来的车祸。
  他躺在病床上吸氧的爷爷,死于意外停电。
  他的奶奶,临终前攥着沈沐川的手,欲言又止又满脸不甘与绝望。
  ……
  而所有灾难的起源,都来自她那个看起来温柔又贤惠的母亲。
  “我很小的时候,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后来……灾难突然降临,有个很坏的人,为了霸占你姥爷的留下来的家产,利用各种卑鄙手段,把我们从故乡驱逐出来。我爸爸气不过,心脏病发作死了,剩下妈妈带着我,颠沛流离辗转了很多地方,后来把我送进了大学……我以为,终于是时来运转,很快就能让她老人家过上好日子,可是我错了,她选择了弃我而去。”
  “知道玉子湖吗?大半个桂城的人都喝那里的水。死亡的方法有很多,可她却偏偏选了最不体面的那种……因为她恨命运不公,满腹悲伤无处发泄。她总是在我面前装的很坚强,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她很爱我的爸爸……也很爱我……唯独不爱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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