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说完,沈宴跟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良久后才轻轻应了句“是么”。
可问题是,她的生日已经过完了,就算高跟鞋再有意义,到现在也没有了。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她的心上人,说不定把这个礼物送给她的之后,还会适得其反,讨人嫌得很。
毕竟她当时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吧,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拒绝、还骂他来者不拒什么的。
沈宴想到最后,有些自嘲地一哂。但这会儿大概是逆反心理上来了,视线从那双平平无奇的黑色高跟鞋上移开,转头看了圈这里摆着的鞋子,最后索性把目光锁定在店里那个独立的展柜上,里面是一双在灯光下亮得有点刺眼的水晶鞋。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最后确定这一双有够浮夸和成熟,应该会是她喜欢的款式,大概也足够有意义。
于是抬手指了指展柜里的那双高跟鞋,问她:“这双有合适她的尺码吗?”
导购转头看了眼,发现他指的是店里目前最贵的款式之一,想也不想回答:“有的,也有六点五厘米的中跟。这款鞋子的灵感源于灰姑娘的水晶鞋,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在十八岁的时候能收到这样的成人礼物吧……穿上水晶鞋,也算是圆了小时候的公主梦。”
沈宴微微皱眉,只觉得灰姑娘这个词很不恰当,没忍住淡声回了句:“她不是什么灰姑娘。”
明明是蜜罐里泡大的豌豆公主,连睡觉都得用蚕丝,娇气得很。
所以她不可能像灰姑娘一样受什么继母继姐的欺负,也不可能在灰里面捡豆子,更不可能要靠一双水晶鞋圆她的公主梦。
她本来就已经过得足够优渥了,因此让人不敢轻易去承诺她什么,也不敢保证拥有她并被她拥有之后,就能带给公主幸福快乐。
毕竟和她相比,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从单亲家庭出来的、没办法像周围的朋友那样继承爸妈几十个亿的家产、需要战战兢兢在大城市奋斗的普通人,得供房贷,得买猫粮,还得赡养长辈,仅仅在物质上都够呛,更别说精神上的。
他在她面前实在自惭形秽。
所以他当时觉得,既然高攀总是辛苦的,他也并不想成为买二手房那会儿富家千金的穷男友,又何必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情愫大费周章,他就像原先那样和三只猫一块儿过,也挺好的。
只不过这种想法到现在才过了半天,好像就开始动摇了。
因为那好像不只一点情愫,也并不莫名其妙。那些他意想不到的种子扎得太深,到现在已经长出枝干,甚至要开出花来。
沈宴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得有点远,也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因为这事变得阴晴不定,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到头来也只能意兴阑珊地迎着导购莫名其妙的眼神示意她帮忙把鞋包起来,然后拎着那双沉甸甸的、可能永远也送不出去的昂贵玩意儿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老婆家里好有钱,养老婆好贵,我没钱,赚钱好难,我还是单身吧:)
久妹:沈宴大傻逼沈宴大傻逼沈宴大傻逼!!!!
【宴狗的思路总是如此清奇orz】
第40章 朝思慕久
周六晚上
因为职业的关系, 唐白和他老婆谢书忆在国庆没调出假期,婚礼便因此拖到国庆结束的第一个周末才举行,地点在洛杉矶, 算是他们这群华人在国外留学的大本营。
这就导致沈宴连自己的事都没来得及解决,转头已经被连人带行李打包上飞机, 要去见证他年少有为的发小的婚礼,甚至在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上都得看前排那两人碍眼地腻腻歪歪,实在让人心里堵得慌。
而婚礼仪式举行的前一晚,依照惯例, 一伙人还要熬着时差在他们上大学那会儿常去的一家酒吧办单身party。至于为什么常去,主要是因为沈宴之前在那儿打工,酒水喝起来便宜又安全。
酒吧的老板没变, 加上沈宴毕业也没多久, 几乎是刚打一个照面就认出了他,乐乐呵呵地请他喝了几个shot的龙舌兰才肯放他走,甚至还想讹他帮他打一晚碟。
沈宴本来就困得快睁不开眼,加上几年没玩碟机手生得很,对此只能婉言谢绝, 拎着玻璃杯慢腾腾回他们开的卡座那儿,没什么精神地靠着阖眼。
但烦人的是酒吧里吵也就算了, 中央空调的冷气开得还很足,生怕那些舞池里蹦迪的人跳久了热。沈宴眯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的薄衬衫有点不够用,跟老年人似的闭着眼睛睡不着。
说起来也像是个笑话,他在发小的单身夜上, 竟然会在酒吧这样震耳欲聋的噪音里昏昏欲睡,却又因为怕冷睡不着,只能亮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中途甚至还有几个女孩儿主动过来搭讪, 想请他喝一杯,沈宴本来心情就糟糕,在唐白他们面前还能勉强装一装,闻言只能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回她一句“sick as a dog, could be the influenza”,然后被对方以一句“fuck you”或者“asshole”结束对话。
然而这晚的新郎新娘大概是在医院工作久了,难得放个婚假出来玩,头一晚就兴奋得在舞池里喝高。尤其谢书忆平时一身白大褂温温柔柔的,今晚总算能释放一下自我,差点当着她结婚证上另一半的面跟一个美国老哥热吻,只可惜临门一脚时被唐白抓回去了,只能暂时到卡座上醒一醒酒。
而这头卡座上已经东倒西歪一片,除了几个伴娘,闻星驰和孟天泽毕竟也做了两年社畜,体力不比当年,加上明天要做伴郎,今晚不宜跟酒吧里认识的姑娘们去开房,只能非常唏嘘地在这儿摇头晃脑地打牌。
而在座的也就只剩沈宴是完全清醒的,只差给他一条毛毯颐养天年。
等到四个人打完第三局桥牌,沈宴理所当然地又赢了,把他们刚才拿出来抵押的手表戒指车钥匙都一一还回去,表示自己不玩了。
但就在他起身去洗手间的上一秒,闻星驰一伸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醉醺醺地问了句:“怎么了你,这几天大姨夫来了?结婚还不高兴啊?”
“又不是我他妈结婚,找错人了,你问唐白去。”沈宴嫌弃地别开头,尝试把他的手扯开。
“别啊,哥们看出你这两天心情不好……这不想来开导开导你么?”闻星驰不松手,大着舌头又道,“要不明天大喜事,你在婚礼上丧着个脸多不吉利啊,是吧?人几个伴娘都要被你吓着了……”
沈宴“啧”了声,刚想骂句什么,就听另一头的唐白问了句:“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被哪家姑娘甩了搁我这儿心里不平衡啊?说来听听?”
“诶,长成沈宴这样的都能被甩,那姑娘牛逼啊!”谢书忆闻言,从他大腿上猛地抬了抬头,只不过下一秒就被他伸手摁了回去。
沈宴按按眉心,头疼地回他们:“要是喝醉了就赶紧回去,别烦,你俩明天还结不结婚了?”
“结啊,现在这不给伴郎做心理疏导么?”谢书忆摊了摊手,回。
沈宴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下一秒等来的是孟天泽递到他嘴边的酒,一言不合就使力灌了他一大口,一面吆喝:“老子就看不惯你那张死人脸,要说不出口你就喝,喝醉了嘴就能撬开了,多大人了还跟我装忧愁呢,你当你还她妈十七岁啊……”
沈宴冷不丁被呛到,喉间顿时火辣辣地发疼,但碍于边上除了酒精就是酒精,只能硬着头皮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
虽然是开酒吧的,但沈宴的酒量事实上不算顶尖,只是平时都止步小酌,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但这会儿任谁也顶不住六七个人轮番给他劝酒,等到半个小时后,就一股脑全招了。
好在他虽然醉了,口齿还是清晰的,垂着眼帘幽幽开口:“要是你们……发现自己喜欢上一小姑娘,但是她年纪太小了……你能怎么办?”
闻星驰扛不住困意地打了个哈欠,反问:“年纪小是多小?不会还在读幼儿园吧,你她妈要是个□□……我操,怪不得你之前一个正经女朋友没谈过,等着,我她妈一回国就把你押去派出所……”
沈宴听到最后,在醉意里总算反应过来踢他一脚,回:“你他妈的才□□,她前几天满十八岁了。”
闻星驰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足足反应了十多秒,最后打了个酒嗝,出声骂他:“那你是不是她妈的傻逼?嗝,都十八了怕个屁,再过两年都能去扯证了,还跟我搁这儿逼逼叨叨逼逼叨叨,你活她妈二十多年不会追女生?”
那头孟天泽听到这话,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仰头嗤了声:“他这个逼就是从小被惯坏了……仗着张男狐狸精的脸,哪次不是女生追他……之前我他妈看中一姑娘,谁知道冲着他来的,跟我睡了之后她妈拿我当僚机,我可去他妈的……”
这会儿卡座里不论坐着的站着的几乎都晕菜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嗯,现在好了,总算有他追不上的,我是挺喜闻乐见……”唐白在对面翘着二郎腿,一手玩着他老婆的头发,最后补充,“反正我有着落了。”
只不过他的话音落毕,沈宴脸上的表情倒变得有些古怪,片刻后哼笑了声,杯里的褐色酒液跟着轻晃:“那真不好意思,还是让你失望了……不是我追的她,前几天小姑娘跟我表白,我没答应。”
“你他妈……”闻星驰听完,眉头拧成一团,好半天后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总算屡直了舌头,“你脑子是不是哪儿缺他妈一根筋?要真缺让姓唐的给你开开刀。喜欢人家还拒绝,你他妈的是受虐狂啊?”
话说到一半,孟天泽听不耐烦,从卡座里面歪歪斜斜地出来,在撞到沈宴搁在那儿的腿时骂了句:“让开,老子去撒泡尿,听你妈听。”
沈宴揉了揉耳朵,一边让开腿,回答:“谁知道呢……当时脑子她妈不太清楚,总觉得年纪差得太大,她又没见过几个男人,要答应下来太占便宜……再说人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又不缺男生追,我银行卡里她妈才几个钱啊,怕耽误人家……”
他这番话说完,闻星驰嘴角一扯,给了他一个无话可说的酒嗝。
唐白也顺势打了个哈欠,落井下石:“行,理由挺充分……你就她妈一个人单着吧,别耽误人家了。”
沈宴闻言嗤了声,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酒杯放回茶几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已经没办法用逻辑组织语言:“姓唐的,我她妈又不是你,想做医生你老子就开了家医院,想娶老婆你老婆就调去跟你一块儿上班……我要她妈要拒绝完了觉得甘心,至于现在跟你在这儿扯皮喝闷酒?早她妈去她学校给她下跪道歉了,傻逼。”
唐白听到这句,也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穴位,笑得在沙发上颤抖,半天都停不下来,末了回他:“你沈宴要有种就去,我他妈这辈子唯一一次下跪就是求婚,明天老子就结婚去了,你再看看你?”
“看你妈看,老子之前就没想过结婚,给我妈养完了老就得了,结你妈的婚。”沈宴冷笑,眼尾被酒气熏得艳红。
“那现在呢?啊?你不有个喜欢的了么,有了也不想结啊……”闻星驰朦朦胧胧地问着,一边伸手拍他大腿。
只不过话音落毕,刚才还吵嚷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宴一时片刻没回答,只是垂眼看着面前的茶几,中途似乎被上头凌乱的酒瓶看得想吐,头一次意识到他们几个今晚竟然喝了这么多,太阳穴上的神经跟着一抽一抽地跳。
到头来才用力揉了揉鼻子,企图驱散那股酸涩的酒气,一面淡声回答:“傻逼,人家现在指不定都不搭理我了,还结婚……想你妈想的美。”
“……那倒也说不定,”闻星驰嘟囔了声,又开始哈欠连天,“得看人家有多喜欢你了……不过你拒绝那会儿都说什么了,要全是你平时那些逼话,那你她妈肯定没戏……人小姑娘后来什么反应?哭了吗,还是骂你了?”
沈宴闻言啧了声,语气带了些自嘲:“还能说什么,我让她别喜欢我了,没前途……她又这么娇气,谁听了不哭……”
唐白毕竟是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听到这话之后一代入,只觉得有点手痒:“就你他妈说的这些话,她没给你一嘴巴都算好的了……你想哪个小姑娘敢随随便便跟人表白啊,肯定是你,之前给她什么错误信号了,说到底还不他妈都怪你么……”
沈宴抿了抿唇,到这会儿早放弃挣扎了,只觉得他说得对。
只是除此之外,他对某句话一连耿耿于怀了好几天,忍不住补充:“但她不知道怎么想我的,还说我来者不拒,这点我可不认,死也总她妈得让我瞑目吧?”
闻星驰原本都困得在沙发上躺下了,但听到这句,还是第一时间笑出了声,懒洋洋回他:“那倒是,你拒绝的姑娘不说百八十个吧,一打还是有的……我记得高中最有名的那个……是叫Sherry还是Cherry来着?自称什么吉普赛女巫的后代,被你拒绝之后还往你locker里塞巫蛊娃娃,诅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来着……”
“还有这种事啊……说不定是真的呢,他不都打二十五年光棍了么……那娃娃现在在哪儿,说不定找个术士给他破了,就能追上姑娘了……”唐白比他们大几岁,当时没在一块儿上高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壮举,也跟着呵呵了几声。
“啧,娃娃早不在了……沈宴那个逼够狠的,拿到之后看也没看就揣垃圾桶里去了,多亏我跑去捡回来,要不还不知道上面在咒他断子绝孙呢……”闻星驰砸了咂嘴,回答。
“嗤……”沈宴都快让他的话给气笑了,也知道这群人根本不靠谱,只是为了搁这儿胡侃。
但他这会儿头实在晕得厉害,也懒得再费劲儿骂他们,免得震得自己头疼。片刻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费了点功夫才站起身,抛下一句:“姓孟的去厕所半个世纪了,待会儿找人过去看看,指不定下了药被割肾了……我先回去醒酒,明天你们要是还起得来,就婚礼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