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一心只顾着赏花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胤禟已经走近了。猛一回头,才发现撞到了他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圈住了。
初心害羞,轻轻推了推他:“听琴她们还在呢。”
胤禟噙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朝身后瞥了瞥,眼神又落到初心身上。
初心这才发现,哪还有半点影子啊,那几个眼尖的丫头早就悄悄离开了。
如此良辰美景,加上胤禟捧到眼前的一颗真心,初心岂能无动于衷?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能满脸红云地依偎在他怀里。生辰而已,不求轰轰烈烈,只愿此后岁月同此刻这般……
相拥良久,初心甚至感到有些憋闷,想到自己不该如此大煞风景,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胤禟无奈,又不忍责她分毫,想来也该继续推进下去,便趁她分神之际蓦地将她抱起,惊得初心胸口猛跳了几下。
想着他素日稳重的做派,这倒教初心慌神了。可胤禟到底也没做什么荒唐的事,一进屋便将她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目之所见,悉心装饰过的屋子正中央赫然悬挂着一副女子肖像。
白色绢布为底,长约一人高的巨幕,那画中人竟如此眼熟!此画虽不似西洋画那般逼真,可那一番描摹,一笔一划皆是情真意切,活脱脱是自己的模样。
方才的浪漫花海,与胤禟相处的喜悦、羞赧,此刻通通烟消云散,眼角竟生出了湿意。若说先前那些阵仗带给她的是惊喜,此刻才是直击心扉的感动吧。
“爷什么时候找人画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初心拼命忍着,可又实在好奇眼前人这番心意是何时种下的。
胤禟用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窝,两颊竟也稍稍泛红,笑慰道:“何人能描摹出福晋的半分□□?自然是我亲自所作,福晋可还满意?”
初心一时噎声,捂着嘴来掩饰吃惊、感动的“失态”,可一想到今日接二连三的惊喜与用心,眼底的晶莹终是收不住了。
胤禟精心谋划这些,哪里是想惹佳人落泪的,情急之下用手将她流下眼泪尽数拭干,低头落下轻轻一吻,佯嗔道:“福晋是不满意我的画作,竟恼了吗?”
这下初心被他逗乐了,眼泪止住了不说,唇角也渐渐扬起,心满意足地答道:“爷今日准备的这些,实在是太感动了。”
胤禟摸了摸她的鼻子:“福晋还真容易满足。”
初心轻轻将他推开,又对着画像仔细赏看一番。这画工虽比不上名流大家,可一看就知道作画的人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是这神态,每一笔都勾勒得极像,可见胤禟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一番温柔沉醉,胤禟又陪着初心四处逛了逛。这别院虽不大,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倒更像是江南的庭院。
似此良辰美景,初心有些流连忘返,破天荒地拉着胤禟撒娇一番:“这院子真好,我竟舍不得了。”
瞧着她灵动如水的眸子,胤禟顿觉一切话语皆是多余,只将她揽入怀中,露出最舒适、餮足的笑容。
他何尝不贪爱这种宁静的日子,可身在其位,行事诸般瞻前顾后,他又怎敢轻易给出承诺呢?
第60章
隔日,生辰的气氛仍未淡退。虽未特意嘱咐, 可哪有父母不惦着孩子生辰的, 富察府派人送来了不少礼物。初心瞧着明白, 上至马齐夫妇, 下到跃扬兄弟几个,皆是费了一番心思。
今年这生辰,她实在被宠上了天。
丫头们仔细盘点了富察家送来的礼物,皆是体面贵重, 本没什么亮眼之处。唯独里面有一套蓝宝石的头面, 花样尤为别致,不过初心嫌它太过厚重,怕是用不着。可巧德妃也有一套蓝宝石的头面, 上次在宜妃那儿听说过, 估摸着宜妃很是眼热,便索性让人寻了个精致的锦盒,将头面收起来, 预备着下次送给她。
可还未等初心再次进宫,宫里就传出一个天大的消息。
惠妃被禁足了,还是无旨意不得解除的那种,算是变相地打入冷宫了。八阿哥本想在康熙面前求求情, 可眼见大阿哥也被斥责了,话到嘴边, 也只能咽了回来。
虽说这事和九阿哥府关系不大, 但胤禟放心不下, 生怕牵连到宜妃,便嘱咐初心进宫探望一番,初心自然应允。
宜妃接过初心呈上的头面,满意极了,立马吩咐宫人给自己戴上。初心眼尖,拦住宫人,亲自挑了几件,认真帮宜妃装扮起来。
宜妃向来保养得当,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年轻。她本就是长相娇艳的一类,不过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早已为她添上了几分稳重,如今佩戴这套蓝宝石的头面,倒是称得她格外亮眼。
初心将铜镜递给她,俏皮一笑:“到底还是额娘会保养,怪不得能宠冠后宫多年呢。”
一半真心,一半玩笑。
宜妃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也是一副满意的表情,只是想到前日惠妃的事情,脸上终究添了几分落寞,无声地叹息道:“伴君如伴虎,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惠妃是康熙身边的老人了,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不过因为几句言语冲突,便受了这么重的惩罚。
如今的后宫人人自危,纵然平日有再盛的荣宠,天威难测,难保哪日也得了如斯下场。
初心心里清楚,惠妃之祸,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只是她不好在宜妃面前表露过多,只能言语上宽慰她几句:“额娘放宽心,皇阿玛向来重情,想必只是一时生气,没准过几日就下旨解除惠妃娘娘的禁足了。”
“如此最好不过了。”四妃虽有争斗,可好歹是几十年交往下来,年轻时的争风吃醋早已远去,如今大祸当前,宜妃心里实有不忍。
初心又陪着宜妃聊了会儿别的事,见她有了乏意,初心便告辞了。
前脚还未走出西六宫,初心就被惠妃派来的宫女截住了:“惠妃娘娘请九福晋去延禧宫一趟。”
惠妃如今被禁足,身边的人自然也拘着,如今能找着她,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初心虽有疑虑,却不忍拂了惠妃之意,由得那宫女在前面带路。
索性康熙并没明令禁止外人探望惠妃,初心才能顺利地进了延禧宫。严格来说,这算是初心第一次过来,比起宜妃的翊坤宫,惠妃这儿更多了几分静谧。
见初心进来了,惠妃赶紧离榻,摒退左右,一把扶过准备行礼的初心,满脸慈爱:“好孩子,在我这儿,不用拘谨。”
初心能感受到,虽然惠妃极力克制着,但她的双手仍微微颤抖,便只好陪着她走到了榻边,扶她坐下,而后站到一旁。
惠妃见状,忙把她拉到自己边上坐着,侧身细细打量,见初心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才收回了目光,慈笑道:“瞧我高兴坏了,竟忘了正事。”
话音刚落,惠妃小心翼翼地从靠枕后面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初心:“打开看看吧。”
初心摸不准她的意思,可觉察出她并无恶意,便接过来慢慢打开了。却见那盒子里呈放着一块玲珑剔透的古玉,那玉上面没有一丝划痕,也没有一粒尘土,可见惠妃保存的十分妥帖。再仔细一瞧,玉体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婉字,初心暗惊。
“这玉真好看。”初心将盒子递回。
惠妃并没有接过去,又往初心面前推了推:“这是给你的。”
初心诧异,自然不敢随便拿走:“这样的好东西,娘娘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惠妃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将盒子往她面前推近了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拿着吧,这本就该是你的。”
初心生怕惠妃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绷紧着身子,直直地望着她。
还好,惠妃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叮嘱她,好生保管着,当做一个念想吧。
初心见她语气决绝,怕她想不开,只能好好安慰她一番:“娘娘不必气馁,等皇阿玛气散了,都会好起来的。”
惠妃知她是为自己好,自然也回她一个笑脸:“放心吧,我没事。”只是她和康熙的之间的郁结,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初心没再说什么,就陪着惠妃静静坐了一会儿,听她讲讲宫里的事,偶尔也陪着她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只是,初心也不敢久坐,只好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回到府后,初心把盒子交给听琴,让她务必找个妥当的地方存放,不能有一点闪失。
晚间的时候,胤禟回来了,问了问她宫里的情形,待初心将宜妃的近况说给他听后,他才彻底放心下来,同时又告诉了初心一个消息。
“弘晖惊了马?”初心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四阿哥夫妻两个一向重视这个长子,身边安排的人都是得力的,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胤禟因着老四两次坑自己的事,心里对他存着一股怨气,倒没有过多关心这件事,只是刚巧在户部碰到了胤禛,才听他说了一嘴。
见初心很上心,也知道她素来和四嫂交好,胤禟便将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她:“是啊,刚才在户部,四哥府里的管家亲自来说的,我瞧着这意思,怕是多半不好了。”
初心听得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弘晖会有这么一劫。除了四阿哥的因素,初心对于弘晖这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如今见他遭了大罪,哪里会无动于衷呢。
胤禟知道她素来心软,又对弘晖有些情分,只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哪怕四哥再有本事,也是医得了病,治不了命,便好生安慰她:“福晋莫急,说不得会有转机呢?”
初心无奈地笑笑,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上天了,希望能善待这个孩子吧。
胤禟最见不得她难受,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太过鲁莽,早知道便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了。
便又缠着她说了说宫里的事情,初心无法,只好又和他说起了惠妃的事情,顺便将她赠玉一事,也如实说了:“我实在难以推诿,只能先收着了。”
胤禟微微皱了下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那种感觉实在难以捉住,只好留了个心眼,以后再慢慢看吧。
“既然如此,你就先好生收着吧。”左右惠妃是八哥的养母,而且和自己额娘之间还算友好,想必也不至于故意坑害吧。
初心认同地点点头。
第61章
翌日一大早,初心便让人从库房里翻了些补品出来, 也不清楚弘晖到底伤势如何, 只好选了几支上好的山参包起来, 让人拿着, 随自己去四阿哥府探望一趟。
初心一进房间,见太医丫鬟围了一屋子。四阿哥冷着脸站在床头,而四福晋则是瘫坐在了床沿上。再看向弘晖,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脸上气血全无, 看着怕是不好了。
胤禛象征性地朝初心点了下头,目光随即又转到了弘晖身上。
四福晋沉溺在悲痛中,自然无暇顾及初心。
初心也不忍打扰他们, 便悄悄把太医叫到了门口, 仔细询问一番:“弘晖阿哥伤势如何?”
太医也是人精,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于是挑挑拣拣地分析了一遍病情。
初心前世是学医的,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相关的医学知识还都有些印象。
听太医的意思,弘晖很可能是坠马时伤到了头部,一直醒不过来, 多半是脑部有淤血。若要救他,首先便要化瘀。
初心学的是西医, 但有段时间, 她对中医特别感兴趣, 于是就在网上搜了很多治病的药方,隐约记得有关于这方面的。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吃药调理或者针灸?”既然网上能搜到,初心觉得太医应该也清楚才是。
那太医无力地摇摇头,轻叹两声,略带惋惜地说道:“昨夜就已经施过一次针了,刚刚又施了一遍,只是并无效果,至于药物治疗,恕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是从未听说过。”
初心无法,又隐晦地问了问他,若是弘晖再不醒,会有什么后果?
太医摸了把胡子,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初心自然明了。
太医走后,初心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等情绪好转些,才又返回屋里去。
才一会儿的功夫,四福晋已经倒在了胤禛怀里,哭成了泪人。胤禛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冷峻的脸上,掩不住的悲伤。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自幼聪明乖巧,胤禛在他身上寄予了无限的希望。看着小小的人儿如今昏迷着躺在床上,已然没有了生的希望,他何尝不想放声大哭?只是若是自己再倒了下去,那四阿哥府真的全完了。
初心见这幅光景,想必是连他们都已经放弃了吧。
“四嫂好歹保重些,若是弘晖醒了,见额娘这副模样,他这么懂事的孩子,心里该不好受了。”初心本不该多嘴,可见四福晋这模样实在不忍。
四福晋素来端庄得体,若是平时有外人在场,她定是一副高贵的模样。只是如今,哪里还收的住眼泪,根本就听不进初心的话。
胤禛知道初心是真心真意,可眼前的样子,必定是要怠慢了她的,于是,只好委婉地说道:“九弟妹有心了,只是如今府里这情况,你多担待些。”
初心也是通透人,自然是点点头,她心里也挂着事,便先离开了。
回府后,初心遣散了所有人,然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初心拼命回忆着前世关于脑淤血的中药方子,只要想到一点,就立马拿笔记下,写了揉,揉了写,不知不觉地,纸团已经扔了满地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初心绞尽脑汁,总算凭记忆写出了一个完整的方子:生龙骨六钱,菖蒲五钱,泽兰五钱,夏枯草八钱,地龙三钱,黄芩四钱,蒲黄四钱,双花二钱,怀牛膝六钱,寄生四钱,三七一钱,当归八钱。
由于时间久远,初心也不敢保证方子的准确度,只是她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些药材并无相克之物,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出于谨慎,初心又让玉箫把方子拿到回春堂,请赛华佗张大夫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毒性,才带着方子又去了四阿哥府里。
四福晋已经哭晕了,胤禛只好让人把她扶回房间,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弘晖。
胤禛是个聪明人,见初心去而复返,知她必定有事。
踌躇片刻,笃定地问道:“九弟妹再次登门,必定是有事吧?”
毕竟是要做帝王的人,胤禛虽然悲伤,可神情语气还是让人有种压迫感,这应该就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