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搭理他微变的神情,自顾自地拿出一张新的婚帖,往前一推,几乎是贴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指尖停下。
林涵海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手指骤然蜷缩,眼神阴沉地看着与他书房桌面上一模一样的婚帖,抿唇不语拿起将其放在一边。
“流悦,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嗓音干涩地寻着话题。
流悦目光奇异地看着他,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道:“除了记忆外,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听说我以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先向你说声抱歉。”
林涵海心内一紧,在对方单方面将所有隐含着爱恋的全部行为归纳为一种错误时,就连他也无法说出什么更好的话去纠正。
因为那时他的表现在所有人看来都会认为流悦的行为于他而言就是无法摆脱的麻烦。
心内无措,面上就不由带出了一抹惶然。
他发现,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马上要结婚了……新娘妆一定很好看。”
惶然之下,林涵海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表达的意思都有些混乱,身周平稳矜贵的气场都乱掉了。
让人一眼看过去,竟是有些狼狈的意味。
流悦眸中寒意褪去些许,敛下眸中一瞬划过的不明意味,唇角微抿。
定了几息后,突然单手撑着额际,像是疼痛难忍。
皙白的肤色因为血液的翻滚而漫上点末诱人的粉意,长睫不住的颤,眼角似乎因为那难熬的痛楚显出点湿润的泪意。
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林涵海,他迅速起身,伸手想要探向她微冒冷汗的额头,被流悦反手狠狠地打到一边。
双手相撞传出的清脆响声,似乎让流悦回了神,眼神朦胧抬首看着身边的林涵海。
这个眼神让林涵海心口一跳。
“海……哥哥?”
微不可察的喃喃声传出,落在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林涵海耳中却是格外的清晰。
他心内滚烫,神情瞬间失态,再次伸手想要揽住流悦肩膀再行询问。
“啪!”
出乎林涵海意料之外的一记挥打,甚至比刚刚无意识的时候还要加大了力道,流悦挥开了他想要拥住自己的手,脸色淡漠地用了力气推开了与她距离过近的林涵海。
看向他的眼神不如林涵海所想的那般柔软依恋,反而尽是厌烦。
“离我远一点。”
流悦拿包起身,霜雪铸成的肤白净细腻,而她漂亮的眉眼间显出的神情也如那霜雪般冰冷,比起她面上的神色,扫向林涵海的冷淡瞳眸都要算得上温和二字。
林涵海默然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流悦,在这段感情中他从未主动过,也就导致他如今面对现在的场景无计可施。
他可能远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喜欢这个以前懒得搭理的女孩,正因为如此,所有的无计可施才更令他绝望。
流悦轻瞥他一眼,语气淡淡:“我想起了一点事,不过只有一点。”
“关于新娘这个词,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新娘吗?”
流悦漠然地看着他,将他脸上所有的神情变化都看入眼中。
闻言,林涵海的反应化为文字的话,只有四个字。
他不知道。
或者是,他不记得。
这真可笑。
秋流悦转身就走,这一次的背影格外决绝,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悲伤,但心底残存的那丝压抑终究是随风散去了。
“好了,以后我就可以放飞自我了。他没救了,死的不能再死了,秋流悦这个人设成精都没法跟他在一起了。”
流悦将发丝撩至耳后,唇角微弯,含蓄地笑着。
小奥叹气,每次主人都是这样,想着法子制造各种意外跟自己看对眼的男人在一起,说好的三个月之类的完全是迫不及待的摆脱男主期。
算算日子,三个月到期那天刚好就是婚礼举办的日子。
时间卡得准准的。
独留在包厢内的林涵海眉头死死地皱起,流悦为什么会问那句话,还说那是想起来的一点记忆?
他脑中完全没有印象,却又觉得那句话格外熟悉滢,心底的不安也极为真实。
为什么?还有那个如梦魇一般的梦境。
极力在脑中庞杂的信息中捕捉着可能存在的线索,漫无目的想了许久,身体倏然一僵。
他突然想起,幼时流悦是有一段时间住在林宅的,可是为什么他半点记忆也无?
林涵海往日从未察觉到在这条信息背后隐藏着的可能是他记忆的缺陷,而当这段记忆的另一个主人公开口询问时,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同时得到了一份可能摧毁他所有坚持的真相。
那份真相其实并没有什么。
不过是一个年少时的男孩在高烧之后对于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忘了在他灰暗的童年生活中有个精致可人的女孩因着她自己的喜好任性得让冰冷的林宅变得花团锦簇,欢声笑语。
也忘了那个女孩曾是他眼中唯一的光,更甚至笑语间立下了最单纯的誓言,可因为他高烧恢复后拒绝了去见在他看来任性不已的女孩由此错过了最佳的记起时间。
长辈们眼中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先前对女孩极好的男孩在病了一场后就变得冷淡起来,除此之外谁都没有想到他竟是忘了。
女孩遵循着年少的誓言伴在男孩左右,从懵懂的喜爱发展为心动爱恋,他说过她是他唯一的新娘,那她就那么等了下去,哪怕受尽男孩的冷眼。
林涵海记起一切后,双脚无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再猛烈刺骨的剧痛此刻都不及他心里撕心裂肺的疼。
眼眶泛红,他无力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有那一滴滴落在地上溅开水花的泪滴隐约能看出主人崩溃的内心。
优雅矜贵的林大总裁,此时比路边的拾荒者还要狼狈。
他想不到流悦一个人坚持着誓言这么多年的煎熬,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能忘记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明明还是年少的自己就曾说过,林涵海永远不能没有秋流悦。
死死压抑在喉间的崩溃嘶叫,几乎逼得林涵海将近疯狂。
就如秦怡隐隐约约感觉到的那样,这个男人,大概会疯的。
模糊间,林涵海似乎听到那声冰冷嘲讽的“再见”。
再见,我的爱。
再见,我的光。
他身处冰冷机械的林家,这里所有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利益,感情如此,婚姻如此,孩子亦然。
父母之间的关系将近畸形,父子之间根本谈不上关系,母子之间的关系疏冷淡漠。
一个孩子出生开始,哪怕施舍一般也不会有人给予他一点感情,披上优雅的表皮也不能掩盖林家子弟内里封印的黑暗。
曾如此幸运看见了光,又如此不幸亲手弄丢了它。
悲鸣声隐隐传出包厢外,知道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没有侍者敢好奇地靠近,就算路过也是脚步匆匆半点不敢多加停留。
流悦在做出那个引子时就知道,林涵海孤独终老的节点已经完成,虽然不同于原走向中他是为了秦怡,还有一小部分因为秋流悦的纠缠不休余生不娶那般。
想起了一切的林涵海不可能会娶别人,那个唯一的新娘将要嫁作他人.妻,看到新娘二字都会让他心疼难忍。
流悦给过他们机会,如果这些所谓的男主能正视自己,能稍微乖巧那么一点,她不介意一直扮演那个痴心女子安生地陪着他们过完一生。
对她而言不过是说几句话,做一些事维持一下人设便能一直被宠着这没什么,但她无法理解被背弃后的纠缠不休。
这些诞生于古地中的小世界,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磨砺流悦等一干族人,可以说没有她的诞生,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秋流悦的存在。
世界安排出这样的走向,却不会强求一定要遵循,它们可以压制流悦,却无法控制流悦。
流悦不愿意为那些男主如此低微,后面那么长的时间更愿意找一个看顺眼的男人相伴,那么天道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流悦本身的存在,比这个世界任何人都要尊贵。
包括世界本身。
……
继许秋两家婚事在即,林家却宣布解除了婚约。
顿时,林家市场一片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get√,二更下午六点
“没有流悦的诞生,就没有秋流悦的存在。”
小天使们注意一下啊,不存在灵魂替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石兰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是我的爱人吗?(32)
林宅中, 仿若有浓浓的低气压笼罩了宅子的上空,帮佣们都是形色匆匆,纷纷低垂着头忙着手上的东西,对林宅中每个可以称为主人的人都是能避则避。
从林涵海一力坚持要取消与秦怡的婚约开始, 他与林父的争吵就不曾停过, 就连林母这次都没有站在一旁劝架, 而是直言他这次行为的荒唐。
又一次,餐桌上林父甩碗而去, 面上寒意肆虐。
林母随即起身, 温婉端庄的仪态始终端着,看向林涵海的眼中满是失望,冷淡道:“我说过,做下决定就由不得后悔。你现在的举动完全是把林氏名下的相关产业推在了风口浪尖, 秋许两家最近本就有意施碍, 你还反手助了他们一把。”
“简直荒唐!”
最后一句的责骂竟是直接与林父先前的骂语重叠了。
林涵海面上的神情不变, 将筷子放下,身上不见丝毫被人骂后的情绪波澜,他身周的气场如深潭一般, 稍近一点那种能摄人的感觉就越发浓烈。
当他漠然抬眸看向林母时, 眸中深深的沉郁让她感到凉意都要渗到血肉里。
林母不再说什么, 转身便上了楼,连背影都好像在表明着自己的失望。
晃神间,林涵海险些将其与流悦转身时的模样重合起来,眼底隐约透着血丝,倏然闭眼唤回了清醒的理智。
说什么希望他好,果然就是这样。
他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优雅俊美的面容上丝丝阴狠外泄, 将其衬染的格外阴鸷。
林家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安然无恙时,他们可以任意表露自己无处挥发的所谓爱意,站在一个极高的角度怀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来规劝他,但一旦身处的环境受到了震荡就会不吝于用最难听的话语来责骂他。
谈什么幸福,在这个地方他根本得不到幸福。
就连上苍看他可怜投以的那束光都被他自己亲手弄丢,认命吧,他注定离不开这样的世界。
也永远触碰不到女孩那个花香浮动,澄亮温暖的世界。
似乎一直这么想下去,便能一点点麻痹自己,疼得多了,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但心底深处仍尚存一丝火光,如果,如果流悦记起来了呢?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能说舍弃就舍弃吗?
那些往日的纠缠岁月,给了林涵海一丝不该存在的奢望。
……
许家。
流悦难得来一趟,虽然该走的礼节早就已经走过,但是对于她的到来许家上下都表现了盛烈的欢迎。
许母更是一直牵着流悦的手不放,面上都快笑成一朵花来,看着流悦的目光比看向她自己两个孩子还要柔和,满满都是喜爱。
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谁不想要啊,若是她家有个闺女,她也乐意把闺女宠上天,一点小小的娇气算什么?
好的女孩大气的时候能镇住全场,分得清场合,做得了抉择,一举一动优雅得体。
而这一点流悦无疑做得很好,她是娇气是任性,但那些也是分人对待的,该有的教育素养她一样不缺。
许奎文神态很温和,默不作声地将流悦从母亲的手里弄到了自己的身边,结实地牵在了手上,面上才终于显出几分真切的暖意。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许母这才发现手上那么大一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儿子拐走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许奎文的冷是顺着血液流淌在骨中的,时不时会让许母感到这个儿子实在过于无欲无求,居于上位的气场比一些久经商场的老家伙们还要恐怖。
哪怕她是他的母亲,也时常会有一种抓不住这个儿子的微妙感。
不过让她放下心来的就是,自己难得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人气,虽然仅限于流悦,但不妨许母心下安定。
许沧锡悄悄挤到流悦身旁,轻声嬉笑道:“嫂子好,嫂子真漂亮。”
流悦闻声稍稍侧了侧头,朝着他微羞地笑了一下。
侧首如惊鸿一现的笑颜猝不及防间就晃了许沧锡的眼,令他心口处的跳动都忍不住加速了一拍,动作迟滞地坐了回去后心底才暗暗嚎叫一声。
这冲击,就算他哥是和尚转世都抵不住啊!
许沧锡漫无目的地试想了一下翘自家亲哥墙角的可能性,瞬间脑中就划过亲哥毫无感情的死亡视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辈子吧,下辈子有命活着的时候再想想。
流悦与许家人相处很融洽。
事后许奎文送她离开后,许父才稍稍叹了口气。
他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女孩身上有些特质竟让他隐隐感觉到熟悉,那些熟悉感自然是出自常年相处的大儿子身上。
想不通的许父,把这一切归于他们两人之间独特的缘分。
出了许家大门,流悦转身扑向许奎文,双手圈住男人颈部,抬脸蹭了蹭他的脸侧,软和得可招人疼了。
许奎文双手绕过流悦腰身合拢,笑道:“怎么了?”
每当流悦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要求时,就会做出这样举动来,他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求之不得。
流悦蹙了一下眉尖,犹豫道:“我们结婚后可以在外面住吗?”
许奎文无奈一笑,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结婚后就算父母要求他也不会长期住在许宅,他并不喜过多人能窥探到自己的私生活。
尤其当这里面还包括了流悦时,他就更不想了。
这是他千辛万苦才求得的宝贝,许奎文更愿意让她没有拘束的生活在自己想要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