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平从来没有见阿娇如此稀罕过一样东西,比稀罕金子还喜欢。
可那刻丝料子,便是他有钱也买不到,只能尽职做事,争取有朝一日也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他想着心事,阿娇突然笑出声来,赵宴平抬眸,就见她手里捧着一只脑袋大小的金光闪闪的猪。
赵宴平大惊,这么大一块儿金子……
阿娇及时将金猪转过来,让作为开口的猪嘴对着赵宴平,笑道:“这是老太公送咱们初锦的钱罐子,老太公说了,留着以后给初锦装压岁钱用。”
赵宴平松了口气,原来金猪肚子里是空的,不过,便是空心的金猪,这么大一块儿,也有大几两吧?换成银子就是几十两银子。
再看看桌子上的其他东西,赵宴平苦笑道:“初锦才满月大,私房已经比咱们的家底还厚了。”
阿娇替女儿高兴:“说明她天生有福气,会挑好时候生。”
赵宴平看着她道:“国公府的礼这么贵重,以后咱们拿什么做回礼?”
阿娇一点都不愁:“咱们家的情况外面都知道,到时候咱们就尽量多花点心思,送他们肯定会喜欢的,情意到了就是,等以后家底厚了,再慢慢补回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赵宴平再次意识到了肩头担子的沉重,既要做个好官,也要继续拼一拼,将俸禄提上去,才能支撑家里的人情往来。
礼物都整理好了,阿娇终于感觉到一丝疲惫,洗洗手,脱了外衣,爬到了炕上。
又要五月了,家里早就换上了薄被,白日小初锦跟着冬竹睡耳房,晚上才跟爹娘一起睡。
阿娇摆好枕头,只穿中衣躺下了,无需盖被子。
赵宴平从后面靠过来,鼻子探到她领口,深深地吸了一口。
阿娇咬唇,发觉赵宴平确实有那个意思,阿娇虽然也想,可她也有点怕,待赵宴平将她翻过去,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阿娇埋在他怀里,小声道:“再过阵子行吗,我怕。”
赵宴平停下动作,头低下来,看着她问:“怕什么?”
阿娇红着脸道:“怕还没恢复好,疼。”
赵宴平想到了她生孩子那天的情形,确实凶险,所以他也能理解阿娇的畏惧,他再想,这事都要两个人都享受到才行,如果只是他畅快了,阿娇却身体不适,那赵宴平宁可不要,宁可继续等她,等她觉得可以了再一起来。
“是我太着急了。”赵宴平拍拍她肩膀,哄了她一会儿,然后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阿娇侧躺着,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修长的脖子,突然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赵宴平诧异地看过来。
阿娇脸红红的,垂着眸子道:“只是怕那样,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怀孕九个多月,坐月子又是一个月,这么长时间夫妻俩都没有亲热了,阿娇也想。
她才说完,赵宴平便重新压了过来。
说是歇晌,但这个晌午夫妻俩片刻都没有睡,关着门窗,做了好多久违的快乐事。
没过几日,又到了朝廷发俸禄的日子。
赵宴平月俸八两,算上各种补贴,到手十两。
下值之后,赵宴平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京城主街,有一段路两侧全是绸缎铺子,赵宴平挑了一家生意最红火的,进去了。
在里面逗留了两三刻钟,赵宴平才走了出来,手里并没有多什么东西。
他今日回来的晚了,回屋洗洗手便出来陪家人吃饭,饭桌上一家人主要就是聊孩子,聊孟昭的功课,聊小初锦今日的情况,简单又舒心。
吃完饭,赵宴平又陪孟昭玩了一次捉迷藏的游戏,才去西屋沐浴。
阿娇已经洗过了,坐在东屋陪女儿。
赵宴平洗完过来,将钱袋子交给她,这也是每个月发俸日的惯例。
阿娇笑着接过钱袋子,可是钱袋子到手,她就察觉了分量的不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有五两银子。
阿娇惊慌地看向自己的男人,难道是这个月他差事办得不好,朝廷克扣俸禄了?
赵宴平调侃道:“你怎么不怀疑是我用掉了?”
阿娇不假思索道:“你每个月一两的月钱都用不完,干什么能一口气花掉五两?”
赵宴平笑了笑,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块儿叠好的绸缎交给她。
阿娇做绣铺生意,一双手不知摸过多少绸缎,这缎子一入手,阿娇便知道是好东西,就算不如缂丝珍贵,在各处绸缎庄里也算得上顶级的好料子了。展开缎子,只有三尺见方,大红底,中间绣着栩栩如生的青鸟,这么小的一块儿缎子,给大人做衣裳的话,只能做一条肚兜。
肚兜?
阿娇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宴平。
赵宴平道:“女儿都穿上刻丝兜了,你当娘的,也不能穿的太差了。”
确定自己没有猜错,阿娇甜蜜归甜蜜,可还是心疼银子,仔细端详过那只青鸟的绣工后,阿娇咬牙问他:“这么一块儿料子,就花了你五两?”
赵宴平目光微闪,但还是道:“八两,我之前还攒了三两多月钱。”
八两!
八两就买了一块儿肚兜!
阿娇扑上去就要掐他,被赵宴平高高抱起,直接抵到衣柜上去了,一口气亲得她晕头转向,无力再发作。
第137章
男人花钱大手大脚该怎么办?
那肯定该骂。
可如果男人平时省吃俭用,只有给妻子买东西时才大手大脚,那这个妻子还会骂他败家吗?
反正阿娇是舍不得骂了,虽然有那么一刻因为太心疼银子而冲动地想责怪他,但当赵宴平紧紧地抱住她,亲得她手脚发软再在她耳边说他赚钱就是为了给她花,阿娇就一点都不生气了,反而高兴自己嫁了个好男人。
赵宴平绝不是一个深谙风花雪月的丈夫,可他一年只送一次礼物,这份心意就能让阿娇甜上一整年。
银子花了,料子也买回来了,阿娇犹豫再犹豫,还是放弃了将料子送到绣铺赚钱的念头,趁每日晌午休息的空闲,躲在屋子里偷偷给自己做肚兜。
料子太金贵,阿娇的一针一线都仔细无比,导致一件小小的兜儿,她都做了三天,做好了阿娇暂且也舍不得穿。还在喂奶呢,容易弄脏了,这么漂亮又珍贵的礼物,阿娇决定等哪天她觉得自己恢复好了,可以与赵宴平肆无忌惮地放纵了,再穿出来给他看。
五月初四这日,赵宴平开始连着放三日端午假。
旁的府里也会给下人放一天假休息,赵家宅子里现在有五个下人,阿娇做了安排,让郭兴、翠娘初四那天出门游逛,春竹、冬竹老家都在京城附近,便让她们俩初五过节这日回家,到了初六,再给柳氏身边的百灵放假。
对于阿娇的安排,郭兴摸摸脑门,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放什么假,他平时做的事情也不多,除非官爷夫人要他跑腿,他就看看门,扫扫院子门口,轻轻松松的,哪里需要休息。翠娘也不想放假,她怕自己出去了,官爷一家没饭吃。
阿娇笑道“你做完早饭出发,傍晚再赶回来做晚饭,晌午一顿我们自己解决。”
翠娘还是不想去。
阿娇朝她眨眨眼睛“你们兄妹俩若是不知道该去哪里玩,那就去绣铺、胭脂铺瞧瞧,每逢过节两个铺子生意都忙,你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翠娘马上就懂了,夫人是给哥哥机会去见秋月姐姐呢!
这下子,郭兴不想出门,也被翠娘拉了出去。
阿娇要喂孩子,因为小初锦这个阶段隔一两个时辰可能就要吃一次,她肯定是出不了门,她不出,柳氏与赵宴平就都在家里陪着她,晌午让赵宴平看孩子,婆媳俩一起去厨房做了午饭,都是江南家常菜。
到了后半晌,阳光没那么强烈了,赵宴平抱着小初锦、带着孟昭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毕竟小孩子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好,阿娇与柳氏让丫鬟搬了椅子在树荫下,一边看赵宴平哄孩子一边摇扇纳凉。蚊虫要出来了,阿娇与婆母商量,准备做个小荷包,里面放上阴干的艾草、艾条,放在兄妹俩身边,免得挨叮。
正聊着,郭兴、翠娘回来了。
郭兴直接去了倒座房,翠娘高高兴兴地绕过影壁,大声宣布了一个喜讯“夫人,秋月姐姐答应嫁给我哥了!”
赵宴平看向倒座房。
阿娇惊喜地朝翠娘招手,让翠娘说说胭脂铺里都发生了什么。
翠娘去厨房搬了一把小板凳,拿出来放到阿娇身边,坐好了才滔滔不绝起来,说是兄妹俩先去绣铺逛了一圈,没什么事就去了胭脂铺,结果发现胭脂铺新招了一个小伙计,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长得唇红齿白的,对秋月格外热情,秋月与他也有说有笑的。翠娘看出来哥哥很不高兴,后来客人少了,伙计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郭兴突然把秋月叫了出去,两人在后头待了足足半个时辰,再回来的时候,秋月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事,郭兴则笑得像个傻子。
敢情最关键的部分,翠娘也不知道!
阿娇让翠娘去叫郭兴过来。
等郭兴扭扭捏捏地跟在妹妹后头绕过影壁,发现不但夫人、太太、春竹、冬竹、百灵都在,就连官爷也抱着小姐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郭兴的脸顿时更红了,偏偏他肤色还偏黑,此时又黑又红的,窘迫得让人都想心疼他一把。
阿娇笑着让春竹几个先退下,顺便带走不适合听这些的孟昭。
少了三个大丫鬟围观,郭兴稍微自在了点,阿娇问他是怎么成功提亲的,郭兴低着头,含糊不清地道“我说我想娶她,她先是说我们年龄不合适,我不在乎,她又说她的那些往事,我还是不在乎,她又说她可能生不出孩子,我还是不在乎,最后她让我立个字据,答应将来她若想离开了我会写和离书,我立了字据,她就同意了。”
翠娘撇嘴“就这么点话,也能让你们说半个时辰?”
郭兴瞪了一眼妹妹,那肯定还做了点什么,可他能说吗?就妹妹个缺心眼的,什么都要问。
柳氏低头笑。
阿娇不想让郭兴尴尬,及时替他解围道“秋月让你立这个字据,是怕你将来反悔,或是看上别的年轻姑娘,背着她胡来,有了字据,她若被你伤了心,还能洒脱离开。”
郭兴明白,他向秋月保证过了,此时又跪下去,向夫人官爷保证他不是那种负心汉。
赵宴平让他起来,沉着脸道“你既然要娶她,将来真做出那种事,休怪我赵家也容不下你。”
郭兴连道不敢,官爷都当五品官了,都从未动过那些花花肠子,他一个做下人的,哪敢胡来?再说了,就算他有那个胆子,他也没那个心,他喜欢秋月,不管秋月能不能生,他都会守着秋月过一辈子。
他没有官爷的好相貌,也没有官爷的能耐,就是一个下人,秋月那么美,愿意嫁给他,郭兴真的死也无憾了。
阿娇问他“婚事,你们想大办还是?”
郭兴挠挠头顶,红着脸道“秋月说了,不用官爷夫人破费,只要你们同意,烦请官爷替我们写封婚书,她直接搬过来跟我过。”
阿娇是觉得,秋月做过瘦马,如果婚事办得太张扬,没准会引起旁人议论打听,被人知道秋月的过往反而不美,不如就在自家院子里摆两桌酒席,请李管事、江娘子他们过来,主仆一大家子一起给两人做个见证。
郭兴咚咚咚给赵宴平、阿娇夫妻俩磕了三个头。
他们兄妹俩的命是官爷给的,秋月是官爷带回来、夫人留下来的,全靠官爷夫人,他郭兴才有娶到心上人这一天。
虽然不必大办,但新婚的小两口怎么也要穿上喜袍,阿娇叫了江娘子过来,让江娘子从绣铺里面挑两块儿好料子,分别给郭兴、秋月做件喜袍。
江娘子当天就给郭兴量了尺寸,再去胭脂铺量了秋月的,回头就安排绣娘缝制,半个月后,新郎、新娘的一身行头都做好了。
阿娇特意将好日子定在了五月底,赵宴平休沐这日。
黄昏时分,胭脂铺提前一个时辰打烊,李管事与新招的小伙计一起送了秋月过来。郭兴暂且待在倒座房没露面,冬竹拉着秋月去她的房间打扮更衣。赵家院子里挂上了大红灯笼,两张桌子也摆好了,翠娘、百灵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随时准备摆菜。
阿娇算着吉时,让冬竹扶戴着红盖头的秋月出来了。
郭兴也换上了一身喜袍,胸口戴着朵大红花,笑不拢嘴地接了新娘子。拜过天地,阿娇等人簇拥着夫妻俩去郭兴的房间行新房礼,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大家再回到院子里,分成两桌吃席。
阿娇笑盈盈地打量一对儿新人,目光扫过赵宴平,发现赵宴平竟然也在看她,黑眸里带着一股令人发烫的深意。
阿娇心中一跳,快速垂下眼。
赵宴平端起酒杯,一口喝尽。
宴席散后,郭兴带着秋月回房了,李管事与小伙计走了,院子里的酒席自有丫鬟们收拾。
赵宴平先去沐浴,阿娇坐在屋里喂女儿,小初锦晚上很乖,睡前吃一顿,午夜吃一顿,然后就等天亮再吃了。
赵宴平洗完回来,阿娇还没喂完,侧朝他坐着,脸上飞了一层霞云。
平时她不会为这个脸红,只因平时赵宴平也不会在她喂孩子的时候凑过来看。
小初锦终于吃饱了。
阿娇立即将衣衫拽了上来。
“我来拍嗝,你去洗吧。”赵宴平接过女儿,垂眸道。
阿娇点点头,去衣柜里取换穿的中衣,趁赵宴平不注意,她偷偷翻出了那件价值八两的兜儿。
今晚的澡阿娇洗得格外仔细,生完女儿两个月了,她自我感觉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好吃好睡的,没有任何不适。心里感觉如此,眼睛能看到的身段也完好如初,该平的地方平,该丰的地方丰。
跨出木桶,阿娇擦干身子,先穿上八两银子,再套上那身茜红的薄纱睡衣。
天热的时候阿娇都穿薄纱,才不是故意要勾引他。
衣裳穿好了,阿娇摸摸自己半湿的长发,后悔没在这屋里摆面镜子。
她随便用手顺了顺,唤冬竹进来收拾,自己去了东屋。
小初锦已经睡着了,赵宴平将女儿放进她自己的小木床中,床的四角分别挂了一个阿娇做的艾草荷包。
阿娇洗的慢,赵宴平拿了本书坐在窗边,听到脚步声,赵宴平抬头,就看到了一身茜红睡衣的小妻子。这薄纱睡衣名符其实,该遮住的都遮住了,却又隐隐若现,尤其是阿娇还那么白,视线所及,她或许凉快,赵宴平却越看越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