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兼战友同志般的情谊,好久不见,两个男人见面,紧紧握了一下手,又很有仪式感般轻轻在空中碰了一下拳。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步行回家,晚餐由柏宣亲自下厨,为吴迪接风。
吴迪和柏宣一路畅聊,聊得兴起,柏宣开始做菜时,吴迪干脆也进了厨房,在一旁熟练地帮他打下手。
女主人曲成圆反倒清闲起来,抽空看了眼郭二妞送的礼物,读完信后脸色微微一红,悄悄把东西塞到衣柜深处。
重新回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静静地听柏宣和吴迪对话。
原来吴迪对棉花遗传改良很感兴趣,将来争取考上大学往这个方面继续钻研。
接着听到他在讲郭二妞开始研究柑橘,和柏宣讨论了起来。
吴迪道:“柑橘产业的主要病害是低温、酸腐病和溃疡病。咱们目前正努力尝试解决这些问题。传统的方法是通过大量的田间工作,不断试验,改良柑橘品种,但是这种方法费时费力。”
“这些传统问题,未来用分子生物学的概念都能解决。”柏宣挥舞着锅铲,猛火炒菜,人在烟火气里,口中却谈论着高深的学术话题:“二十年后农业遗传生物学一定会超速发展,尤其是动植物基因和各类细菌变异。”
“对了,柏宣,你上次寄来的那本《遗传生物学》,里面很多内容我和二妞都没看懂。以后我们都想报考生物系或者农学系,二妞想种出最甜的柑橘。”
曲成圆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个男人同时朝她看去,动作整齐,表情一致不明所以。
她忙摆摆手,“没事,刚才想起和二妞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话了,那时候我们在援疆火车上,她问我要不要吃橘子,说是她家自己种的,可甜了。”
吴迪点点头,“她们村种了很多果树,那个地方土壤优质,水果出品都特别好。”
“吴迪,我问你哦,二妞的水果甜,那我家二妞是不是更甜呢?”曲成圆双手扒着门口,身子一摇一晃。
她明明一副轻松姿态问吴迪,眼前的男人倒是自觉立正站好,扶了扶眼镜,倐地脸颊酡红,跟喝醉了酒似的。
安静了几秒,吴迪才郑重说道:“甜,更甜。”
曲成圆笑盈盈看他,语气里透着认真,“那以后就拜托吴迪同志了,希望你和我家二妞一直这么甜下去。”
吴迪脸上渐渐露出憨厚又坚定的笑容,“嗯!我保证。”
*** ***
棉花青年学术研讨会进展得很顺利,前两天曲成圆也以会务人员的身份去旁听了几场,受益匪浅。
第三天由于之前预订的机器模型到达先进农场,她只能提前离开会场,亲自处理和安排这些事。
会议结束后,吴迪和同行的几位青年一起乘车直接回了丰收农场,柏宣一一送完所有与会人员,月上树梢时才回到家。
进门时,小妻子正在客厅的凳子上打盹儿。
“圆圆,去睡觉吧。”柏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唔......我还没洗澡呢......”曲成圆揉揉眼睛,起身回了卧室拿换洗的睡衣。
打开衣柜,一个蓝色碎花的布包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柏宣脚下。
没等柏宣弯腰去捡,姑娘像从草丛里猛窜出来的小兽:“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说完将布包直接塞进了衣柜深处,对上柏宣的视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偏还此地无银三百两来了句:“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嘿嘿。”
柏宣记得这个布包,是从吴迪给的袋子里拿出来的,听说是郭二妞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某人像一只悄悄往树洞里藏松果的小松鼠,柏宣嘴角勾起,佯装毫不在意,转身出去。
等曲成圆去洗澡的时候,柏宣打开衣柜,在她的衣服堆里,轻易找到了那个布包。
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他不动声色放了回去。
曲成圆洗完澡,在脸部、脖子和手臂认认真真抹着雪花膏,完成几道护肤工序后才到卧室。
这段保养的时间里,柏宣已经洗完澡,并且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
听见房门动静,柏宣合上书本,拍了拍床沿,“圆圆,过来。”
曲成圆没绕到自己的睡床那边上床,而是直接俯身躺倒,乖乖蜷在柏宣怀里,仰头看著他,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在问怎么了。
柏宣垂下眼睛,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唇角,“想跟你聊聊播种的事情。”
“嗯?你们今天小小的棉花改变世界,讨论了播种机的主题吗?快跟我讲讲。”曲成圆白天去了先进农场,没能旁听会议。
她对精量播种机一直很感兴趣。这会儿洗完澡,正好人也不打瞌睡了,精神得很。
柏宣抚摸着她的肩膀,缓缓道:“其实刚才我看到那件小肚兜了,圆圆,什么时候能给咱们的小凤凰穿上?”
???
曲成圆听到小凤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蓝色布包里的衣服,我看了。很可爱,小凤凰穿着一定特别可爱。”
那件小肚兜,让他联想到上次误以为妻子有孕的乌龙事件。那份深深埋在心底的期盼,在一瞬间突然就开始冒了个绿芽。
结婚大半年来,两人感情和睦,恩爱有加,一直勤奋学习做功课,最近几次情到浓处就顺其自然,没做防护措施。
柏老师陷入了新一轮“学术”沉思:播种率挺高,发芽率为零。
此时怀里的姑娘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柏宣就算是学霸,该直的时候,一样是耿直大金毛。
不是根据布料少和小,就判断为小孩的衣服。这是结婚礼物,又不是满月礼物。
郭二妞这个小机灵鬼,当年跟着她这位老司机各种“熏陶”,她记得灌输了不少现代的事物给她听。
所以得知曲成圆的婚讯,郭二妞特意拜托别人从沪市带来精良的布料,为闺蜜亲手缝制并送上这身“情/趣”睡衣。
并在信里描述了这个作品:【灵动中带着娇羞,勾勒胸前风情万种,大白馒头变身绚烂之花】。
当年她送小姑娘bra,如今小姑娘也回赠她“乐趣”内衣,真闺蜜没跑了。
柏宣回过神来,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嗯?圆圆你笑什么?”
曲成圆自己内心乐呵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蓦地又红了脸,嘤嘤道:“柏宣,那不是小凤凰的衣服,其实是、是我的睡衣。“
说完不顾一切往丈夫的颈窝处钻,好害羞呀,她可从没想过会被柏宣发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柏宣:“......”
安静了几秒,男人温热的大掌开始在她肩膀游移,声音轻柔:“哦?原来睡衣不只有长款荷叶边款式的睡裙,圆圆,你什么时候让我长长见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柏宣:圆圆,我们来聊聊“播种”的问题。
曲成圆:好呀,你认为是外槽轮式好呢?还是手轮加变速器式好呢?
柏宣:圆圆,我们讨论的是“播种”小凤凰的问题。
第76章 返沪
柏宣在学院办公室接到柏恩打来的电话, 得知刚刚过去的冬天里,老爷子的身体没抵抗住寒冬,腿病又犯了。
老爷子这次的状况最严重,痛得无法伸直腿走路, 在医院住了三周才缓过来。他还一直压着消息, 不准家人向柏宣透露半点儿消息。
柏云卿年轻时上战场受过伤, 还有半片小指甲大小的子弹壳留在膝盖关节骨缝里。由于嵌入的位置难度大,做手术相当于重新重创一次膝盖, 为了保住右腿, 一直没将弹片取出来。
近年来由于年龄增长,骨质疏松,伤骨部位早就变形。这次X光拍片结果显示发展情况恶化,到了不得不动手术的地步。
老爷子原定于67年春回沪市安排手术治腿病, 因为各种当时客观因素的耽误, 只得在乌市的医院先采取保守治疗。
边疆的医疗条件毕竟比不上大城市, 挨了三年,眼见情况愈来愈不妙,胡瑾和柏恩一直力劝他回沪市做手术。
偏偏老爷子在这件事上特别执拗, 见屡次劝说无果, 柏恩便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预备直接把老爷子连人打包送回沪市。
他在部队服役不能请假,高琳得照顾两个小娃娃,由胡瑾送柏云卿回沪市就医。等计划确定,他才打电话给柏宣通通气。
柏宣想了想,虽然现在全国推崇工人春节不放假,但是2月初学生有两周的寒假,他的教学任务便能暂放一下, 反正研究报告对他来说随时随地能写。
于是他与柏恩商量一番,决定自己向学院请假,送父母回沪市老家。
曲成圆很支持柏宣的决定,路途遥远,绿皮火车要晃荡个四天三夜,两位老人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还是得有年轻人陪同照顾。
“宣哥哥,干脆我跟你一起回沪市吧,咱们也快四年没回家了。”
是呀,新姑爷还没见过娘家人呢。
柏宣稍作斟酌便同意,他原本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回沪市拜访丈人和丈母娘一家,这段旅程有小妻子作伴最好。
起初他是担心长途奔波,舍不得让她跟着受累,而曲成圆却是不想再与柏宣分离半月。无论丈夫去哪里,她都心甘情愿跟随。
何况这次是回沪市,那里是她的家。
多一个人随行互相照应,柏恩自然更加放心。
兄弟俩重新一合计,就按照计划行事。
柏宣夫妇先抵达乌市火车站,等着柏恩将两位老人送来。
等柏恩从窗口兑换完火车票,与柏宣二人汇合后,柏云卿才知道自己被全家联合起来送回沪市。
没想到老爷子现场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见到小儿子和小儿媳,微微颔首,双手负后,甩下众人,自己一个人慢慢挪步,悠哉哉上了火车。
留下胡瑾和兄弟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故事的发展走向跟他们想象中截然相反。
柏宣和曲成圆两人一路想好的劝说辞,结果全都没用上。
见老伴儿突然松了口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同意回沪,小儿子和媳妇又随行照顾,不管老伴儿心里是什么想法,胡瑾自然是满心欢喜,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柏宣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与哥哥道别后,跟着上了火车。
曲成圆也乖巧去扶胡瑾,婆婆和媳妇两个女人边走边说着悄悄话。
进入火车后,曲成圆环顾四周,才发现这节车厢与自己想象中的普通火车不同,一切都新奇得很。
车厢里不是普通的上下铺,而是分隔成十余个小单间。每个单间里有两张单人床,空间宽敞,可住两名乘客。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领导专列啊。
没想到七十年代初就有这种车厢,宛如一个小型的移动宿舍。
火车票上写着:【乌市到沪市距离4077公里,全程耗时79小时08分钟】,接近三天半的时间。
如果搭乘的是普通的火车座椅,不敢想象连坐三天会是怎样一段辛苦旅途?
曲成圆望向柏云卿,老爷子已经拿起报纸在看,坐在座位上腰脊也挺得笔直,完全瞧不出是一位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
她想不出自己的公公,眼前这位和蔼的老爷爷,退休前会是什么身份。
哪怕是到了现代,也不是普通干部就能坐上这种等级的领导专列。
柏宣一直忙活着打点行李,胡瑾终于松了口气,心情大好,便拉着媳妇坐在一旁亲切聊天。
曲成圆有几次想过去帮帮丈夫,都被婆婆拉住了,“没事儿,都是力气活,让小霜降做就行。”
“啊?”曲成圆只好乖巧坐回去继续陪她说话。
柏宣收拾完行李,就先去跟柏云卿聊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到晚饭时间,又起身到餐车去取晚餐。
专列菜肴的搭配也很讲究,一份晚餐是两素一荤,还配有辣椒酱菜和一个苹果。
菜色丰富,一家四口都吃得很饱。吃完饭后,柏宣才带着曲成圆回到自己的单间休息。
关上房门,柏宣一把将姑娘搂进怀里,曲成圆就势环住丈夫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柏宣身上永远都是这种清爽的皂角香味。
两人互相拥着对方,谁也不愿意先放手,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休闲的一刻。
“柏宣,我今天发现了你的隐藏身份,就是官/二代。”
“我只是个学者,我父亲是名军人。”柏宣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怎么?不想嫁夫随夫了?”
男人的体温贴着衣物透过来,宛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一直贴近去汲取更多。
“当然想呀,嫁夫随夫。”曲成圆偏头看了看两侧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床,“可是......”
这小床一个人睡正好,两个人的话目测有些挤,她今晚想跟柏宣一起睡。
“可是什么?”柏宣舔著她的耳垂低笑。
没等她开口说完,男人顺手将行李放在左侧床上,带着怀里人轻松侧躺在右侧床里,“媳妇今天这么乖,今晚就奖励你在为夫怀里睡吧。”
*** ***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了四天三夜,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荒芜过渡到楼房起伏的城市风景。
终于回到了记忆中的沪市火车站,曲成圆来不及感慨往事,一出车站门口,就见到曲成钢立在离出站口最近的地方四处张望。
“哥哥!”曲成圆激动地扑进哥哥怀里。
曲成钢宠溺地看着幺妹,她好像长高了一些,穿着浅棕色的格纹毛衣,两条乌黑辫子的发梢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着,看不出长途旅行的疲惫,整个人反而神采奕奕。
一别四年,当初在这个火车站哭鼻子闹脾气的少女,已经成长为一位端庄稳重的知识青年。
顺着同样投到妹妹身上的视线,曲成钢抬眼见到不远处的柏宣,他欣慰地颔首与新妹夫示意。
与曲成钢一起来的,还有柏云卿以前的警卫员余淼,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次任务中,年轻的余淼受了伤,就调回了沪市工作。如今是沪市人民医院的干部,他亲自来接柏云卿夫妇去医院安排住院事宜。
众人在火车站前稍事休息,短叙一番,便乘坐专车前往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