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殿内的小太子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就被人找到了诸多理由,他只是开开心心的等着。
待阮瑶拎着食盒回来时,他便立刻拉着阮瑶坐到软榻上,没说话,只用眼神催她快开食盒。
阮瑶便笑着把里面的蓑衣饼取出来,将碟子撂到榻几上,嘴里道:“殿下为何这般喜欢蓑衣饼?”
毕竟这蓑衣饼做起来并不麻烦,味道也比不得许多糕点的精致细腻,偏偏这人格外热衷。
小太子拿了一块,放到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声音也有些模糊:“这是之前瑶瑶头一次给我带来的吃食,自然比什么都好。”
阮瑶闻言,便抬头看他。
对上小太子眉眼弯弯的笑脸时,阮瑶也不自觉地跟着翘起嘴角。
分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暖人的恨。
见赵弘嘴角沾了些糖屑,阮瑶拿出帕子想给他擦干净。
可是就在她把手凑过去时,便感觉到赵弘往她这边凑了凑。
小太子微微抬头,阮瑶的指尖划过这人的脸颊。
因着外头秋风瑟瑟,阮瑶又是刚刚回来,手上难免有些凉。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直接将她的指尖拢在自己的掌心。
这是做什么?
阮瑶一惊,下意识地想抽|出来。
可是对上他干净澄澈的目光后,阮瑶便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人一派天真,哪里会有什么歪心思?
于是阮瑶的另一只手也拢住了他,温声道:“不妨事的,奴婢等下去暖炉那里烤一烤就行的。”
小太子觉得这法子比自己用手捂快多了,立刻点头,毫不犹豫的松开了阮瑶。
这让阮瑶更加确定,小太子半点坏心眼都没有。
果然是自己想的太多。
阮瑶一边烤火一边在心里批评自己,殿下心里年纪小着呢,她还是纯洁些的好。
不过之前小太子攒下来的两块饼,他坚持要两人分着吃。
而剩下约莫六七块蓑衣饼,阮瑶重新用油纸包包好,交给了赵弘。
待收拾停当,阮瑶去接着去暖炉旁边暖手,小太子则仰躺在软榻上,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脸心满意足。
不过就在这时,他闻到了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小太子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口鼻,猛地坐起身来。
因着之前防止他乱吃东西,顾鹤轩在饭食里加了些使人头疼昏睡的药物,便是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气。
这让小太子对一切有香味的东西都敬而远之。
这一弹起来,倒是把正烤火的阮瑶吓了一跳。
她回头去看,就瞧见小太子正皱着眉头盯着软榻瞧。
虽说芯子多变,可是赵弘的脸面依然是那张英俊模样。
他本就笼廓深邃,寻常笑着的时候瞧不出什么,可是这略一蹙眉,便能瞧出些当朝太子的冷冽威仪。
放在以前,阮瑶定然觉得怕。
可这几日相处下来,赵弘的诸多模样已经被阮瑶看了个遍,自然说不上怕了。
于是阮瑶走过去,往前探了探头。
便瞧见榻几旁边落了根钗。
这钗是昨日阮瑶束发所用,大抵是早上起床时匆忙,便掉了下去。
她立刻看向赵弘:“殿下可被扎到了?”
小太子扭头看向阮瑶,眉尖褶皱立刻纾解,脆声回道:“没有呀。”
阮瑶松了口气,而后伸手将钗子拿起来,对着赵弘福了福身,软声道:“昨日看殿下睡得早,奴婢便没有请示,便直接把被褥放到了榻上,刚刚收拾的时候掉了只钗,还望殿下恕罪。”
她的声音本就软糯甜绵,放缓了以后越发动听。
小太子都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就直接点了头。
而后,赵弘才反应过来。
对了,昨天他睡不着往外看,确实是看到瑶瑶在软榻上睡的。
瑶瑶睡在这里,也就是说,刚刚闻到的味道是她身上的?
他愣了下,接着便突然露出笑脸,重新趴在了榻上。
如今的小太子根本不懂许多,既不知道自己为何欢喜,也不知道何谓羞涩,他只是动了动鼻子,又嗅到那一丝丝甜香味道。
和刚刚吃的糕饼一样甜。
而太子苏醒之事很快就传到了顾鹤轩的耳朵里,顾太医只觉得是瞌睡送来了枕头,自然没有阻拦,直接让这消息传了出去。
一时间,东明宫内外骤起波澜。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阮瑶无关。
她细细的整理衣柜,把应季的衣裳摆放好,光这一件事就耗费了一白天的时间。
小太子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坐在椅子上,在阮瑶把衣裳给他看时,他说句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行。
只是赵弘更多的是说:“瑶瑶觉得这个好看吗?”
阮瑶便会仔细端详:“我觉得,颜色过于艳了些。”
小太子一本正经:“那我不喜欢。”
阮瑶就撂下这件,另取一个:“这件呢?”
“瑶瑶觉得这个好看吗?”
“挺好的,摸着便觉得穿上舒服。”
小太子立刻点头:“那我喜欢。”
阮瑶也明白了小太子多半是按着她的喜好选的,有些无奈,又有些窝心,而这一问一答之间颇有乐趣。
小太子也很高兴,不过到了晚上时候,他却睡不着了。
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枕边的油纸包,小太子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
蓑衣饼倒是多了,可会不会还有人来偷?
若是偷走了,那怎么办?
越是单纯的人,有了心事就越遮掩不住。
他便在床上像是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的。
阮瑶以为他难以安眠,便撑着精神,坐在床边杌子上,轻轻地拍着他哄他安睡。
赵弘见阮瑶已经睡眼惺忪,舍不得拖着她,便装作已经睡着了。
小太子装睡的本事在之前那些装昏迷的日子里锻炼的很是到位,连董皇后都能被他蒙骗过去,这会儿阮瑶也没察觉出异样。
她见赵弘睡了,便回了软榻上,安然睡去。
小太子则是睁开眼睛,没敢再翻腾,只是直直的瞪着床帐,在心里琢磨对策。
过了许久,小太子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哪里都不如肚子里安全。
他把蓑衣饼都吃了,那不就不用怕人偷了么?
说干就干。
小太子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架子床内侧,瞧瞧的打开了油纸包,然后从里面摸出了一块蓑衣饼,直接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真香。
中间因为太干,小太子还起身喝了次水,而好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后,终于停歇下来。
等大殿下睁开眼睛时,闻到的就是一阵阵香甜味道,以及肚子明显鼓胀的感觉。
待天光大亮,顾鹤轩趁着阮瑶出去时来拜见太子,赵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顾卿可有助消化的东西?”
顾鹤轩闻言一愣,抬头看去,便瞧见赵弘正一脸淡漠的坐在软榻上,手则是摁着肚子。
莫不是……吃撑了?
顾鹤轩觉得这种事情绝不像是大殿下会做的,大殿下年少时受过不少苦,胃口便落了病,如今吃喝都要仔细,虽不至于腹痛,可每餐都用的不多。
想来能做出此事的,只会是天真无邪的小殿下了。
顾鹤轩知道自己不该笑,可这种事情着实稀罕,他有些忍不住。
立刻咬了咬舌尖,顾太医努力端正神情,缓了缓神才道:“微臣这里有些山楂丸,能帮助殿下缓解些。”说完,他打开药箱,拿出了个罐子,从里头倒出两粒山楂丸递了过去。
赵弘面无表情的吃下去,心里则是咬牙。
有朝一日,一定,一定要让那小傻子好看。
不过在外人面前,大殿下从来不会泄露分毫,只管把山楂丸咽下,又喝了盏茶,才缓缓开口:“孤听季大说,昨日抓了个宫女。”
顾鹤轩点头:“她叫月兰。”
赵弘看了看她:“是谁?”
顾鹤轩心知自家殿下素来不近女色,满心都是朝堂储位,旁的连正眼都不曾看。
莫说是名姓了,只怕月兰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于是顾鹤轩道:“是之前在内殿奉茶的宫女,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似有来往。”
赵弘眉尖微动,声音淡淡:“既然是母后提的人,那必然不是个好的。”
顾鹤轩想说,阮女官也是皇后提的。
不过殿下向来护短,阮女官又确实无辜,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就听赵弘接着道:“谨慎起见,还请顾卿代孤去审审此女。”
顾鹤轩闻言,脸上露出了些无奈神色:“医者父母心,让微臣审人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这话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赵弘。
他瞥了顾鹤轩一眼:“你本就是以毒入医,想来此事不会让顾卿为难。”
果然,顾鹤轩很快露出笑容,依然温润儒雅,举止端方,恭声道:“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顾鹤轩立刻退到一旁,而赵弘则是依然捂着肚子,眼睛看向门口。
而后便瞧见阮瑶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见到顾鹤轩在,阮瑶愣了一下,而后躬身行礼,待顾鹤轩回礼后,她便快步走到赵弘身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哄道:“皇后娘娘的仪仗朝这边来了,殿下乖,让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
小太子:夸我夸我夸我.jpg
阮瑶:殿下真棒!
季家兄弟:殿下果然高深莫测啊
晚上——
小太子:只要我吃的够快,偷饼贼就追不上我
大太子:……你给孤等着
恭喜太子殿下达成#我骂我自己#成就,撒花~
=w=
更新送上哒哒哒
今天降温,有点感冒,亲亲们也要注意增减衣裳啊,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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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董皇后此来,在赵弘的意料之中。
自己这位母后无论心里有多少城府心机,面上依然是仁善端方,对待自己这个记在名下的儿子,自是要有慈母做派。
此番听闻他清醒过来,董皇后定是要来瞧的。
于是赵弘便看向了阮瑶,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不碍事,瑶瑶不用担心。”
之前觉得瑶瑶这称呼肉麻,可是喊的多了,如今倒是分外自然流畅。
阮瑶对着他点头,可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来呢。
明面上,她是被皇后调来伺候太子的。
可阮瑶自始至终连董皇后的面都没见过,寻常宫人调换差使要经的种种章程也一概没有。
换言之,她是被直接丢过来的。
太子中毒之事,她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董皇后把她拉来背锅,起码说明这位皇后娘娘全然不似外人所说那般菩萨心肠。
既如此,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于是阮瑶便轻声道:“既是娘娘来,殿下的衣裳要换件才好,奴婢总不好像是之前那样把殿下藏起来。”
一提到这个,赵弘就记起自己被她打横抱起往屏风后面塞……
孤绝对不能被人瞧见!
于是,赵弘立刻对着顾鹤轩使了个眼色。
顾太医见状立刻躬身告辞,心里却是想着,阮女官和殿下的关系果然不同,犹如稚童的小殿下亲近她就罢了,连大殿下都诸多维护,连换衣裳这种亲近事儿都要屏退旁人。
也挺好的。
顾鹤轩本就觉得自家殿下的日子过得过于刻板了些,不喜吃喝,不喜女色,简直是把金尊玉贵的日子过成了庙里和尚。
如今能开窍,自然是好事一桩。
顾鹤轩笑眯眯的行礼告退,走之前,还记得把装着山楂丸的瓷瓶留下。
阮瑶则是走过去,帮着赵弘将身上外衫褪下。
赵弘趁着阮瑶去放衣服的时候,又倒了颗山楂丸塞进嘴里。
而后阮瑶就扶着他去床上躺好
期间,阮女官耐心的细细叮咛。
比如见到皇后要喊母后,再比如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实在不知道的,就咳嗽两声,想来皇后也不至于为难。
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笑。
自家殿下笑起来实在太好看,却不像别人眼中的太子殿下,用阮瑶自己的话说,就是一笑便崩人设,这事儿可不能随便做。
赵弘眼睛瞧着她,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腰间荷包上瞟。
不用旁人提起,他就能猜到,这是‘他’赐的。
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况且阮瑶待他尽心,得了恩赏也是应当,赵弘也只是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只管细细听着她的话。
越听越觉得这人每字每句都在为他筹谋。
似乎,许久都没有人这般待他了。
正想着,太子就感觉到嘴角微热。
抬起眼睛,就瞧见阮瑶正伸出两根手指,摁在他的嘴角上,嘴里道:“就是这样的笑,殿下等会儿可切莫如此。”
赵弘一愣。
笑?
他何时笑了?
见这人恢复如常,阮瑶满意的点点头,一面给他掩被角一面哄道:“殿下安心,待娘娘走了,奴婢陪殿下吃……”话没说完,阮瑶就看到了枕边已经空了的油纸包。
这里,本该有一包蓑衣饼的。
她微微一愣,而后就惊讶的看着赵弘,然后继续惊讶的看了看他的肚子。
刚刚还颇感欣慰的大殿下立刻就抿紧嘴唇,别开眼神,默默的嚼着嘴里的山楂丸。
谁的黑锅都是锅,背就是了。
这时候,外面已经有了侍卫请安声,阮瑶立刻快步出门,到了殿外,恭顺行礼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