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前一晚总算改完了前十集的剧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刷牙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今天要和月月她们出去吃饭。
匆忙洗完脸,她一边抹乳液一边冲回房间去看手机。
沈母在后头喊:“跑慢点,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微信群里已经热闹了很久,月月和林妍在路上,正商量中午吃什么。
沈芙冒了个泡,表示自己快要出发了。
还好昨晚洗了头,不至于不能出门。沈芙简单涂了防晒霜,随手拿了不会出错的卫衣和牛仔裤换上,往兜里揣了手机。
一切准备就绪,总用时十五分钟。她站原地舒了口气,拿上钥匙往门口走。
“要出去?”沈母问。
“和同事吃饭。”沈芙边换鞋边说,“晚上应该也不回来。”
沈母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偏过头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沈芙一脚踏出了门,又抱着点希望回头:“你不送送我?”
沈母头都没抬,“车钥匙在那,要开开你爸那辆。”
沈芙:“……”
她是一路小跑着去的地铁站,运气好刚巧挤上一班,戴了耳机靠在门口听音乐。
半路徐清让回了微信过来:【前十集先这样。】
终于、通过了!
徐清让为人随和,但是对剧本的严苛程度却令人发指,有时候一个镜头要改上十几次。
要不是顾忌这是地铁上,沈芙很想大叫一声。
耳机里在放江殊同的《夙愿》,是他刚出道时候第一首火的单曲,嗓音和唱功都比现在青涩很多,但时至今日,沈芙最喜欢的也还是这首。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
也许是那里头的旋律太过平静,总让人想起幼时在胡同里的那段日子。
沈芙好心情的跟着哼了两句,地铁很快到站。
月月她们坐在星巴克,沈芙找过去,几人还在讨论等会去哪吃饭。
沈芙是个比较宅的人,对吃喝玩乐这样的事没什么研究,举手表示她都可以。
林妍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他们家的鳗鱼特别好吃,要不要去看看?”
沈芙想起沈母的嘱咐,忙道:“我请客吧。”
“那怎么行。”月月说,“你才刚毕业半年,哪来什么积蓄,还是留着钱好好打扮自己。不然你这一脸学生气,以后出去指不定被怎么欺负。”
沈芙摸了摸自己的脸,“学生气?”
“对啊。”林妍接话,“你看你这身打扮,卫衣长裤小白鞋,一张脸清水芙蓉似的,嫩的我都想掐一把,不欺负你欺负谁。”
沈芙:“……”
是、这样吗?
沈芙悄悄从手机屏幕里打量自己,脑海里响起江殊同的那句:作业写完没?
明明听着是十足十的调侃,偏偏脸上的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要不我们吃完饭再去逛个街。”月月提议。
“好啊。”林妍说,“我正好想去买条裙子,过两天同学聚会。”
“阿芙。”月月推了推明显在发怔的沈芙,“想什么呢?”
沈芙晃了晃稳住身形,“没。”
“有心事哦。”月月挽住沈芙胳膊,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点什么,“是不是想男朋友呢?”
沈芙:“不是,我没……”
“哦,不对。”月月打断她,“忘了你没有男朋友。”
“……”
“阿芙。”月月话锋一转:“你觉得徐师兄怎么样?”
“哪个……”沈芙没跟上思路,说了两个字反应过来她说的徐子骞,奇怪道:“什么怎么样?”
“好看吗?”
沈芙认真回想了一下,“还行吧。”
“这都只是还行?”月月夸张的睁大眼睛,“他可是我们编剧界公认的男神诶,年轻帅气温柔多金有能力。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款?”
沈芙摇头,“不知道。”
月月狐疑道:“你不会没谈过吧?”
沈芙诚实的点了点头。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没人追,但是她除了上课,还得画画写剧本,压根没时间谈。
“不应该啊。”月月上下打量着沈芙,满脸的不可置信,“你长这样,追你的人肯定不少。是不是眼光太高?”
沈芙迟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只是没时间又没动心。懒得谈。
“没事。”月月大手一挥,“学校里那些小男生谈着是没什么好,改天帮你介绍几个。”
“呃...真的不用的。”
……
林妍说的那家日料店虽然是新开的,但是很受欢迎,远远的就看见门口排了很长的队,最后几人临时决定去吃海底捞。
沈芙不吃辣,她们点了四宫格。
“阿芙你一点都吃不了辣吗?”月月问。
沈芙点了点头,“我们家都不吃辣。”
“江殊同也是诶。”月月自然而然说到了自己的偶像,“他好像也是一点都吃不了。”
“是吗?”沈芙狐疑。
“他采访时候说的。”月月感慨着捏沈芙的脸,“怪不得你们皮肤都这么好。”
沈芙往嘴里塞了快牛肉,心道这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明明很喜欢也能吃辣,只是为了保护嗓子,现在不太碰而已。
话题到了这,绕不开明星。
林妍道:“你们看最近那部《大宋风云》了吗?我这两天天天追。”
“看了。”宋瑶接话,“林嘉洛的古装真是一绝。”
“可惜江殊同不太接古装。”月月遗憾道:“他那部《桃花坞》,我刷了上百遍。”
《桃花坞》是江殊同至今为止唯一的一部古装电影,当时还是新人的江殊同凭借这部电影一举斩获了三金,成为华人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林妍异想天开道:“要是江殊同和林嘉洛合作一次……”
“不可能。”月月想都不想,“他们两个私下好像没什么交集。”
沈芙咬着筷子,纠结的扯了扯嘴角,默默的低头吃菜。
“再说。”月月又道:“就算真有好剧本,谁当配角啊?”
这倒是有点道理。沈芙点了点头,江殊同和林嘉洛这些年一个演电影,一个拍电视上综艺,论咖位,林嘉洛肯定不如江殊同,但也不可能给他做配角。
除非林嘉洛疯了。
月月转头又提到了别人:“我觉得周时宴也不错。”
“哪个周时宴啊?”
“就《大宋风云》里那个三皇子。”月月满脸兴奋:“我宣布他现在已经是我墙头了。”
……
一顿饭在这样热络的聊天中度过,沈芙其实不是自来熟的人,大部分时候听月月她们聊天,偶尔搭两句话。
下午逛街,沈芙在三人的怂恿下试了条黑色的吊带裙,是某品牌今年的新款,简约大方的款式,只收腰的地方配了一条皮带,很衬身材。
但实在是有些短,沈芙扯了扯裙摆,忐忑着走出试衣间。
“天呐,阿芙。”月月夸张的迎上来,“我说的没错吧,你穿上这条裙子,绝对是男神收割机。”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这是我们品牌设计师新出的系列,店里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的设计很苛刻,但在沈芙身上却意外的合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的修饰了身形,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林妍从旁边拎了双高跟鞋,让沈芙换上后推着她去试衣镜前。
镜子里的女孩身量纤细,腰肢盈盈一握,人不高,腿却又直又长,踩着细高跟,气质一下凸显出来。
沈芙穿衣服一向舒适为主,偏爱清新可爱点的风格,一下看到这样的自己也有点恍惚。
“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月月凑过来,摸着下巴道:“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给你介绍什么样的男朋友。”
沈芙哭笑不得,在心里肉疼了一下价格,还是侧头对导购小姐道:“帮我包起来吧。”
逛完街,到家已经是九点出头。
沈母见她拎了大包小包的回来,问:“买的什么?”
沈芙累的不行,把东西扔下,整个人没什么形象的瘫到沙发上,言简意赅的答:“衣服。”
沈母扫了眼那几个牌子,意外女儿这次竟然自己买了裙子。她来了点兴趣,催促道:“换上我看看。”
“妈。”沈芙不愿意睁眼,“我累了。”
“出息。”沈母嗔怪一声,把几个袋子都翻了一遍,语带欣慰:“这才对。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就该好好打扮,有空就出去逛街旅游,周末找喜欢的男孩子约会。”
“妈。”沈芙打断她,“哪来什么喜欢的男孩子。”
“总会有的。”沈母说,“再说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趁年轻多认识几个,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什么样的适合自己。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现在无所谓,以后结了婚有你后悔的。”
沈芙笑嘻嘻的:“嫁给我爸,你后悔啦?”
沈母白她一眼,“后悔死了。”
沈母说完出去了,沈芙对着镜子出了会神。好像,真的是一下子就长大了。
时间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它裹挟着年轻的生命一路向前,凡人无力抵抗。
沈芙晃了晃脑袋,甩掉突如其来的伤感,对着书房喊:“爸,我妈说后悔嫁给你。”
说完不等沈母算账,跳起来就冲回了房间,一头又倒在床上。
手机震动起来,有电话。
沈芙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翻身去摸手机,来电显示是表嫂。
沈芙滑了接听:“喂,彤彤姐。”
表嫂一向很懂她,笑道:“芙丫头,最近在写稿吗?”
“今天没,出去逛街了。”沈芙在床上打了个滚,声音蔫蔫的:“累。”
余彤笑道:“听你哥说最近上班了?”
“周一要去工作室。”沈芙说,“平时不坐班。”
“那明天有空吗?回趟老胡同。朋友送了两箱阳澄湖大闸蟹,晚上留外婆那吃饭。”
沈芙很喜欢吃螃蟹和海鲜,应的飞快。
-
那晚破天荒下起了雪,早上起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看时间才八点不到。
沈芙难得起这么早,沈母都吓了一跳:“要出门?”
沈芙刷着牙,含糊不清的:“表嫂喊我吃螃蟹,还让我问你们有没有空。”
“我今天约了人。”沈母穿戴好,拿上车钥匙,出门前叮嘱:“螃蟹性寒,你胃不好少吃点。”
没等沈芙应,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沈芙溜达着去厨房找了点面包垫肚子,一边吃一边去书房打印剧本。
相比电脑或者iPad,修改剧本的时候她更喜欢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做一些批注。
看着时间差不多,沈芙收拾东西出门。
这会雪还没停,胡同里很静,鞋底踩在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屋顶和院墙上铺着绒毯般的白雪,放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
沈芙今天穿了件应景的白色大棉服,头上戴了顶红色的针织帽,配上一条红围巾。这些还是去年圣诞节那会买的,后来扔衣柜里忘了个干净,今天才找出来。
她走的慢,时不时抓两把雪在手里玩。
路过程奶奶家,门口停了辆加长型的迈巴赫,里头下来个司机模样的人,穿着西装,很恭敬的打开后座。
江屿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在打电话,和江殊同相似的眉眼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和久居高位者的威严。
他先认出的沈芙,收了手机,笑道:“芙丫头,长这么高了。”
沈芙走近了,有点惊讶:“江叔叔?”
江屿行点点头,“来外婆家玩?”
“对,表哥他们也在。”沈芙说着往程家大门里一眼,没多停留:“那我先走了江叔叔。”
江屿行是程家的女婿,但只是曾经的。
江殊同的妈妈叫程清韵,人如其名,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养养精通,年轻的时候追求者无数,最后却嫁给了当时还是一个银行小职员的江屿行。
程清韵是个再温婉不过的人,只想求个安稳的日子,三餐四季,细水长流的过下去。
但江屿行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为了妻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选择下海创业。
程清韵当然不同意,受不了无休止的应酬和鸡飞狗跳的生活,她带着儿子住回了娘家。
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分居生活反而缓和了这段婚姻,日子平静了几年,转折发生在江殊同十来岁的时候。
程爷爷突发脑溢血,当时是晚上,下着大雪,那个年代交通不便,程清韵拼了命的打丈夫的电话,但江屿行人在饭局,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谁也不知道如果江屿行及时赶到,程爷爷能不能挺过那一关,但这样的事没有如果。
程爷爷的死成了压垮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程清韵坚持离婚,甚至不惜闹到了法院。
这些年江屿行一直在试图修复这段婚姻,连程奶奶都劝女儿再试试,但程清韵就是梗着脖子不肯点头。
沈芙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