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魂厉声道,房间里顿时狂风大作,她的头发都被风卷了起来。
长岁面色平静,双手姿势变幻,那几十张符纸再次朝宴魂扑了过去!
狂风和符纸在半空中碰撞,符纸瞬间就被卷入那狂风中,没有支撑过三秒,顷刻间便被撕碎。
宴魂嘴角掀起冷笑,那阴风便向长岁席卷而去!
眼见那狂风已经冲到长岁面前,那挡在她面前的符纸也都被狂风卷进去撕碎,刺骨的阴风已经扑到了长岁的脸上,然而只是瞬间,那狂风便消散了,长岁额边的两缕长发随风摆了几下,又柔柔的垂坠下去。
而与此同时。
宴魂骇然的盯着自己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来的符纸,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被这张符纸上的符篆封住了阴力。
长岁松开了结印的双手,语气轻松的说道:“那是用妖怪血画的符。”
刚才她以普通符纸做障眼法,操控这妖怪血画的符突破了宴魂的防御,悄无声息的贴在了宴魂的身上,五张符,分别贴在她的四肢和后背上,封住了她的阴力。
宴魂无法操控阴力,从空中缓缓飘落下来,雪白的赤足轻轻落在了水泥地里。
那雪白的赤足沾上了污脏的尘土,居然让人升起几分惋惜之情。
她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双眼盯着长岁:“我输了。”
长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你对我一无所知,我却十分了解你,而且还逼得我解开了封印,你输得不算丢人。”
宴魂轻轻一笑,忽然平静下来,她歪了歪头:“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长岁说:“超度你。”
宴魂怔了怔:“超度我?百年前我就造下无数杀孽,现在又杀了三条人命,你居然要超度我?”
长岁平静的看着她说道:“这是扶玉道人的遗愿,我既然接下了他的传承,自然要遵从他的遗愿。”至于她身上背负的杀孽,等把宴魂送去地府,自有判官判决,她说着,蹲下来开始准备超度的法坛。
宴魂轻轻一笑,道:“可我不愿意。”
语毕,她突然厉喝一声,身上那几张封印她的符篆被生生震开。
长岁猛然起身,看着她化作一团灰雾朝自己疾冲过来。
她避无可避,下意识拔出了发间的桃木簪,刺进了灰雾之中——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里一送。
长岁惊愕的看着那只雪白冰凉的手。
“比起去地府受那千千万万年的磋磨,换一次转世轮回,没了记忆的我,就不再是我,生与死,又有何区别?我宁愿灰飞烟灭,消散在这世间。”
一串冰凉的东西随之滑入长岁腕间。
宴魂轻笑,雪白的面颊上隐隐约约漾起温柔又俏皮的笑意,仿佛还是那个扶玉认识的天真烂漫的少女:“我本想能再见到扶玉的转世,再同他比一次,看来是没机会了。你是扶玉的后人,也算是我的后辈,这摄魂铃,算我送给你的礼物。”
长岁怔怔,看着宴魂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手腕间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宴魂带着笑,闭上了眼睛,化作了烟雾,随风而散。
那刺中她胸口的桃木簪随之落在地上,发出不似木头的清脆响声。
原本系在她脚踝上的金绳也掉落在了桃木簪旁。
长岁弯腰从地上捡起桃木簪和金绳。
许久后,房间里响起一声怅然的叹息。
☆、第六十八章
长岁把摆好却没有派上用场的法坛收拾回黑色背包里,剩下小半的符,也都塞回包里,她摸到了夹层里厚厚的手札,她把手札拿了出来,担心发生意外,手札被她用防水袋装着,这手札已有上百年,封皮都开始泛黄,里面的内容不知道被她翻过多少遍,随便翻了几下就翻到了宴魂篇。
这本手札记录着扶玉道人遇到过的令他印象深刻的鬼怪,其中还会附上他和鬼怪交手的过程。
手札中最长的篇幅就是宴魂篇。
扶玉道人足足花了六页来写宴魂。
长岁掠过中间,直接翻到宴魂篇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画着一张画像。
少女红衣赤足,乌发长至脚踝,手上戴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坠着一个银色的小铃铛。
然而少女的面庞上却没有画上五官,而是空着的。
所以长岁直到看到宴魂的摄魂铃才认出她来。
当长岁把宴魂的脸代入进去后,才发现这画像仿佛将宴魂的仪态全都描了出来。
长岁抬起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摄魂铃,那铃铛是银色的,小指头大小,红绳并不是绳,而是一个金属制成的小红圈,戴在手腕上冰凉。
她把手札连同那条金绳一起收回了防水袋里,重新装进了黑色大背包的夹层里,然后拉上拉链,背上背包往外走去。
长岁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房子里仿佛还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她站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看到长岁从那一片漆黑中走出来的时候,赵臣安立刻掐了手里的烟,朝她走去。
“你没事吧?”他走到近前,才发现长岁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脸色惨白,立刻皱起眉。
她平时看着脸上就没什么血色,但现在看着几乎是一张白纸,让人心惊的虚弱。
“包给我。”赵臣安说着,伸手把她背后的背包卸下来。
“谢谢二哥,我没事。”长岁脸色苍白的说道。
她解开了一部分封印,从宴魂身上吸收到的阴力在体内肆虐,让她浑身发冷。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去医院?”赵臣安眉头紧蹙。
长岁笑了笑:“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事情解决了,你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明天就能正常开工。”
赵臣安点了点头。
他走在前面,把黑色背包放在后座,又给长岁拉开前座车门,护着她坐上车。
若是赵峻杰在场,只怕也要被赵臣安无意间展现出来的体贴小吃一惊。
赵臣安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一转头,发现长岁居然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连安全带都没系上。
“长岁?”
他叫了她一声,她毫无反应。
他又看了看她,倾身过去给她系好安全带,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时他微微惊了一下,好冰。
赵臣安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又碰了碰她的手背,入手的触感像是碰到了一块软冰。
他抬眼再看长岁的脸。
她沉睡着,乌浓稠密的睫毛覆下来,皮肤雪白,眉眼间像是凝着一层霜,像个精美又脆弱的瓷娃娃。
…….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下。
赵臣安停稳车,转头看向长岁,她微微歪着头,还在睡。
赵臣安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在车上睡并不舒服,还是把她叫醒了。
长岁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醒转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含着一片朦胧的水雾,带着几分迷茫,就这么看着赵臣安。
赵臣安轻咳了一声,说道:“回家睡吧。”
说着解开安全带下车,从后座把她那个死沉死沉的黑色大背包拖了出来,然后绕到副驾驶座边上拉开车门。
长岁下了车,来拿他手里拎着的背包。
赵臣安淡定的抓住她的手臂:“我送你上去。”
长岁说:“不用了。二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赵臣安松开她的手,推上车门,拎着包往前走去:“走吧。”
长岁无奈的跟了上去。
电梯里,赵臣安问道:“你在这里租的房子?”
长岁点了点头。
赵臣安淡淡说道:“我这里也有套房子,空着的,家具电器都是现成的,你可以搬过去住,你不是缺钱吗,正好也可以省笔房租。”
长岁愣了愣,然后乖巧一笑,说道:“谢谢二哥,不过不用了。我住在这里也不算租,是贺侓的房子,他没有收我的钱。”
赵臣安看向她,长直的睫毛下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贺侓?没想到你在圈子里的人缘还不错,许耀和贺侓都是不怎么合群的人,却独独对你另眼相看。”
长岁嘴角一翘,露出两个小梨涡:“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有别人没有的独特魅力吧。”
赵臣安:“…….”
赵臣安短暂的沉默中,电梯门开了。
电梯外,一道高挑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
长岁一抬头,苍白的脸色都亮了亮:“贺侓?”
贺侓穿了件黑色上衣,面无表情的站在电梯门口,像是准备下楼。
他看到电梯里的两人,微微一愣,随即先对赵臣安微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眼睛就毫不掩饰的落在了长岁脸上,沉郁无波的眼眸缓缓漾起波澜。
“贺侓,你杀青了吗?”赵臣安说着,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长岁跟着走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贺侓。
贺侓嗯了一声,回答赵臣安:“今天杀青了。”
长岁从赵臣安手里拿过自己的背包,恭敬道:“二哥,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赵臣安手里一空,垂眸看她,明明刚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怎么现在一看到贺侓就立刻生龙活虎了?
而且,她这是在赶他走?
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轻挑眉:“不准备请我参观一下你的房子?”
长岁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今天太晚了,还是改天吧,改天我请二哥吃饭。”
赵臣安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那我先走了。”他说着,按下电梯下行键,然后对贺侓说:“贺侓,你也是要下楼吧?一起吧。”
贺侓点了下头,下意识看向长岁。
长岁用眼神示意他等会儿见。
贺侓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亮光。
赵臣安冷眼旁观,觉得这一幕有点碍眼。
电梯开了。
长岁目送两人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了,她立刻拎着背包回了自己家。
背包随便丢在客厅,她去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站在洗脸盆前把手上的符篆先洗干净了,然后才脱了衣服,把头发随便扎了个丸子头,用桃木簪固定,舒舒服服的泡进热水里,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在身体里乱窜的阴力也慢慢安静下来。
她抬起**的右手,拨弄了一下上面的银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声。
如果没有灵力灌输进去,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铃铛。
“长岁,是你回来了吗?”
这时浴室外响起了小张的声音。
长岁扬声回答:“是我。”
小张问道:“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给你煮点吃的?”
长岁说:“不用,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张哦了一声:“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长岁应了一声,就听到小张的脚步声远了。
她从浴缸里跨出来,擦干身体,走到镜子前,背过身去看自己后背上的封印。
符篆的颜色似乎更加黯淡了。
她又低头看手掌的生命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生命线比之前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
长岁换好衣服,就溜出去,站在贺侓家门口按下了他家的门铃。
等了不到十秒钟,门就开了。
贺侓开了门,看着站在他家门口穿着睡衣扎着丸子头的长岁,愣了一秒,喉结微微动了动,干巴巴的问:“有事吗?”
他已经尽量让语气不那么冷漠了,但还是习惯性的带着淡淡的疏离。
但是长岁毫不在意,把洗的香喷喷的自己热情的扑进他怀里。
手都牵过了,抱抱也不算什么了吧。
长岁心想着。
贺侓那么矜持的人,要等他主动抱自己怕是有点困难,她还是主动一点吧。
贺侓愣住,双手却已经下意识抬起来环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人,等到反应过来,脸上开始发烫,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的直挺挺的站着:“……你怎么了?”
“我好累,让我抱一会儿。”长岁带着撒娇的语气,搂紧他的腰。
贺侓闻言,真就一动不动的站着,直挺挺的像根柱子,只有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有些不知所措。
长岁抱着贺侓的薄韧腰身喃喃道:“你腰好细。”
贺侓脸色一僵:“……不要胡说八道。”
长岁忍不住在他胸口嗅了嗅:“贺侓,你好好闻啊。”
清冽的味道,还有一丝丝木头香,很好闻。
她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
贺侓耳尖红透,喉结滚动,僵硬的解释:“我……刚洗过澡,是沐浴露的味道。”
长岁十分享受的抱着贺侓,占够了便宜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好饿,你家有吃的吗?”
☆、第六十九章
贺侓:“我刚回来,家里没有食材。”
长岁:“你会做吗?我家有。”
贺侓:“……”
五分钟后,贺侓站在长岁的厨房里给长岁煮面条。
长岁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递给贺侓:“我助理睡了,平时都是她给我做面条的。”
贺侓接过她手里的鸡蛋,他手指修长白皙,白玉一样,一只手拿着锅柄,一只手熟练的拿着两个鸡蛋分别敲开,单手打进锅里。
长岁发出一声惊叹:“哇,好厉害。”
贺侓面色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赞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