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膺扔掉烟头悠悠将烟吐在她脸上,眼神有些迷离,霍璟透过那抗拒的烟雾看着他深邃的眼窝,内心深处有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这一幕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只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已经利落的替他把咬伤处理好,将东西递还给莫忧离。
两个小时过去了,原本还在激烈议论,紧张兮兮的众人逐渐感到疲惫,佐膺走到霍璟旁边对她说:“累了回房睡去。”
霍璟还在想事情,闻言抬起眸摇了摇头,佐膺便不再劝说。
晨曦的第一抹幽光照入大地时,瞿念醒了,一醒来又和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一样发着狂,好在绳子捆得紧,她动弹不得,不过所有人的睡意再次散去,都离她很远紧张地盯着她。
幸而没多久警车赶到了,将她押上车,又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事情的经过,魔叔告诉警察下午莎莎遇袭,夜里他们中间有男人也遭到了攻击,吓得连夜走了,霍璟猜到那个人便是红毛,只不过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就不得而知了。
矛头直指瞿念,警察留了大家的联系方式,简单沟通让大家后续保持电话畅通,就把瞿念接走了。
众人才有惊无险地回房休整,等待着下午大巴的到来将他们接走。
霍璟站在竹楼前看着警车的车灯消失在门口的小路上,整个人仿佛静止一样,脑中忽然翻腾着一团迷雾,越来越浓!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俞北的电话,问她人有没有到家,万万没想到,俞北在电话里哭着告诉她,说她和老陆去了海市,老陆送她去完市中心,回酒店谈事情的路上遭遇了车祸,现在两人依然在海市的医院,老陆手术过后捡回一条命,但医生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陆离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说到最后俞北在电话里泣不成声,隔着手机霍璟也能感受到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就像那年深夜她打电话告诉霍璟,陆离要和她离婚一样!
霍璟怔怔的挂了电话…
上午的时候,莎莎联系的私家车赶到了,她赶紧拿着包招呼都没和其他人打一声就冲出竹楼上了车,然而车门刚关上,就被人再次打开,很快看见霍璟也凑了进来,把她往后坐旁边一挤,将车门关上有些强势地盯着她:“拼个车,把我送到宁市。”
等佐膺冲了把澡出来后,房间里霍璟的包已经不见了,他皱了皱眉到隔壁去找毛德亮:“夏璟呢?”
毛德亮正在收拾着行李包,抬头说道:“哦,她说有急事,和莎莎先走了。”
佐膺唇际紧抿,将手上的毛巾往背上一甩回了房。
经过这几天后莎莎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嚣张,她缩在门边离霍璟远远的,霍璟并没有闲情去管她,回宁市的路上她始终看着窗外眉宇深锁。
她以为既然知道所有事情的结局,必然可以逆转这一切,然而现在她却细思极恐的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就例如,本该沉掉的船绕开了风暴,还是会遇上海盗,她想方设法将海盗困在底层船舱,让船员们避过一劫,以为风平浪静了,最终船还是沉了。
例如,她从来这的第一天就一直紧盯着瞿念,在山上时本该莎莎就没了命,她救了莎莎,因为她的嘱咐,毛德亮看着瞿念,却歪打正着再次把莎莎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最后瞿念没死,却疯了!
再例如,她担心俞北又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所以特地见面让她跟老陆去海市,老陆也许因此没有机会遇见那个让俞北万劫不复的女孩,但却出了事,残忍的现实再次砸向了俞北。
霍璟感觉浑身发冷,她以为她知道所有事情的结局便能改变,可到头来却忽然发现,也许现实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偏差,可总会用另一种方式让结局变得惊人的相似!
那一瞬间,她脑中出现很多恐怖的画面,例如她接下来几年会遇见的事,遭遇的劫难,如果她强行改变了事情的走向,那么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最终,她耳边仿佛再次响起了那个人的话!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应化之道,平衡而止,一旦这种状态被打破,就会进入另一种层次的恢复。”
“人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
霍璟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冷意,仿佛那个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在告诉她这一切无法逆转的事实!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能一眼看出她不属于这?她给自己喝下的东西又是什么?
那个夕阳渐落的傍晚,他知道船最终会沉,所以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霍璟的一颗心全被吊了起来,无数的猜测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大脑,让她摸不到一丁点的头绪。
她到达宁市已经是晚上了,买了最后一班飞往蓉城的飞机,到了蓉城机场后,打了车直奔市中心一个不起眼的门面房前。
夜里整条街寂静无声,她抬手敲了敲卷帘门,很快卷帘门上有人拉开了一个很小的窗子谨慎的盯着霍璟:“什么人?”
“找霍凌。”
那人关上小窗,隔了好一会才有人拉开卷帘门,是个戴着大粗金链子纹着花臂的男人,见过霍璟,立马堆着笑说:“姐这么晚过来啊?老板在底下。”
霍璟点点头走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小店,里面黑灯瞎火,穿到小店后面七拐八拐掀开帘子是一扇不起眼的门,花臂男按上指纹门开了,一阵很浓的烟味突然冒了上来,霍璟拧眉往下走,是个地下赌场,今天晚上貌似生意很好,各个桌上都围满了人。
看见花臂男带了个清纯的妹子下来,有男人晃着手上的筹码凑过来:“哟,飚哥带的姑娘就是水灵啊。”
说着手就伸到霍璟面前:“我是王老四,第一次来啊?”
霍璟停住脚步缓缓抬眸,眼里的寒意让王老四愣了一下。
飚哥赶紧推了他一把:“行了,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你敢碰霍姐一下,小心我们老板下你一只手。”
王老四听见这姑娘也姓霍,顿时蔫了一样赶忙走开了。
霍璟跟着飚哥又下了一层,推开一个包间,里面乌烟瘴气的,四个男人在打麻将,房间里还有好几个大波妹。
霍璟径直走到坐在最里面的男人面前,他翘着腿嘴上叼着烟,旁边一个凹凸有致的妹子紧挨着他,霍璟把背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霍凌侧了她一眼将牌一推:“都出去吧。”
其他人纷纷看向霍璟,见飚哥客客气气亲自给霍璟端茶,也都很有眼力价地走了出去,霍凌旁边的大胸妹娇嗔道:“霍老板,她是谁啊?”
霍凌眼神冰冷地看了这个妹子一眼,那妹子立马站起身,不敢多言,霍璟嘴角挑着嘲弄眼神随着大胸妹看到门边。
低头喝了口茶:“真把女人当玩具了?也只有文清能治得了你。”
霍凌深不可测的眼眸投向她:“你说什么?”
霍璟浅浅地笑了笑没吱声。
她这个表弟从小性情阴郁,心思深沉,年幼丧父后被她父亲接来京都,放在身边,两人一同在大院长大,因为他是霍家唯一的男孩,从小没少挨霍奇山的鞭子,当时大院里有个姑娘叫简文青,追着他后面长大的。
霍凌越长大越叛逆,性情也越阴沉,越是对他好的人,他反而越是要狠狠地伤害,他和不同女人鬼混刺激文青,也故意把霍璟喜欢的小玩意弄坏。
霍璟当然上去就干他,从不会善罢甘休,但文青就不同了,她在京都等了霍凌一年,最后带着绝望跟随家人工作上的变迁去了蓉城上大学,听说也交了男朋友。
那时他这个表弟才失心疯的从京都移居到蓉城,八年前的霍璟以为他去蓉城是因为文青,直到八年后霍璟才知道,他一直是父亲的一颗棋子,可最终随着文青的意外生亡,霍凌亲手毁了霍家!也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想到接下来几年会发生的事,霍璟心口始终盘踞着一种窒息而压抑的疼痛。
霍凌靠在椅背上,脚往麻将桌上一翘,他细看之下,五官和霍璟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整个人比霍璟更加阴沉,难以捉摸。
他缓缓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不在家好好待着,这深更半夜跑我这干嘛?”
霍璟站起身走到他对面,随意堆着麻将牌说道:“帮我查个人。”
霍凌嘴角没有温度地勾了下:“你查人要我出马?在京都还有你查不到的人?”
霍璟把麻将一个个堆得高高地说道:“嗯,这个人正规途径难查。”
“什么样的人?”霍凌抱胸问道。
“姓蒋。”
“然后呢?”
霍璟抬头看着他:“没有然后了。”
“长什么样?”
“不知道。”
“……”
霍凌沉静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放下双腿站起身拉开椅子:“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叫我带你查人,毛没有,就一个姓,全国多少姓蒋的?我要不要把蒋。介石给你找来?”
霍璟把麻将一推,顿时房间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她也站起身瞪着霍凌:“让你查就查,哪那么多废话!”
“不是,你…”霍凌见过无赖,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霍璟说完拿起包丢下一句:“他个子挺高,浑身穿着黑色护衣,脸和身上都挡住的看不见,尽快找我告诉你,不然你也得玩完!”
霍凌简直是一头问号盯着她:“你去哪?”
霍璟走到门边回过头:“找地方睡觉,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你结婚不是还有十来天吗,急什么?”
霍璟“嗯”了一声拉开门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凌的故事,还有霍家的结局在我另一本书里有详细写到,书名叫《旧城半醉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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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31章 Chapter 31
霍璟回到京都的第二天就去社里报道了, 一大早组里都没回就直奔老孙头那,老孙头穿着一身棉麻的衣服站在落地窗前迎着朝阳练气功。
一把岁数了那马步扎得叫个稳当,二十分钟前秘书告诉他霍璟要找他汇报工作, 直到霍璟推门而入, 老孙头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霍璟几步走到老孙旁边喊了声:“孙总。”
老孙头闭着眼提了口气, 又缓缓睁开吐出后说道:“我听说了, 案子似乎进展得不顺利,嗯?”
“我不这么认为。”
老孙头落下平放在胸前的手, 慢慢站直回身看了她一眼走回沙发上点燃一根雪茄。
“报告呢?”
霍璟走到他对面一坐下就说道:“报告没法写,我得先跟你沟通一下。”
老孙头把雪茄送到嘴边等着霍璟继续说下去。
“瞿念有问题,她不是原来的她,我不知道她是被人调包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她应该不是委托人的女儿。”
老孙头感兴趣地抬了抬眉稍:“怎么说?”
霍璟蹙眉回忆道:“一个人不管生活中遭受再大的打击, 她可能会短时间内性情大变,奔溃, 情绪不稳定,但绝对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二十几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
我在出发前和委托人详细沟通过,对瞿念平时的性格和一些行为习惯进行了了解,但当我真正遇见她后, 我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她的性格和整个人的感觉同委托人描述的截然不同外,
比如习惯用右手的人,突然成了左撇子;一个经常玩cosplay沉迷动漫的女孩,不认识鲁路修;原来最爱吃甜食却告诉你她不吃甜食;把面叫饭,米饭叫米, 孙总是北方人, 应该清楚北方人才会这样叫,一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女孩, 有这种习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老孙头沉思了一瞬,面色有些严肃:“所以你的意思让我跟委托人说你现在的女儿不是你女儿?她被偷梁换柱了?狸猫换太子?为了继承委托人的千秋大业?”
霍璟听出来老孙的意思,纵使他也觉得这中间有蹊跷的地方,但是现在首要是能给委托人那边一个有说服力的调查报告,很显然她说的这些有些无稽之谈,并不能够让人信服。
霍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把另外一个调查结果,团队中存在预谋性侵者的事情告诉老孙,老孙让她按照这个结果写报告。
霍璟问他进六部的事,老孙的态度明显有些敷衍,说要问过血蝠的意见。
那天之后,关于她申请的事仿佛就这么不了了知了,而她试图再次找老孙洽谈,秘书室也总以孙总没有时间委婉的回绝了。
于是接下来霍璟被梁淑秋喊回家住了两天,同赵广泽和他的父母一起吃了顿饭。
饭局是在京都一家十分高档的酒店。
她有几个月没见到霍奇山了,细细算来她自从上大学后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她从小就对霍奇山有种股子里的敬畏,在过去的三十几年里霍奇山在她心中就和巍峨大山一样,她从来不敢忤逆他的任何安排,包括婚姻。
吃饭的时候,霍璟没怎么出声,只是安静的坐在梁淑秋身边,却并没有给人感觉羞涩内敛,反而她的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用八年后的审美挑选的衣服,黑色V领礼服,长款及踝,简单大气却剪裁时尚,小巧璀璨的耳钉让她整个人精致神秘不失性感。
赵广泽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穿,他不易察觉地打量着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多了一些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魅力。
霍璟似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抬头,赵广泽白净的手指拿起高脚杯隔空对她晃了一下,霍璟极其寡淡地扯了扯嘴角捏住高脚杯回敬了一下,浅浅地喝了一口。
随后拿纸巾拭了拭嘴角很优雅的起身说道:“去下洗手间,失陪。”
她转过身,垂顺的黑色礼服勾勒出漂亮的背部线条,脑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出了这扇门。
同样的饭局,同样的话题,同样的菜色,八年前她怀着待嫁的期待穿着一件纯白色温婉的洋装,一头长发青涩单纯,赵广泽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然而八年后,她的心早已溃烂不堪,她用最妖冶和最淡漠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似乎终于感觉到一些异样,他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思那么细密谨慎,霍璟忽然很想看看他感觉出来后会怎么样?
饭局结束后,赵广泽提出送霍璟回家,她没有拒绝。
司机把车开到饭店门口,霍璟提着裙摆踏着高跟鞋缓缓下了台阶,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淡定从容的优雅和高贵,每一个动作都恰如其分,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也成功引起了赵广泽的注意。
他走到车门边很绅士的为她拉开后座的门,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他们后面,霍璟忽然听见奔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佐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