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娇艳——梨酒儿
时间:2020-10-16 10:46:34

  “那得南郊外才有河了。”陆胥想了想,说:“有点远,得准备准备,过两天再去。”
  “这两天先在家休息。”陆胥想起她今日骑了会儿马就难受成那样,不由在想,得好好给她养养。
  沈卿禾心里七上八下,也没说其它什么,只是点头应道:“好。”
 
 
第31章 
  长睢院。
  太夫人已经两日未曾踏出过房门了, 更是谁都不见,就连厨房送来的吃食,也未曾如何动过。
  午后陆豫便等在院外,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太夫人才让他进来。
  陆豫面色微沉, 平日的儒雅瞧着少了几分, 眼底有微微的倦意,进门之后, 他朝着屏风后头看过去, 而后恭敬唤了声“祖母”。
  依稀能看见屏风后太夫人的人影,坐在那儿一动未动,也没听她说话。
  等了会儿后,陆豫又开口道:“祖母, 三姨娘的后事, 您若无指示, 孙儿便想着手办了。”
  这话说出来,屏风后头才有了点动静。
  太夫人似是坐起来了一些,抬眼朝着陆豫这边看了过来。
  于是陆豫接着道:“三姨娘她怎么说也是我陆家正经娶进来的姨娘, 如今父亲不在, 孙儿身为家中长子, 该担起此事。”
  “如今三姨娘已死,事实真相如何,已经无法得知,可在外人看来,她到底是我陆府的三姨娘,五小姐的母亲,若是连后事都不办, 才真是凉薄让人笑话了。”
  陆豫此话说的有理。
  白芊芊死讯传来的时候,那请来的大夫才将将取了璇璇和陆胥的血,尚未来得及验证。
  可昨日大夫传来消息,直言璇璇和陆胥二人,有六分血缘之亲,具体如何,再无法探查到了。
  大夫说,他这些法子,也只是自己探究所得,不敢百分百保证。
  于是这事到这里陷入了僵局。
  当前这境况便说明,璇璇有几分可能是陆胥的女儿,也有几分可能不是。
  真相如何,怕也只有白芊芊自己知道了。
  但她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人。
  这不便永远成为了他们陆家的丑事吗?
  “孙儿定会办的妥当,不为陆家丢脸。”
  话音落下,又沉默了许久,太夫人才终于出声。
  “那交给你吧。”
  太夫人声音苍老了许多,听着是沉沉的暮意,着实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让她头疼了。
  加上陆胥又带着卿禾出了府,这府里头是彻底没什么人了。
  豫儿到底比胥儿更懂事更沉稳,也更能掌控大局。
  只可惜他身子不好……加上他的出身,也不如胥儿。
  “那孙儿便先去准备了。”陆豫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
  从长睢院出来后,陆豫顺着往前走,湖边的一座小阁楼,就是觅夏轩了。
  觅夏轩本就比其它院子要小,加之地处偏僻,显得更荒凉了些。
  自从白芊芊出事后,院里的下人全都遣散去了别院,如今这里空无一人。
  陆豫站在门口,一手抬起,顿了许久,才轻轻推开了门。
  一进门便问到微微发锈的血味,房间的地上还有抹不去的血迹,似乎已经往下渗透,蔓延在这片地上。
  陆豫眸光微沉,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时未动。
  他倒是从未来过这里。
  血迹最重的地方是在妆镜边上,铜镜正闪得亮堂,能清清楚楚看到镜子里人的脸。
  陆豫慢慢走到镜子边上,一手落下,手指轻轻触碰在妆镜边缘。
  这才两日,便已经有点点落灰了。
  听说白芊芊死的时候,身上穿得是一件大红的衣裳。
  陆豫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慢慢变冷,停顿片刻后,目光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
  眼里凉薄,眼底阴郁。
  床上甚至都还放着小孩子的衣服。
  陆豫看着,唇角渐渐冷下,手指一紧,指骨是捏的发白的颜色。
  “白芊芊,你怎么那么多事……你说你有什么好死的……”
  “哭也哭了,威胁也威胁了,没脑子成这样,也好意思去见阎王爷。”
  陆豫声音愈发低沉,在这空旷的房间里,竟让人后背生出丝丝凉意,直叫人禁不住的打寒战。
  “有人给你收尸吗?还不是要让我给你收尸。”
  陆豫盯着镜子,眸光越来越冷。
  白芊芊的尸体就停放在院里,这几天过去了,并没有人愿意管,唯一还恋着她的,就只有璇璇了。
  她没日没夜的哭,刚学会走路,刚会喊娘亲,嘴里嘟囔嘟囔的全是娘亲。
  还这么小的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陆豫低头,打开妆镜下的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截头发,用红线缠着,保护的极好,看得出来,这是她极为珍贵的东西。
  陆豫看了看这截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
  接着他一手握住,便站了起来。
  走到湖边,他脚步才停了停,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把头发扔了下去。
  缠着红绳的发丝在空中飘飘荡荡,最终落在湖面,发丝飘散,渐渐没了影踪。
  而后,他从袖口拿出一方帕子。
  正是先前那方绣有桃枝的帕子,而此时他手指细细的摩挲,似乎这帕子是他所有的思念和期盼了。
  一直拿着到边角处,才看见桃枝旁,还有两个小字。
  ——“枝枝。”
  .
  陆府那边传了些消息过来。
  沈卿禾正在院子里种花,而陆胥唤人到了一旁去,沈卿禾种的正开心,并没有注意。
  陆府的人是传来有关白芊芊和璇璇的消息。
  首先大夫说的那些话原样向他转述了一遍,而后提了一句,说三姨娘的后事,大少爷已经处理妥当了。
  陆胥听前面那些话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冷笑了声。
  “大哥还真是重情重义。”他话带嘲讽,倒也让人不大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胥再回来时,沈卿禾正在琢磨,把种子放进去之后,该是什么步骤。
  “花儿得长得好看呀。”沈卿禾蹲在亭子旁,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错了。”陆胥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铺一层土之后要放肥料,然后再铺土。”
  陆胥在她旁边蹲下,从她手中拿过小铲子,边说边示范给她看。
  “大概这么多就可以了。”
  “现在把种子撒下去吧。”
  沈卿禾应了声,手轻轻一扬,便将几颗种子撒在了花盆里。
  今年种下的金盏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花,沈卿禾看着花盆,唇角弯起,笑得十分开心。
  这两日来到这里,比在陆府自在许多,她也接触了很多的新鲜事,玩得挺开心。
  心情自然也变得很好,甚至晚上都不怎么梦魇了,特别安心,于是也睡得特别好。
  “要是种桃树的话是不是要很久它才能长大?”沈卿禾看着院子前面的那块空地,想着种几棵桃树,春天的时候桃花盛开,肯定特别好看。
  “想种桃树?”
  沈卿禾看向陆胥,目光讪讪的,来回打量了几圈,才不甚确定的点头,小声道:“想……”
  可是接着她又在想,种桃树的话会不会太麻烦了,毕竟是树不是花,多种些的话,还是很费时间费体力的。
  “那就种!”陆胥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明日便让人去迁些树苗过来。”
  “现在这个时节正好,养得好的话,到明年能长得更茂盛。”
  “夫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沈卿禾听着,不由赞叹道:“连种花种树都这么清楚。”
  虽然夸的很生硬,但陆胥听了心里还是高兴,眼里明显的现了笑意。
  “那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要多。”
  “走吧,该回去吃饭了。”陆胥朝沈卿禾伸手,示意她搭手上来。
  沈卿禾低头看了眼,愣了下没动作。
  陆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便看到自己手指上的一些泥土。
  是刚刚种花的时候沾上的。
  “嫌我脏?”陆胥出声问道。
  陆胥语气微冷,吓得沈卿禾心尖微颤,正要搭手上去,他无奈的垂眼,拿衣角使劲擦了擦手。
  来回在手心手背指缝里擦。
  他动作粗暴又迅速,擦完了又摊开在沈卿禾眼前,问道:“这下成了?”
  沈卿禾心颤颤了两下,把手搭了上去。
  陆胥握住她的手。
  “女人都跟你似的矫情兮兮的?老子脏一点就嫌弃是吧?”陆胥边走边说,语气随意,听不大出情绪。
  好一会儿没听见后面有声音,陆胥回头,见沈卿禾垂眼,乖乖的在跟着他走。
  陆胥抿了下唇角,道:“老子又没说矫情不好……”
  说完,他稍微俯身,直接把人直直的抱起来在怀里,而后抬头看着她的脸,笑道:“既然这么矫情,那路也别走了,夫君抱你!”
  丢脸死了。
  这还是在外面,那么多下人看着,陆胥又直接面对着抱她,这实在是……
  沈卿禾低下头,不敢往外头看,可又怕摔倒,只能圈住了陆胥的脖子。
  一低头就对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后头几人瞧见了,别开目光去只当没看见,低头间,又互相使了眼神。
  自从出了府之后,二少爷对夫人几乎是百依百顺,放心尖尖上捧着宠着,有时候就算说一句重话,也百十倍的哄回来了。
  他们何曾见过二少爷如此着紧一个人。
  简直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不过也当真托夫人的福,他们在少爷身边做事,起码不用再战战兢兢的担心了。
 
 
第32章 
  陆胥抱着沈卿禾进房间, 俯身将她放下。
  双脚终于落了地,沈卿禾才有些实感。
  她可算松了口气。
  忙活了一上午,肚子空落落的,沈卿禾埋头吃了一大碗饭, 小口小口的一直在吃, 倒让人看得颇有食欲。
  陆胥看她吃得开心, 眉眼也渐渐柔和起来。
  沈卿禾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 抬头, 正好对上陆胥的眼神。
  他眼眸黑沉,盛着些不明的情绪,这么盯着她不放,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两双眸子相撞间, 停顿片刻, 沈卿禾一慌, 马上将目光移开了。
  她垂眼,心跳声也怦怦的直响。
  陆胥干嘛要这样看她呀……
  沈卿禾真的很不习惯这样的视线,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也捉摸不透。
  偏偏她脑子简单, 也不愿意去想太多。
  想那么多好累的……
  “枝枝。”陆胥突然唤了一声。
  “嗯?”沈卿禾愣愣的抬头。
  陆胥一只手搭在桌子上, 手指扣了下桌面,看了她两眼,出声问道:“之前听你父亲说,你小时候受过惊吓,是怎么回事?”
  沈卿禾怔了下,没想到父亲会连这个也和陆胥说了。
  再说了,陆胥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没什么……”沈卿禾有点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她顿了顿, 只好又道:“就是小时候贪玩,被人带出了城,差点就回不来了。”
  快十年之前的事了,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可她记得自己手脚被绑住在马车里的时候,心里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有两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人,先后掀开了马车帘看她,而后她还听见他们在外面说话,说什么鞭打,折断手脚之类的话。
  沈卿禾怕,她当时简直怕得要死。
  那天晚上特别黑,而沈卿禾一个人被扔在里面。
  只有她一个人,跑不了也喊不出,只能睁着眼睛,一点点等待天亮,等待有人来救她。
  那真是她人生里最漫长的几个时辰。
  她不敢哭,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因为她看到一把大刀明晃晃的悬在门口。
  尚是年幼的她,也知道那一刀砍下来她会是怎么的下场。
  说到这里,沈卿禾已经快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忍住眼泪,垂眼,眼里却明显落寞,揪着手边的毛毯,道:“他们一只手比我整个人都壮,说话也好凶好凶,我还听见他们说,我哭就打我……”
  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宠着捧着,一点点活都没干过,更别提被打。
  那短短的时间内,她脑子里闪过无数遍可怖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想着自己凄惨的下场,然后,又只能无可奈何的在心里鼓励自己。
  “幸好后来有个哥哥,他偷偷爬上马车,带我跑了出去,不然……”
  说到这,抽泣声更重了。
  沈卿禾现在哭起来还像个孩子,委屈兮兮的,一双眼睛里满满包着泪水,让人一看到她的眼泪,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陆胥听沈卿禾往下说,一言不发,但脸色也沉得越来越厉害。
  眸中杀意显露。
  直到“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
  陆胥起身,到她身边,两手落在她眼角,指腹轻轻的揩了揩她的眼泪。
  这时他也没说话,只是垂眼静静的看着她。
  停了一会儿,等沈卿禾情绪缓过来一些了,他才在她身边坐下。
  他伸出一只手到沈卿禾面前,沉声问道:“我和他们,谁更壮?”
  沈卿禾愣了下,抬眼看向他的手臂,眼里懵懵的,她在心里还想了想,然后才不太确定的回答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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