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娇艳——梨酒儿
时间:2020-10-16 10:46:34

  她又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收回目光来,只觉得思绪乱得一塌糊涂,想起些什么又不太明朗。
  晚上准备睡觉时,橘白瞧着天变冷了,进来帮把门窗都关严实了, 走了一圈,忍不住说道:“夫人,少爷今儿晚上都没吃饭。”
  “听说他今儿摘了一整日的橘子,中午也就喝了两杯水,带回来可不止两筐橘子呢。”
  “听隐半说,怕夫人您不满意,少爷几乎摘光了整个园子,说您哪怕挑一个喜欢的也是好的。”
  沈卿禾胃口挑剔,多摘一点,总能有和她胃口的。
  沈卿禾听橘白这么说,忍不住往外看,只是门窗都已经关紧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沈卿禾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吃饭,紧接着便想起来,自己随口说的那句气话。
  本来不想理他,可犹豫了会儿,在担心他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吃吧。
  他真的已经这么听他话了吗?
  “那你去跟他说,让他吃吧。”沈卿禾想了会儿后,便抬头同橘白说道。
  “这……奴婢说也没用啊,少爷又不会听奴婢的。”
  沈卿禾不禁咬了咬下唇,手指揪紧。
  片刻后,她站了起来。
  一打开门,便看见陆胥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你没有吃饭吗?”沈卿禾目光微敛,小声的问了一句。
  陆胥当即回答:“枝枝不让吃,不敢吃。”
  说的自己多可怜一样。
  “你饿了就吃啊……”沈卿禾说道。
  “枝枝你担心我?”陆胥打心底里高兴,笑得都颇带点傻里傻气,顿了会儿,继续道:“有你记挂着我一点都不饿。”
  沈卿禾知道,他这么壮,少吃一顿也没什么事,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沈卿禾莫名有点担心他。
  忙了一整天,那么累出了一身汗,还不吃东西,一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特别是像陆胥胃口这么大的。
  他平时吃饭都是大碗又大口,饿的时候简直能把整个桌子的饭菜都吃下去。
  饿着也不好,睡觉都睡不着,会很难受。
  陆胥听到她这句话便很高兴。
  起码知道她是在关心他。
  “没事,待会儿让厨房蒸几个馒头,我垫巴垫巴就行了。”
  “不用担心,老子比牛都壮,饿不死。”
  “哦。”沈卿禾应了声,垂下眼来,留了句“那你吃馒头吧”,便又退回了房间。
  陆胥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都快把那扇门看破了,唇角弯起笑了起来,整个人心情异常明媚。
  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美好又另人向往。
  只要有枝枝。
  .
  有了璇璇这个伴,沈卿禾这些日子心情都很好。
  就连孕吐都少了,胃口也好了起来。
  从昨儿晚上起便不见陆胥的身影,问了橘白他们,也都说不知道,沈卿禾心里莫名慌张,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璇璇正盘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个粉色绣球在玩,手指一顿乱扯,随后又把绣球往沈卿禾身边递。
  意思是要沈卿禾陪她一起玩。
  “璇璇,你知道你二哥哥去哪了吗?”沈卿禾没接绣球,心不在焉的说道:“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不在家里?”
  璇璇乖乖听着沈卿禾说话,“啊啊”了两声,像是在应和着沈卿禾的话。
  “他去哪里这么久,都不和我说一声,太过分了。”沈卿禾拱了拱鼻子,开口便是在骂他。
  这些时日,陆胥无论去哪,去做什么,都会提前和她说一声。
  她都习惯了,没想到他人还突然不见。
  橘白估摸着沈卿禾的心思,已经在院子里来回看了三四趟了。
  还是没见着陆胥回来。
  天快黑时,橘白已经哄着璇璇睡了,她出到院子里,便听见外头一阵人影嘈杂。
  她正好奇发生了什么,看了许久可什么都没看到,回过头来,却见书房灯已经亮了。
  是陆胥回来了吗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沈卿禾想着,眉头不由蹙起,当即转过身去看,瞧了两眼,只听书房里头确实有些动静。
  “陆胥?”她试着唤了声。
  里头却并没有人应。
  沈卿禾觉得疑惑,又唤了两声,此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人身体被撞到的声音……
  她一惊,当时没想太多,便推开了门。
  一开门便见陆胥一手撑在地上,正准备要起来。
  他脸色看着十分虚弱,牙关紧咬,似乎疼得不行,一直在强撑着,额头上已经近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沈卿禾吓了一跳,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便下意识停下了,试探着道:“陆胥?”
  “别过来。”陆胥已经站了起来,却依旧捂着腹部,身子微微蜷缩,当即沉声说了一句。
  声音竟是颤的厉害。
  沈卿禾被他这一声吓到,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伤。”陆胥已然疼得不行,却尽量温和着声音 ,让自己平缓下来。
  后面沈卿禾还在站着,陆胥手扶在桌边,手指掐得死紧,吃力从牙缝力挤出一句话,道:“枝枝别过来,我这样子会吓到你。”
  沈卿禾看到地上有血,房间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若是放在之前,她早吓得出门了。
  而且她也闻不得这血腥的味道。
  可她两腿僵在原地,一时未动。
  当时她在想,陆胥上次被那么粗的树枝砸到,淤青那么一大块都能面不改色,而这回痛苦成这样,那情况该是有多严重。
  沈卿禾担心又害怕,手指捏着衣角,询问道:“我去给你请大夫?”
  “别去。”陆胥当即出声制止,道:“我自己上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千万别找大夫。”
  说千万不找,是有原因不能找。
  “流这么多血还这么疼哪里是休息休息就能好的,陆胥,你——”
  沈卿禾着急了,自己一个人无能为力,当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努力的忍住,再开口声音都带了哭腔。
  “枝枝别哭啊。”陆胥声音依旧虚弱,人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
  动作吃力又缓慢。
  “你哭我心疼,比自己受伤还疼。”
  陆胥本来是想避着沈卿禾不让她看见的,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
  他也没办法,要不是身上的伤必须马上处理,不然他都不会回水澜院来。
  “我不哭,你别疼。”沈卿禾只听见他说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顺着他说了一句,便吸了吸鼻子,使劲忍住眼泪。
  知晓她不会走了,陆胥依旧低着头,故意支开她,便说道:“枝枝去房间给我找身衣裳吧,衣服都脏了。”
  “好。”沈卿禾当即应下一声,没有半刻停留,赶紧便转身往对面房间走。
  她一离开,陆胥眼角余光扫过,随即便加快了手上包扎的速度。
 
 
第46章 
  等沈卿禾拿衣服回来的时候, 陆胥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
  他把清理下来的那些血腥脏东西都藏了起来,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动作又快了不少。
  他拢好了里衣,将包扎的地方都藏起来了, 好不让沈卿禾看见。
  “我拿来了。”沈卿禾进门, 走到他身边, 一双小手捧着他的衣裳,目光止不住的要往他受伤的地方看。
  陆胥接过衣服, 稍微侧过身去, 没等沈卿禾目光投过去看,他已经迅速穿好衣服,松松系上了腰带。
  连地上的血迹都被他清理干净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昭示着刚刚他真的是有流过血。
  “三弟出了点事, 关心则乱, 我才不小心受伤了。”
  陆胥同她解释,却没有细说,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事情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能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 那从昨晚到现在, 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陆胥脸色苍白,看着沈卿禾,稍顿之后,又说道:“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去,剩下的每一个都弥足珍贵,我不能任何一个人再出现意外。”
  当初母亲离开时,他已经有十来岁, 母亲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人,却死得那么凄惨和悲凉,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这也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结。
  这么多年,他一直致力于寻找母亲死亡的真相,寻找当年那些被深埋在暗里的事情。
  现在眼看着一切就要结束了。
  “枝枝,等之后,我都会和你解释清楚。”
  陆胥现在自然不会和沈卿禾说,在事情没有解决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他不希望把她牵扯进来。
  她还怀着孕,这太危险了。
  “可是……”沈卿禾看了看他,眉头紧蹙,犹豫道:“你的伤好像很严重……”
  “没事,会很快好的。”陆胥深吸一口气,咬牙缓了下,接着道:“这几日你在水澜院乖乖待着,会有很多人保护你。”
  “枝枝不要害怕,也不要不高兴,等事情过去了,我还要带枝枝去划船呢。”
  陆胥说着,弯唇笑了一声。
  沈卿禾越听心里越怵得慌,不禁问道:“是什么事情啊?”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很多东西她都弄不明白,脑袋乱得不行。
  “这么好奇啊?”陆胥笑着说道:“枝枝不怕了吗?”
  沈卿禾想了想,还是不要问了。
  她也不想知道太多。
  “那你要去哪里?”
  他说会有很多人保护她,那他就不在了嘛。
  “不去哪里,就是怕一个人保护不好你。”
  陆胥当然要谨慎,沈卿禾怀着孕,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一刻都不能松懈。
  稍顿之后,陆胥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沉声说道:“枝枝,你也是我最亲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满的全都是她,真的能从中听出真挚的诚意,让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沈卿禾心尖不禁一颤一颤的在动。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实感,她和陆胥,真的是一家人。
  他保护着她,是被他放在心里珍重着的亲人和家人。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又令人乐在其中。
  她想着,眉头也不禁松缓了一些。
  “那你注意安全。”既然如此,沈卿禾没有其它要说的,只能嘱咐他。
  “不能再受伤了。”
  “好。”陆胥点头答应。
  .
  之后的几日,陆府看似风平浪静,却无意识间,在暗潮涌动。
  沈卿禾整日待在院里,几乎没有踏出门过,对外头的事充耳不闻,也一直没有问过。
  十月十七这天,正是霜降,天气一下又冷了不少,寒气入骨的发凉,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的打哆嗦。
  而太夫人在这一日,彻底病倒了。
  自从家中接连出事后,她老人家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如今越发严重,听说躺在床上,已经下不了床了。
  太夫人待沈卿禾一向不错,来陆家的这些时候,对她也算疼爱,许多事情记挂着她,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沈卿禾还是很担心太夫人的。
  入夜后长睢院传来消息,太夫人说想见沈卿禾一面。
  沈卿禾原本也打算去看她了,既然如此倒是正好,她披了件湖蓝色纹绣桃枝的披风,便往长睢院去了。
  没多时便走到了。
  一进院门,她便觉得,连长睢院都萧条了不少。
  长睢院的丫鬟领着沈卿禾进了佛堂。
  佛堂的蜡烛一直在燃烧着,蜡油落了一地,风吹过时烛火忽明忽灭,沈卿禾走到门口,便看见太夫人的背影。
  她跪在蒲团上,背影瞧着已经弱的无力,同时沈卿禾听见她的声音传了过来。
  “求我陆家子孙,平安顺遂,陆家安稳昌盛,往后再无事端。”
  太夫人声音已然苍老了不少,沉沉的带着暮色,不见半点生气。
  接着她要起身,沈卿禾一脚迈过去,伸手连忙去扶她。
  太夫人抬头看了沈卿禾一眼,眼里情绪浓厚,那瞬间有万千涌动,却还是满满的沉在眼底。
  “卿禾,我老婆子活到这个份上,快不行了。”
  太夫人叹了口气,沉沉道:“我拼了命要保我陆家子孙,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现在只希望,能活到你肚子里孩子降生的时候。”
  沈家不重子嗣,哪怕这一代只有沈卿禾一个女孩子,家中也没有任何所谓要续香火的想法。
  这大概和陆家十分不同。
  沈卿禾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以为我老婆子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陆胥他为了他母亲,这些年大大小小做了许多的事,好的不好的都有。”
  “他是混账了一点,卿禾,但希望你能多多担待。”
  沈卿禾愣了下,那瞬间大概知道,太夫人说的是她假怀孕的事。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十三岁,那时候他不在家中,听闻消息后连夜赶回,在废墟中徒手挖他母亲的尸骨,挖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场火肆虐的太过凶狠,整个祠堂被烧的几乎没留下半点东西,只剩下了灰烬。
  “他边挖边哭,一整个晚上都在哭,到天亮时,手上身上都是血。”
  “烧成那样了,哪能再找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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