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从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这前脚刚踏进东院的大门,就见东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挤了不少人。
沈秦氏更是紫薛云进门这么久,第一次对薛云有了好脸色,沉声对薛云道,“既然有了身子,那就好生将养着,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去,这日后清晨的请安也就罢了。”
薛云躺在床上倚着软枕,细声应道:“是。”
见薛云如此听话,沈秦氏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香姨娘,“至于往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繁杂琐事,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香姨娘,就让香姨娘帮着搭把手,别累着自己。”
沈秦氏这一番说的虽是在理,但香香作为妾室偏房不过也才将将进门,沈秦氏这番说辞大有想要夺回掌家权意味。
香香在一旁听了沈秦氏这么一番话,忙不迭的带着丫鬟表诚意,“老夫人此般抬爱,香香无以为报,日后定然全心竭力的辅佐姐姐处理府中事宜,绝不让姐姐过多劳心费神。”
“嗯.....”沈秦氏见香香这番表态,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虽刚进门,处理家中之事也莫要担心,若是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这老婆子便是。”
眼见沈秦氏三言两语就要将自己手中的权利分出去,薛云双手紧攥着身下的被子正欲反驳,就听沈秦氏拉长着脸说道:“你也别有旁的想法,如今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不比你那大嫂家的泼皮子,你怀的可是咱们沈家真真正正的嫡孙,可比旁的野猴子要金贵多了!自然应该要注意着些!”
沈秦氏这么一番话下来,原本喜庆的氛围不禁的凝重了几分。
尤其是沈家大嫂,原本真心实意替薛云感到高兴地心情因着沈秦氏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在了原地。
屋内其他人自是知道沈秦氏不待见两位继子的媳妇孩子,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薛云躺在床上也是尴尬不已,正当她不知如何应对之时,沈浪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浪不理会坐在主位上的沈秦氏,朝薛云问道:“远远儿的就听见院子里热闹不已,怎的近了反倒是没声儿了?”
薛云面色含羞不语,翠儿乐不可支的上前报喜,“老爷,您要当爹爹了?”
早就知道剧情的沈浪脸上还是浮起了一抹喜色,“当真?”
薛云腼腆一笑,小声道:“回春堂大夫今日把了脉,说是有了。”
沈浪朗声笑道:“此等好事该好生庆贺一番,江才,吩咐下去,这月全府上下月钱翻倍。”
说完,沈浪看了眼在沈家两位嫂嫂,笑道:“如今三弟都走二哥前头,柱子也当上哥哥了,今晚定要好好同两位哥哥喝上两杯。不知二位嫂嫂可允?”
沈浪这话无形中就解了刚才沈家大嫂的尴尬,也让薛云下了台。
沈家两位嫂嫂连声道:“如今三弟有这等喜事,做嫂子的哪能不允。”
屋子里气氛一时间又活络了起来,唯一面色阴沉的只有那被沈浪彻头彻尾无视个透彻的沈秦氏。
沈秦氏见沈浪一颗心全在初为人父的喜事上,倒也难得的没有继续发难,随意的嘱咐了两句,便带着丫鬟婆子自行里去了。
旁边候着的香香也极为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去打扰夫妻俩,见人都走了,也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待人尽数散去之后,薛云想起沈秦氏方才的话,不由得愁容满面,“夫君......母亲今日说.....”
沈浪笑着宽慰道:“若是你不让权,旁的人岂能自作主张?”
“可那香姨娘.......”
“那香姨娘本就是太子旗下的暗探,如今不过是想借着老夫人之力在咱们沈府站住脚,日后我若投了太子,你说着香姨娘是会听老夫人的还是会听我的?”
薛云见沈浪这般话都同她讲,心里又感动又担忧,“全凭夫君安排,这是两位嫂嫂那边......”
提起这个,沈浪才真真正正的感到头疼,今日如果不是他刚好回来,指不定那沈秦氏要给薛云招多少幺蛾子。
“明日我会同父亲还有两位兄长好生说说,至于母亲的话,万不可放在心上。”
“妾身省的,今日母亲那般说,恐怕嫂嫂心中已经有了不愉。”
沈浪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这一天下来,又要在外斗智斗勇,回到家中又要处理这些事,实在是头昏脑涨的很。
“过几日你不是要办春日宴,届时将两位嫂嫂一同请来说开就好。”
如今的沈家由薛云当家做主,沈家两兄弟的日子倒也比之前好过了些,可沈秦氏一直视那两继子为眼中钉,如今薛云怀孕对于沈秦氏来说,一定是将薛云腹中的孩子当成了嫡长孙对待。
自然会惹的沈家另外两房不快,自古以来后宅之中女人之间就存在弯弯绕绕,若是他一个处理不好,外面暗害到能防得住,可这日防夜防家中的家贼难防啊!
这时,沈浪想到了148,“你能全天跟着薛云吗?”
148冷漠的拒绝了沈浪的提议,“宿主,1818148号是系统,并非保镖,就算跟着目标也无法提供保护功能,这边强烈建议你再次观看一遍新人手册。”
“.............”沈浪摸了摸鼻子,这系统是拐着弯儿嫌他是菜鸟呢。
“148并未这么想过,宿主不要给系统强行安罪名。”
“是,是,是,你没有。”沈浪在心里不住地叹气,看来还是要替薛云安排好安保人员才行。
原主那一世,就算原主那么对待薛云,相当于被打进了‘冷宫’秦莲乃至薛家都还不放过她。
更何况现在在外人看来,薛云在沈家如此‘受宠’,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恐怕也只会多不会少。
全府上下因薛云有喜一事热闹不已,府中的下人皆是高兴这平白得了一个月的赏钱,一个两个笑的嘴都合不拢。
只是这有人欢喜有人愁,沈秦氏刚才眼巴巴的听着沈浪嘴巴一开一合这大笔的银子往外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儿来。
身旁的嬷嬷那是自幼看着沈秦氏长大的,对沈秦氏的心思拿捏的透彻无比,“老夫人你也莫同少爷置气,今儿个少爷心头正欢喜着,这银钱去了也便去了,如今咱们也不是从前的那种苦日子了,不必介怀。”
沈秦氏用力的将桌子拍的直响,“要不是莲儿那眼高手低又不自量力的混账东西耽误了,今日身怀有孕的岂会是那等低贱女子!?”
“老夫人莫气坏了身子,老奴前儿些日子就同您提过,莲儿表小姐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也得亏她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命数,如若不然,等她一朝得了势,可不会如此安生。”
沈秦氏冷静了下来,冷声道:“往日我待她不薄,既然她瞧不上我朗儿,一心只想奔着权贵,就让她去吧.....差人给我二哥送话,待月儿来了后,我亲自做主直接将月儿抬作朗儿的平妻!”
“她秦莲看不上的东西,我要她这辈子都得不到!”
沈秦氏的这番话被148实时的转接到了沈浪跟前,沈浪摇了摇头无奈的感叹道:“与其说这沈秦氏有多疼爱甥女,倒不如说她更钟情光耀她秦家门楣。”
上辈子一心护着秦莲,这辈子只莲在外男面前失了礼节,坏了名声就不管不顾的直接将秦莲踹出了局,要说沈秦氏对秦莲有多喜爱,那可真是侮辱了喜爱。
既然不用他出手,一个香香就助他解决了秦莲,他倒也不必再为秦莲分心了。
只是原主这目标中的另外一个何亮,倒是有点不好搞,没了秦莲何亮对付他的招数现在尚且未知。
与东院的热闹非凡相比,秦莲的西院就显得冷清多了。
香香昨夜被薛云匆忙的安排在了西院住下,今日又因薛云有了身孕无暇分身顾及到安排她,沈秦氏又在沈浪那儿添了堵,自然没有心思招待她。
所以,主仆三人只得继续回了西院住下。
西院里除了香香带带来的两个丫鬟,再也没有胖的人,整个院子就像是座冷宅一般。
谁知刚进院子,就见秦莲的房门口站着一下人打扮的丫鬟。
只见那丫鬟随意的将盘中的饭菜往地上一扔,敷衍的敲了敲门,阴阳怪气的朝里面说道:“表小姐,饭菜就搁在门口了,老夫人说了今后您要是想吃就自己去后厨做,现今儿三夫人有了身子,后厨就紧着三夫人那边儿了,可就没着功夫给您做饭食了。”
那人说完,也没想着等秦莲的回话,甩了甩袖口,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路过香香三人旁边时,也没给三人好脸色,毕竟今日当家主母有喜,这些下人得了赏钱自是知道什么人该讨好,什么人该给冷脸。
香香身边的桃红衣衫的丫鬟一脸的轻蔑,朝那人身后‘呸’了一声,“小姐,这沈家上下没有一个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儿,日后定要在爷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香香苦笑一声,她即已被‘爷’当作了棋子赠与了沈家状元郎,日后在‘爷’面前岂能有说上话的时候。
“如今你们同我不过刚入沈府,府中一切都尚未可知,你等行事莫要张扬,若是让那薛家庶女抓住了把柄送了出去,我也无法保住你们。”
两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道:“是.....”
香香看了眼秦莲紧闭着的房门,心下闪过一丝算计,“我知你们心里不快,可如今正是爷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受爷恩惠自然要替爷分忧。”
“奴婢晓得了。”
秦莲听了丫鬟那翻目无尊卑的话,气得将那玉兰坊送来的衣裳剪成了碎布。
此时,听着外面那欢声笑语的喧闹,心中恨极了那将她与青楼女子作比较的镇国公世子。
秦莲死死地咬住着唇,生生的将那唇上咬出了血,愤恨的骂道:“都是秦羽这该死的贱人!!!”
如今她名声尽毁,若她再不抓住沈家,再不抓住沈浪,那她秦莲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如果她真的回了鄞县,就算她是秦家嫡女又如何!?大门大户的官家人本就瞧不上她这商贾之女,如今她名声尽毁,再想要嫁进官家做个官太太简直是难如登天。
秦莲想到这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将唇上的血生生的咽了下去。
不管什么手段,宁为官家妾也不做寒门妻!
秦莲眼里淬着毒,坐在梳妆镜前好一番精心打扮,选了身亮眼的衣裳,这才走出了房门。
原本跟香香在院子里说话的两个丫鬟见秦莲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想起刚才所说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
香香一直没有正式见过秦莲,只见昨日那在众人面前脸面丢尽的表小姐,如今这般精心的梳洗打扮,秦莲现在的心思倒也不难猜。
秦莲倒是没有想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昨日从前厅受辱回来后,她就将彩儿赶了出去。
院里原本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今日一早也没沈秦氏唤走了。
除了后厨那一日三餐过来给秦莲送饭食的丫鬟,沈秦氏一个婆子都没给她留下。
秦莲见三人之中,最中间那女子,气质不俗,心下一阵警惕,“你们是何人?”
香香身边两丫鬟沉默半响后,还是上前朝秦莲行了个礼,“表小姐....我等是香姨娘的贴身丫鬟。”
“奴婢采莲。”
“奴婢采荷。”
秦莲听到其中一个丫鬟唤作采莲时,脸上的表情更别提有多难看,只是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一脸亲切的上前拉过香香的手,娇声道:“香姨娘?我竟不知表哥何时纳了妾室?姐姐可真是好福气。”
香香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计较,“妾身昨日刚刚进门,妹妹今日大门都未出半步自然是不知。”
闻言,秦莲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片刻,“莲儿还有事,就不叨扰姐姐了.......”
香香点了点头,“表妹请自便....”
秦莲见香香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姿态,心中恨极了可现在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压下心中不满,拂袖而去。
采莲今日在沈府同下人熟络了几分,自然也听说了在昨儿之前,沈秦氏原本有意将秦莲抬作贵妾一事。
见秦莲那般妖媚的打扮,也猜出了那表小姐是高攀镇国公世子不成,现下是想牢牢抓住状元爷这颗大树呢。
“小姐,这表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昨日受了那般侮辱今日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可见其心思深着,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
香香轻笑一声,“莲儿莫不是怕了?”
“小姐!你又拿我寻开心,我怎的会怕表小姐这类厚颜无耻之人?”
“那咱们就瞧着这表小姐能有多大的能耐吧。”
三人相视一笑,随即回了房间。
沈浪累了一天,正准备歇下了就听房门外起了嚷嚷。
“老爷,夫人,不好了,表小姐闹着要寻短见了!”
“老爷......不好了 .....”
外头下人扯着嗓子高喊,薛云刚要起身就被沈浪给摁了回去。
“天色已晚,我去看看就是。”
原本早已跟沈父一同歇下的沈秦氏,慢条斯理的收拾了一番这才赶了过来。
三月的天儿,晚间多少有些寒意,秦莲站在莲花池边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挣扎着就要投池自尽。
“姑母......莲儿不想活了!”
“莲儿对不住姑母......”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吧......”
匆匆赶来的沈浪别的倒是没瞧见,在周围灯火的照亮下独独看见了秦莲那一身亮色衣衫,再配上那副悲恸欲绝又哭得梨花带雨的表情。
啧......换作旁的男人怕是被秦莲这一番折腾,早已心生不忍跟怜悯了呢。
名声受损的娇弱美人儿,以死自证清白,可不刚烈?
可这一切在沈浪眼里就只看出来了个装腔作势,博人同情。
沈秦氏姗姗来迟,见秦莲哭的那般悲恸欲绝,心下也几分些恻隐之心,但这些并不足以动摇她,“好了!姑母已差人送了信给你父亲,过两日家中自然有人接你回去,你现在这般闹又如何!?”
“早知今日当初眼皮子又何必那般浅显!”
沈秦氏沉着脸说完这番话,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浪,“时辰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去歇着,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沈浪,“.........”他倒是不想来。
“儿子这就回去。”
秦莲见沈浪要走,顾不上投池,连忙凄声喊道:“表哥........”
沈浪正想装作没听见走人,就听沈秦氏高声呵斥道:“如今还唤你表哥作甚?朗儿赶紧回你的东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