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国王亲自将伊莲诺送了出来，并交代女仆为她准备好下午茶。
于是，伊莲诺一边喝着红茶吃着甜点，一边将注意力投向了另外的地方。
*
弗斯王国，王城。
亚德里恩和伊莲诺乘着黑鸟，落在被海浪拍打着的岩壁上时，却发现耶达已经到了。
人鱼坐在一块礁石上，卷曲的长发柔顺地披向肩膀一侧，半遮住了流畅的胸肌线条，银蓝色的纹身若隐若现。他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地梳理着发梢。而曲线优美的鱼尾显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鳞片倒映出瑰丽的光彩，只有尾巴尖轻轻摇晃着，仿佛在和浪花嬉戏。
“居然比我们还快。”伊莲诺惊讶道。那只大黑鸟飞行的速度并不算慢。
亚德里恩轻笑，“在海水中使用水系魔法，可以加快潜游的速度。”
耶达也发现了他们。昳丽的人鱼纵身跳入水中，游动了一段距离之后，又猛然从海水中跃出，稳稳地落在了伊莲诺二人所在的崖壁边缘。
原本的鱼尾被一双长腿取代，有着刺青的裸.露上身披上了带着银色坠饰的白底法袍。
耶达以手托腮，竖瞳锁定了伊莲诺的脸：
“我们不尽快出发吗？我已经等不及要回报你了，我的女神……”
伊莲诺连忙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女神。”
耶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在我们人鱼一族中有一个说法。”
伊莲诺：“？”
耶达：“我们会把喜欢的人鱼少女，称为‘我的女神’。”
伊莲诺：“……真是有诗意的种族。”
但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亚德里恩眯起冷绿的眼睛，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们说的没错，是该出发了。”
说完，王子殿下便朝伊莲诺递出了一只手。少女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时，亚德里恩立刻扶着她来到了黑鸟的背上，随即他自己也跳上了鸟背。
黑鸟展翅而风，留在耶达在漆黑的鸟羽中凌乱。
耶达：“……！”
他不知道路啊！
耶达气愤地沿着城墙向前走，很快，就绕到了城门的下面。
守城的士兵看到了耶达美丽到不似人类的容貌，以及脸颊上的鳃，顿时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你是人鱼？！”
耶达迷惑地眨了下眼睛，却还是用空灵清润的嗓音答道：“嗯。”
那守卫像是被人鱼如竖琴般动听的声音迷住了，隔了好一会，才上下打量了这“柔弱”的人鱼一眼。
“进城之后，最好用衣服遮住脸。有些家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夜晚千万别出门。”
人鱼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守卫歪了下头，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可人鱼已经如微风一般，不见了踪影。
守卫摇了摇头，为人鱼的命运担忧了一下。人鱼是柔弱而美丽的物种，黑市里甚至还会拍卖人鱼，供挥金如土的人们取乐。这样单纯的一位人鱼，来到鱼龙混杂的王城，会遇到什么还说不定。
不过，他也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其它的，就交给女神来保佑吧！一边想着，守卫一边盘问起下一位进城的人。
*
西利雅王国的骑士们已经整装待发。
“奇怪，耶达去哪里了？”伊莲诺骑在一批枣红色的马上，疑惑地朝周围看去，“我们这么大的阵仗，没有看不见的道理。”
骑着一匹白马，走在伊莲诺身边的亚德里恩王子，轻笑着将眸光移向了远处。
“是啊，真奇怪。”
骑士团快要出城的时候，伊莲诺忽然看到，路边站着一位柔弱的白袍青年。
他有一头流转着波光的银蓝色卷发，发间探出了一对漂亮的鳃。浅蓝色的竖瞳里摇曳着水光，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而在距离人鱼不远处，是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街头混混。他们不省人事，被丢在了垃圾堆上。
伊莲诺：“……？”
耶达看向了伊莲诺，委委屈屈的告状：“这些人类……欺负我！”
骑在马背上的亚德里恩王子，握住缰绳的修长手指骤然一紧。他极为自然地插入了伊莲诺和耶达的话题：
“在王城里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身为王子的我招待不周。”金发的王子瞥了一眼人鱼手上的红痕，“耶达阁下的手受伤了，不如就留在王城里休养吧。我的手下会好好照顾你的。”
耶达：？
……那是他揍这几个混混揍红的。
耶达轻抿薄唇，看向了伊莲诺：“即便是受伤，我也愿意追随您！”
伊莲诺揉了揉眉心。
亚德里恩：“他追随你的信念是多么坚定啊。”
伊莲诺：“？”
亚德里恩：“北境太危险了，你可以和他一起留在这里。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会祝福你们。”
亚德里恩本以为伊莲诺会拒绝，谁知，少女碧眸一弯，竟答应了。
“好呀，”她轻轻地歪了一下头，“等你凯旋。”
亚德里恩的瞳孔缩了一下。
第26章
于是，在少女愉快的注视中，亚德里恩王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纵马离去。
鲜红的披风在王子殿下的身后荡起，宛如他起伏的内心。
留在原地的耶达却有些懵。人鱼看向了伊莲诺：“女神……神眷者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伊莲诺瞥了耶达一眼，“先去给你的手包扎一下？”
耶达连连摇头，“……很快就会自己恢复的。”
伊莲诺想着也是。
作为实力与顶尖刺客、强大法师不相上下的人鱼族勇者，耶达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至于亚德里恩王子——
他要去拉维尔堡垒，她用本体盯着他就好了。
伊莲诺随即看向了耶达：“那我们先找个旅馆住下吧。”
她这具分.身，最好先隐姓埋名一段时间。毕竟她的另一具“人偶”分.身，就在离弗斯王国不远处的西利雅王国。用两张同样的脸行走在大路上，多少有些麻烦。
美丽的金发少女和人鱼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非常高。人们看到人鱼对少女恭敬的模样，以及少女身上华贵的服饰，都以为她是一位出来体验生活的贵族。
二人来到了一处偏僻雅致的旅店前。这里位于上城区，环境幽静。
可在伊莲诺和耶达刚踏进旅店庭院的大门时，一位身披黑袍、碧眸幽深的青年怀抱着一沓书，快步地朝他们走来。
是米洛！
伊莲诺的瞳孔微微扩大。
这未免也太巧了。
黑魔法师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果然，你又有新欢了么。”
说完，便与伊莲诺擦肩而过。
耶达眯起浅蓝色的竖瞳，看向了伊莲诺。看到少女注视着黑发青年远去的背影，人鱼的脸色变得阴沉。他轻轻探出浅玫瑰色的舌尖，舔了一下薄削的唇瓣和锋利的尖牙。
但当伊莲诺回过头来的时候，耶达又换上了一副柔弱的模样。
伊莲诺和耶达开了两个房间。她假借“午睡”之名，将试图进入她房间的人鱼赶了出去。然后就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
西利雅王国，王城。
一位女仆走过来，在正在喝茶的伊莲诺耳边低语了几句。
金发少女随即轻柔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好，带我去见陛下吧。”
跟随着女仆穿过繁复华丽的回廊之后，伊莲诺走进了莱茵所在的房间。
身形修长的国王站在窗前，眺望着下方的王城。微卷金发的发梢仿佛在发光，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有种油画般浓郁的美。
“陛下。”伊莲诺朝莱茵微微颔首。
“坐吧。”莱茵转过身来，声音和缓，“……我和埃伦，并没有谈妥。”
伊莲诺：？！
她适时地露出好奇的神情：“埃伦城主来找您，是为了什么？”
“他想说服我进攻光明神殿。”莱茵轻叹了一声，“但我拒绝了他。”
伊莲诺安静听着，用眼神鼓励着莱茵发言。
莱茵继续说道：“我不信任埃伦。”
伊莲诺：“？”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莱茵迈开长腿，走到了伊莲诺的面前，“就像在看一件属于他的物品。甚至，在眼看无法说服我时，他最后的筹码是——将你留在这里，只要我愿意出兵。”
伊莲诺：埃伦这个狗比。
不过，她倒也明白埃伦不是蓄意而为。因为在来到这里之前，埃伦还不知道她和莱茵认识。多半是见难以说通莱茵，临时起意。
“我本来已经几乎被他说动，只想试探一下他还能拿出什么好处。”莱茵抿唇，一字一句地说，“可、谁、知，他居然拿你来交换，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伊莲诺抬眸看向了国王，“那么，你会让我跟他走吗？”
莱茵轻柔地笑了一下，“我已经针对他设下了陷阱。”
这时，一位守卫匆匆跑来，喘着粗气在门外说道：
“报，国王陛下，我们没能拦……”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声，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守卫呻.吟一声，不再吱声。
宫殿的门被一柄长刀刺穿了。
那附着幽火的长刀在门上闲闲地划了一下，殿门便化为燃烧的碎片坠落了下来。
俊美的亡灵手执长刀，踏着幽蓝火雨一步步走来。冷光照亮了他冷冽的银发，和线条分明的眉眼。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一片空茫，宛如长夜尽头的迷雾。
莱茵抽出腰间的佩剑，挡在了伊莲诺的身前。
“我决不会让你带她回‘堕落之城’。”
埃伦轻笑一声，抬起了长刀。
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长刀与利剑在半空交汇，划出一道道火花。
埃伦和莱茵近身缠斗了起来，强大的力量波动摧毁了房间里的家具，华丽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
“快离开。”莱茵看了伊莲诺一眼，极为快速地说，“去找你的王子！”
伊莲诺却认为，现在是她这具分.身销号的最好时机。顶着两张一样的脸行动，实在是太张扬了。
——至于还被关在“堕落之城”的艾尔，她打算捏造出相貌不同的分.身去救他。
在刀光剑影之中，伊莲诺和莱茵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她情真意切地说：
“不……陛下。你在为我战斗，我又怎么能丢下你独自逃走。”
莱茵的耳尖浮现出一抹绯红。
就在这时，埃伦抓住了莱茵的破绽，挥出了狠厉的一刀！
“不！”金发少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挡到了莱茵的身前！
刀刃贯穿了少女的胸膛，幽蓝的火焰烧蚀着她的身体。用不了多久，这具“人偶”分.身就会连灰都不剩。
在分.身失去意识之前，伊莲诺看到两个勇者手中的刀剑都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而他们跪倒在她的面前，捧起了她的手腕，漂亮的眼瞳空洞而绝望。
伊莲诺：？
如果她没记错，他们应该知道这是“艾琳”的分.身。
所以……为什么这么激动？
第27章
伊莲诺在西利雅王城的分.身，意识渐渐消散，回归了她的本体。
*
北境，拉维尔堡垒。
天色渐渐黯淡，女仆为伊莲诺端上了晚餐——羊排、奶酪和海鲜浓汤，配以焦糖苹果派和蔬菜沙拉。
伊莲诺不得不承认，当女神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发胖。
放下刀叉之后，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便走到窗户边去看。
只见圣子希兰带着一队光明神官，正骑着白马踏入要塞。夕阳最后的光芒洒在希兰的金发上，如圣光般朦胧柔和。
看到这一队神官之后，堡垒的守军们发出了一阵欢呼——在战场上，没有战士会不喜欢治疗者。
伊莲诺披上一件斗篷，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沿着铁黑色的古堡回廊，向神官们的队伍走去。
看到金发少女面带温和的笑意，从一处廊柱后现身的时候，希兰的心声也染上了一丝喜悦：
【愿女神永远眷顾她。】
……我眷顾我自己。
伊莲诺的眼角轻跳了一下。还好希兰离得远，没有看见。
“神使大人。”
“圣子殿下。”
二人礼貌地问候之后，圣殿骑士长亚撒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骑士长的盔甲外披着曳地的黑色披风，流转着光泽的银白长发垂落至腰际。黑与白相撞，有种令人心惊的美。而他身上唯一的颜色无疑就是那对冷碧的眼眸。
亚撒朝圣子微微颔首，介绍起现在的情况：
“弗斯王国的援军还需几日才能抵达。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尽力守住堡垒。第一波兽潮以飞行魔兽为主，吩咐战斗神官们提前誊写‘圣光箭矢’的卷轴，以免战斗时神力不足。”
虽然看骑士长不太顺眼，但事关重大，希兰还是点头应下了。
“另外，还要劳烦神官们，为战士们的武器进行神圣属性附魔。”亚撒补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