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伊莲诺上前一步，将手掌放到了亡灵的头顶，“我接受你的效忠。”
埃伦轻轻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有抬眸仰望着金发的少女。那对灰紫色的眼睛，似乎已经穿过她，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伊莲诺向埃伦简要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他们要前往冥界的入口，阻止黑暗神的本体继续侵蚀北方的生物。
“那么，现在就出发吧。”埃伦低声，“‘星月同辉之夜，冥界的入口将会打开’，那句古老的格言是这样说的吧？错过了今天，极北就很难再有这样晴朗的日子了。”
一行人沿着冰层深处的裂隙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裂隙变得如蛛网般支离纵横。
银发少年凭借直觉走在最前面。
伊莲诺和亚撒牵着手，走在队伍的最后。
*
北境，拉维尔堡垒。
战事仍在进行。
又射出了几支冷箭之后，伊莲诺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要耗尽了。
但就在这时，一股纯净的光芒轻柔地缠上了她的肌肤。
精神世界中“圣谕之书”的充能进度，终于从98.99%跳到了100%！
【计算打击范围。】
伊莲诺吩咐神格。
神格很快在她的脑海中生成了一个类似全息图像的立体投影。
投影上显示，如果她站在城墙上使用“圣谕之书”的话，只能击杀半数的魔物。
而如果她站在魔物群的中央，就能一举击杀绝大多数的魔物！
伊莲诺的心中迅速生出了决断。
莱茵正与巨鹰搏斗着，恰巧从她的头顶掠过。
“莱茵！”伊莲诺纵身跃起，向莱茵伸出了一只手。
金发国王漂亮的瞳孔骤然扩大，他堪堪攀扯着巨鹰一个翻转，整个人几乎是倒悬着，向伊莲诺伸出了一只手。
少女被国王稳稳地接进了怀里。
巨鹰一声怒唳，展开翅膀飞速地旋转着，想要将二人掀飞。
“恕我失礼。”
莱茵用手紧扣住少女的腰身，另一只手狠狠地揪着巨鹰的翎羽。
“送我去前面。”伊莲诺冷静地下令。
莱茵一点点地眯起了眼睛，“你……”
——伊莲诺事先并没有对莱茵说明她的目的。因而，国王陛下无法做到将她置身于险境。
伊莲诺见莱茵有些迟疑，便凝聚身上的黑暗之力，一拳锤向了巨鹰的脑袋，迫使其转变了方向。
而后，金发的少女从巨鹰上纵身跃下！
圣光从天而降，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从魔兽群的中央位置向周围蔓延。
漫无边际的光芒吞没了黑暗，长夜亮如白昼。
世界归于寂静。
唯有缥缈的圣歌，赞颂着这神迹般的图景。
黑暗的魔兽们畏惧圣光，它们在这纯粹的光芒之下，被净化消融。边缘剩下的落单的魔兽，已经不成威胁。
雪原再次变为白茫茫的一片。
伴随着圣光的亮起，正在坠落的伊莲诺，只感到四肢百骸一阵剧痛。
“圣谕之书”的力量会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带有黑暗气息的目标，包括获得了黑暗神一部分力量的她在内。
伊莲诺一脸惨痛的、翻车了的表情。
在坠地之前，她落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伊莲诺抬眸，“……亚德里恩？”
金发王子的额角，由于痛苦渗出了轻莹的冷汗。原本卷曲松软的额发显得微微濡湿。
刚才圣光爆.炸的时候，他一定就在正下方。
否则，完全来不及接住她。
此时的伊莲诺，不仅虚弱得无法动弹，身体里的黑暗也被残余的圣光灼烧着，带来直抵灵魂的痛苦。
亚德里恩唇色苍白，却仍怀抱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是纯粹的黑暗之体，这具分.身又将多半力量都分给了她——
此时的亚德里恩，大概比她还要痛苦一百倍。
在走到城墙前时，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不要拒绝我。”他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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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青年清冷低沉的声音回响在伊莲诺的耳边, 在她还在思考着这句话代表的含义之时，他已经低下头吻了上来。
在刚才的圣光攻击中幸存的、位于边缘的魔兽们，不仅没有因为恐惧四散奔逃, 反而发疯一般朝城墙涌来。
不知它们是不是被黑暗侵蚀了脑子，伊莲诺想。居然没有想着逃命。
但随即, 唇畔柔和的触感就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和她的王子在城门前吻着。
而在他们的头顶, 一支支圣光之箭划破虚空, 飞向了不断接近的残余魔兽。
他的温度清冷如北境的冰雪。
她用光明和温暖融化着他，未曾想却释放出了被冰封的猛兽。
他近乎虔诚地吻着她，像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吻。
而她也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他。
魔物们在接近他们之前, 便被圣光箭雨击中, 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就好像在朝拜这一对至高无上的神明。
*
极北, 冰层裂隙。
穿过错综复杂的狭窄裂隙，伊莲诺等人来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空间。
裂隙们环绕在周围, 组成了这块七芒星形状空间的边角。
群星与银月的光芒沿着冰层滑落，在这片空间里洒下柔和梦幻的光影。
这片空间的中央, 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祭台。祭台通体由清透的寒冰构成, 与众人脚下的冰面连接在了一起。
月光洒在祭台上, 勾勒出镌刻在冰面上的浅浅一层纹路。
“该怎么打开？”天使歪了下头, 打量着这半透明的祭台。
身披白袍的银发少年艾尔走了过去。
他抬起手, 重重地朝祭台上拍了一下。
祭台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碎掉了。
伊莲诺：“……”
碎掉的不仅仅是祭台。
随着祭台遭到破坏, 化作晶莹的碎片一寸寸凋落。众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咔嚓——咔嚓——”
冰层上多了一条条蛛网般的苍白纹路。
“咔嚓——咔嚓——”
纹路从祭台的位置朝七芒星的边角蔓延。
埃伦眯起了眼睛。
身为亡灵的他, 曾经进入过冥界。
但需要选取合适的时间，找好合适的角度，奉献出合适的祭品，冥界的入口才会打开。
……而他们现在好像直接掉进了冥界？
冰层彻底碎裂时, 亚撒和艾尔从两边握住了伊莲诺的手。
掌心清冷的触感，令伊莲诺的心神宁静了下来。
闭上眼睛，坠落——
“我们这样会直接掉进冥河里！”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埃伦冷声道：
“一旦掉进去，就会永远沉沦，无法再浮起来。哪怕是亡灵也一样，更罔论你们这些生者。”
“放心吧。”艾尔轻笑，“——会有东西来接我们。”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什么样的存在？”
下坠的过程中，周围一片幽暗。但埃伦还是用紫罗兰色的眼眸，锁定了少年银白的长发。
“既然等会就要暴露身份，”少年轻笑，“那告诉你们也无妨。”
——“我就是黑暗神的化身。”
银发少年淡淡地说。
一旁，萨缪和米洛在下坠的同时不忘对视一眼。
难怪这小子……不，伟大的黑暗神冕下这么有钱！
他们同时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了艾尔。
像是在说：冕下您是主动去当奴隶的吗？
八卦的眼神让艾尔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不过，亚撒却还没有掉马。
众人一致认为，他是女神忠心耿耿的骑士长。
空气陷入了一片可疑而诡异的寂静，唯有风声呼啸。
维拉用痛恨的眼神看了艾尔一眼。
身为天使，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黑暗的生物。
哪怕祂是神明也一样。
胆敢接近女神，就算是黑暗神也不行。
天使冰蓝的眼眸里再次燃起了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拿出长.枪与对方决斗。
伊莲诺轻叹一声，“维拉，别闹。”
若是真的打起来，只怕天使又要挂彩了。
而且这里也显然不是适合打斗的地方。
少女柔和的声音立刻给天使顺了毛。他耷拉着翅膀，原本想要放两句狠话，却在听到女神声音的一刹那忘到了脑后。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
他们大多都能在暗中视物。就算不能，也能施放辅助性的法术，或者共享使魔的视野。
因此，在一行人的眼中——
下方的黑暗之中，逐渐勾勒出了冥河的轮廓。
冥河的河水苍白而死寂，无数的怨灵在其中挣扎。一艘小舟驶过，怨灵们用虚幻的手指扒着小舟的边缘，一双双手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不知是在寻求救赎还是想将对方也拖入水中。
小舟上并没有船夫，只有乌木做成的桨遵循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在冥河上缓缓地划动着。
从他们这个位置落下去，是一定会坠落到冥河中央的。
维拉下意识地张开翅膀，却发现在冥界这个地方，他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飞行。
萨缪和米洛那边也是如此。
埃伦解释：“‘身负罪行者，无法飞行’——这是冥界的条例。”
曾经的他为了获得力量，混入冥界待了几百年，对这些黑暗神定下的规则清清楚楚。
萨缪和米洛一起抬眸看向银发少年。
仿佛在说：您用这规定坑自己？
艾尔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睫。
“我现在可没力量改变它。”
埃伦再一次地眯起了眼睛。
“冕下，您现在这样，会让人很想动手弑神。”
艾尔并没有因为埃伦的话语而不悦，少年一头扎进了伊莲诺的怀里，冷绿的眼眸幽深而清澈。
“女神冕下会保护我的。”
埃伦：“……”
萨缪：“……”
米洛：“……”
维拉：“……”
就连亚撒也：“……”
伊莲诺疑惑地歪头看了亚撒一眼，用眼神问他：
【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亚撒居然看懂了伊莲诺眸中的意思，回以一个放弃治疗的眼神。
伊莲诺大概懂了。
看来这是“我嫌弃我自己”。
艾尔紧抱着伊莲诺的脖颈，一副神生赢家的模样。
于是，黑暗神的形象。
在勇者们心中，彻底跌到了，冥河深处。
就连亚撒也暗中叹了一口气。
这具分.身可以说是把祂原本就有的一点奇怪属性，放大到了奇奇怪怪的水平。
还是萨缪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我们就这样不作挣扎地掉进冥河里？埃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埃伦摇了摇头。
只见银发少年从伊莲诺的锁骨上抬起头来，“还不急。”
萨缪：“……”
是不是在您老人家眼里，抱着女神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勇者们的心态快被黑暗神搞崩了。
偏偏他们的女神还一副纵容着祂的模样。
就很气.jpg
天使更是索性别过了脸去。
眼睛看不见，心里就不会烦忧。
勇者们注意到了在冥河中漂浮的小船。
萨缪打定了主意，用抓钩勾住船舷，就可以纵身掠过去。
至于河岸——
冥河并没有河岸。
它的两侧是至暗的虚无。
米洛召唤出一只低阶使魔，将它丢往周围的“虚无”中试探了一下。
使魔接触到“虚无”的半边身躯，立刻凭空消失了。
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哀嚎，使魔的另外半边身躯也消失了。
众人唯一的希望，就是那艘飘荡的小船。
在萨缪准备好抓钩，埃伦准备好绳索，米洛和维拉也准备好了法术，试图接近那艘小船的时候。
银发少年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艘小船就乖乖地逆着惨白的水流，朝他们这里飘了过来。
勇者们：“……”
他们准确无误地跌落在小船上，连使出道具和法术的机会都没有。
亚撒将伊莲诺从银发少年的怀里抢了过来，怀抱着少女，用他的背部为她承受着坠落的痛楚。
隔着华丽的黑色法袍，伊莲诺能感受到青年薄薄一层肌肉的轮廓。
下一秒，艾尔就砸到了她的身上。
伊莲诺：“……！”
疼！
第40章
冥河之上漂浮着一只无人划桨的小船。
从上空落下的时候, 这艘船看起来并不大。但即便如此，也容纳下了他们这支队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