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早该如此。”
少女的眸光从国王的脸颊，移到了他手中的长剑上。
莱茵有些郁闷地别开脸颊，留给伊莲诺一个漂亮的侧脸。
“我只不过是在遵循礼仪。”
“是吗？”伊莲诺轻抚了一下发梢，“哪怕对方有可能是刺客。”
“刺客会、会不……”莱茵的手腕微颤了一下，似乎以为接下来的字眼颇为粗俗，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莱茵收剑回鞘，用厌恶的眼神注视着伊莲诺，“你一定是那些贵族送来的。说，你的主子是谁。”
伊莲诺并未否认莱茵的猜测，这样总比掉马要好得多。她抬眸看了国王一眼，轻声说道：
“是谁重要么。”
此时莱茵已经取出了一件长款的贵族礼服披在了身上。他脸上的红晕散去，冷淡地注视着美丽的金发少女。
“今晚上你就住在这里。”
莱茵拉着伊莲诺的手腕，带着她来到了国王的寝殿。
华丽的巴洛克式殿堂差点闪瞎了伊莲诺的眼。
莱茵随手带上了门，“明天你最好自己离开。女仆会给你送来衣服。”
*
圣城伦瑟。
伊莲诺的本体松了一口气。
莱茵真是位别扭的国王。
她正准备躺到床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察觉到位于“堕落之城”的分.身那边，有人在敲旅馆的窗户。
在床上挺尸的“艾琳”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
只见窗外的虚空中漂浮着一位银发红眸的血族。他的蝙蝠翅膀在空中一晃一晃，有些可爱。
“夜安，艾琳小姐。”诺亚一手去掉礼帽，一手按胸，朝伊莲诺优雅地行礼。
伊莲诺这才注意到，诺亚身上穿着体面的晚礼服，打着漂亮的领结。并不像上次见面那样穿着随意。
就好像要去参加宴会。
伊莲诺也朝诺亚打了声招呼，询问起他的来意。
“城主府今晚在举行舞会，”诺亚狭长的红眸迷人而危险，“而我缺一个舞伴，您愿意赏脸吗？”
诺亚言辞诚恳，神情真挚，血族又自带“魅惑”的被动效果，没人能拒绝他。
伊莲诺这个名为“艾琳”的分.身，早已经因为深陷修罗场而放飞了自我。
况且她并非血肉之躯，也遇不上什么危险。
于是伊莲诺轻轻点头，打开了窗户。
诺亚曲起一只手臂，让金发少女坐了上去。
幽蓝的火焰在漆黑的“堕落之城”中安静地燃烧。黑翼的血族怀抱着美丽的少女，从虚空中飞掠而过。
他们落在了一处通体幽黑的哥特式古堡前。
古堡的花园里种着黑色的鸢尾和玫瑰。苍白的大理石墓碑点缀其间。
诺亚放下伊莲诺，收起双翼，握住她的手腕搭在了他的手肘。
二人穿过幽深的庭苑，优雅地走进了辉煌的舞会。
诺亚引领着伊莲诺，很自然地融入了舞会。
身为一名英俊的血族，诺亚无疑颇受欢迎。但各个种族的女士们看到他已经有了女伴，便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在诺亚正要邀请伊莲诺跳舞时，舞会骤然间变得极为安静，音乐也仿佛停滞了一瞬。
一个冷冽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二楼。
他微低着头，白发低垂至下颌。身披带肩章的黑色高领风衣，脸上戴着勾勒有神秘纹路的面具，只露出苍白的薄唇和完美的下颌线。
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同样苍白得可怕。伴随着这个动作，隐在暗处的眼睛也折射出锐利的冷光。
那对眼睛的色调宛如在迷雾中盛开的紫罗兰。
在某一个瞬间，伊莲诺和他对视了一眼。
“欢迎来到府上，”冰冷而无起伏的声音，“各位不必拘束。”
结束了简短的发言之后，白发青年转身而去，留下披在肩头的风衣在身后荡起。
“那是城主大人。”注意到伊莲诺的神色，诺亚体贴地解释，“一位脾气古怪的亡灵。”
“亡灵”一词让伊莲诺想起了将要攻略的六位勇者之一。不知道名为埃伦的是勇者是不是这位城主。
然而就在此时，诺亚和伊莲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幽冷的笑。
“吸血鬼，你在议论我？”
冰冷的声音让伊莲诺感到背后一凉。
她回眸，发现那位戴着面具的城主果然站在她和诺亚的身后。
诺亚也漫不经心地回眸，脸上毫无尴尬之色。他勉强朝城主点了下头：
“抱歉，城主大人，无意冒犯。在我们族里，‘古怪’并不是贬义词，只有实力强大的亲王才能获此殊荣。”
城主轻轻眯起面具下的眼睛，旋即眸光复原，投向伊莲诺，“您好，美丽的小姐。”
“您好，城主大人。”伊莲诺朝城主回礼。
“那么，愿您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城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厅角落的阴影里。
在城主彻底消失之后，诺亚朝伊莲诺微微倾身，一手置于身后，朝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艾琳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伊莲诺将手放进了诺亚的掌心。
血族的体温比人类低，伊莲诺只觉得像握着一块冰冷的玉石。
银发的血族和金发的少女，沐浴着华美的光辉共舞。
阴影中，戴着花纹面具的青年眯起了紫罗兰色的眼睛。
*
舞会结束之后，诺亚将伊莲诺送了回去。
伊莲诺爬窗户的时候，后颈忽然被人咬住了。
“诺亚。”伊莲诺谴责。
诺亚将薄唇移开，用舌尖舔了舔尖牙，遗憾地说：“您如果不是‘人偶’该多好。”
伊莲诺恶劣地轻笑，“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她利落地跳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留下英俊的血族飘在窗外，幽幽地注视着她。
于是伊莲诺又把窗帘拉上了。
*
第二天一早，伊莲诺位于西利雅王国宫廷的分.身醒了。
女仆们涌入了她的房间，为她换上了华丽繁复的长裙，佩戴了耳环和珍珠项链。头发也盘成了复杂的发式，戴上了装饰着宝石和羽毛的帽子。
还不在状态的伊莲诺：？
一位宫廷女官走了进来，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伊莲诺两眼。这种眼神让她感到颇为不舒服。
女官下令：“带她去见陛下。”
女仆们为她换上了装饰着珍珠的浅口高跟小皮鞋，扶着她站了起来，为她整理着天蓝色长裙曳地的下摆。
伊莲诺就这么被带到了国王陛下的书房。
女仆将门打开，把伊莲诺推了进去。
坐在宽大而华丽的扶手椅上的国王，缓缓站了起来，回眸。
伊莲诺发现，陛下的眼眶有些泛红。
伊莲诺骤然想起，昨晚上她睡的是他的寝殿。
“您一晚上没睡？”她先发制人。
金发的国王轻笑，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晨曦的光芒。他摊开双手，“显而易见。”
“抱歉，陛下。”伊莲诺有些内疚，“昨晚的事情是个意外。”
但王宫的房间那么多，国王也不至于没有地方睡觉……吧？
*
凝视着尚带有未睡醒的慵懒的金发少女，莱茵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在昨天见到了那样的她之后，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昨天晚上，纯情的国王陛下试图用工作让脑海中的记忆消失。他已经处理了平时需要一周才能处理完的文件。
但没什么用。就算不去想，他耳边仿佛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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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命令你留在这里。”
金发的国王冷淡地注视着伊莲诺。
伊莲诺眨眨眼睛，“陛下昨天不是要赶我走吗？”
莱茵薄唇微弯，沉声说道：
“留在王宫里不正是你的意愿吗？”
宫廷女官带着伊莲诺来到了王宫的角落。她住在了这里。莱茵一连几天都对她不闻不问，留她在王宫大概只是为了向贵族势力表态。
*
圣城伦瑟，光明神殿。
由于在忏悔室里被关了十天，伊莲诺的课程落下了见习神官们不少。
因此圣子希兰决定亲自为她补课。
这天晚上，伊莲诺抱着书本，朝着和圣子约定的地点走去。
然而在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伊莲诺差点撞上一位正好路过的骑士。
“我很抱歉。”伊莲诺后退一步，抬眸看向来人。
银色长发，黑色盔甲，正是骑士长亚撒。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亚撒碧眸微弯，语气温和而随意，“伊莲诺，你这是要去哪？”
伊莲诺解释了一下圣子要给她补习的事情。
亚撒微微颔首，“你落下的课程也有武技课，就让我来协助圣子殿下教导你吧。”
“那就多谢骑士长大人了。”伊莲诺点头，“再走两个拐角就到啦。”
二人一同走向了一座亮着浅金色光芒的建筑。圣子在神殿里权力极大，因此建筑里并没有其他人。
还没走进大门，伊莲诺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道心声：
【没想到神使大人真的没有什么神术基础。】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纯洁无瑕的心灵才会被女神选中吧。】
【啊，女神……什么时候能再回应一下我的祈祷呢？啊，女神，我在长夜中行走，只希望您降下光辉，照亮我的双眼。】
伊莲诺：……
圣子殿下真是“虔诚”的信徒呢。
伊莲诺和亚撒走进了建筑的大厅。大厅里流淌着柔和的圣光，照亮了漆黑的夜色。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长桌。
站在窗边眺望星空的圣子缓缓回眸，看着他脸上圣洁清冷的表情，伊莲诺觉得这完全和他的心声联系不起来。
身披白金法袍的希兰，轻抚了一下绸缎般的金色长发，用空灵优美的声音开口：
“你们来了。”
似乎对于忽然加入的骑士长，他也并未感到意外。
但伊莲诺听到的心声却是：
【……骑士长果然是阴魂不散啊。】
和圣子寒暄了几句之后，三人坐在沙发上进入了今晚的正题。
在亚撒和希兰的一致要求下，伊莲诺坐到了中间的位置。她将带来的书籍摊开，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坐的端正，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今天先为你讲解神圣符文的基础。”进入了教导状态的圣子，气质愈发清冷凛然、高不可侵，“神圣符文是女神恩赐世人的符记，蕴藏着世界运转的真理，可以用于占卜、仪式和祭祀……”
亚撒坐在伊莲诺的另一边，虽然言语不多，但句句都说在重点，补充着圣子讲解中的疏漏之处。
三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如果伊莲诺没有听到圣子吐槽亚撒的心声，就更愉快了。
于是，伊莲诺的本体就这么陷入了每天被迫补课的状态。有圣子和骑士长坐在两边监督，咸鱼的她想偷懒也不行。
*
在伊莲诺位于“堕落之城”的分.身那边，每年一度的秘密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伊莲诺、米洛和萨缪，各自披上了带兜帽的长袍，戴上了遮脸的面具。
装扮相似的三人，像三个亲兄弟一般，排成一列从狭窄的小巷中穿过。
到了后半段，三人只能侧身过去。
米洛抱怨：“萨缪，你选的路可真好。”
伊莲诺赞同，“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这样的路。”
灰眸的刺客桀桀一笑，“两个大小姐。”
伊莲诺：？
米洛：？
“没办法，”萨缪说，“这是最近的路了。”
他旋即看向伊莲诺，“还是说艾琳小姐想再乘坐一次幻术飞蛾。”
“不……我晕蛾。”伊莲诺连忙摇头。
三人颇为艰难地在各种地形上走过，包括但不限于——坩埚里沸腾着刺鼻绿色溶液的女巫街，墙壁上爬满史莱姆和变形虫的小巷，下水道里流淌着暗黄色脓液的死灵法师聚居地……
若非伊莲诺这具身体并非人类之躯，她早就撑不住呕吐出来了。
再看萨缪和米洛——
刺客对此适应良好。
黑魔法师更是见怪不怪。
伊莲诺：QAQ。
总算来到了拍卖会的现场，看着身披黑袍、戴着面具的人群，伊莲诺宛如重归人世般松了一口气。
——虽然那些黑袍下面，很可能是扭曲可怖的东西。但表面上至少还有个人样。
一位黑暗精灵侍者引领着三人来到了米洛预订的包间。
刚要迈步走进包间的时候，伊莲诺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艾琳小姐，我来晚了，没有合适的位置……”
声音的主人正是一袭正装，银发用缎带束在脑后的诺亚。血族的俊脸上戴着华丽精致的银色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