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装?”平遥长公主皱眉,“为什么?”
苏水湄深沉道:“因为这里是只有男人才能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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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长公主第一次进传说中“男欢女爱之地”。
她略显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并询问苏水湄道:“哎,你以前来过?”
苏水湄当然没来过。
“来过。”
“啧,看不出来啊,你骗我的吧?”平遥长公主明显不相信,不过并未多追究,她已经完全沉迷于这五颜六色的胭脂粉地。
“你看那个,胸大屁股小,不行。那个,嘴巴是歪的,啧啧啧,难看,难看……”平遥长公主倚在二楼栏杆上,一一点评,眼光极高。
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长公主,身边的宫女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美女,民间这种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观赏完了怡红阁内的花娘们,平遥长公主丝毫不感兴趣地扭头进了屋子。
苏水湄跟了进去,抬手替平遥长公主倒了一杯酒道:“这里的花娘不怎么样,酒倒是挺香。”
平遥长公主低头闻了闻,然后摇头道:“劣酒。”
身为长公主,平遥什么好酒没尝过,就这种酒,也只有苏水江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会觉得好。
苏水湄端着手里的酒杯想了想,然后起身唤来老鸨。
“你找一壶苏州城内最好的酒,不必担心银子。”顿了顿,苏水湄道:“账记在赵家。”
老鸨一听赵家,立刻一脸殷勤,“原来是赵家小郎君。”说完,老鸨一愣,赵家好像只有一位大郎啊,这不是冒牌货吧?
苏水湄道:“我人都在这,你还怕我赖账?”
老鸨确实不怕,喜滋滋去了,片刻后带回来一壶酒。
“小郎君,你要的酒,一杯红。”
“怎么个说法?”苏水湄问。
老鸨道:“一杯面红似胭脂,酒香人美红鸾动。”
苏水湄没听懂。
老鸨又道:“保准是好酒中的好酒。”
苏水湄揭开闻了闻,确实是极香,先试一试吧。
她拿着酒壶进了屋,“长公主觉得这酒如何?”
平遥长公主刚刚沐浴完毕,她挑起酒壶盖子嗅了嗅,双眸微亮,“这酒倒是不错。”
苏水湄脸上露出喜色。
是的,没错,她想将平遥长公主灌醉,然后问出苏水江为何要杀陆不言。
不过看样子,平遥长公主似乎酒量不错的样子。
平遥长公主自斟一杯,仰头吃下,细细品尝,然后颔首道:“真没想到,这苏州城内还有如此美味的酒。”
酒香勾人,平遥长公主一袭紫衣长裙歪身靠于长榻之上。沐浴之后的水汽未消,整个人白里透红的诱人。
幸好,苏水湄是个女人。
虽然她有欣赏美的眼睛,但没有作案工具。
“长公主,如何?”苏水湄凑上去,声音轻细地询问。
平遥长公主点了点头,面颊之上飞起一抹酒色红晕,“不错。”
果然是一杯红啊。
“你也喝吧。”平遥长公主亲自给苏水江倒了一杯酒,垂眸抬睫,媚眼如丝,“别说我独占。”
酒香扑鼻,十分勾人。苏水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接过平遥长公主手里的酒杯,轻抿一口,含在嘴里。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欲吞下,却不想平遥长公主猛地拍了一把她胸前。
“咕嘟,咳咳咳……”苏水湄不防,咽了一口下去。
那边,平遥长公主似乎已经吃醉了,她拍了苏水湄一把之后将手抚在她胸前,然后歪头盯着她看,轻启红唇唤她,“陆哥哥。”
苏水湄觉得平遥长公主一定是吃醉了,都将她错认了,她是时候可以开始套话了。
苏水湄放下酒杯,刚刚起身,突然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浑身发热,仿佛有一把火从心尖烧出来,烧得她口干舌燥,手脚非常的不受控制。
苏水湄心中暗惊,她偏头朝一旁的花棱镜内看去。
花棱镜里清晰印出她如今的模样。
虽身穿男装,但杏腮飞红,眼波横秋,一副迷离之态。
苏水湄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她突然想起方才老鸨拿酒来时的暧昧模样。
这酒有问题!
苏水湄虽想到了,但明显控制不住自己。而那边,平遥长公主更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拉扯衣襟,嚷嚷着道:“好热。”
苏水湄甩了甩头,看到木架上的铜盆,立刻跌跌撞撞的过去,把头埋进去。
水冰冷,苏水湄稍微清醒了一些。却不防身后有软绵绵的东西贴上来,伴随着温香软玉,“陆哥哥~”
苏水湄想,或许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侧身避开,然后一把按住平遥长公主的脑袋,按进了铜盆里。
“噗咕噜咕噜……”
平遥长公主吃得比较多,苏水湄把她按进铜盆后,平遥长公主一顿挣扎,铜盆被掀翻,长公主猛地将苏水湄扑倒在地。
苏水湄仰头倒下,身上湿了一半。幸好冬日里穿的多,那水大多都被外头的袄子吸收了。
平遥长公主伏在苏水湄身上,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扯完了自己的衣裳又开始扯苏水湄的衣裳。
苏水湄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脑袋着地,现在还昏沉沉的。
她一边努力维护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努力聚焦,看到面前如狼似虎的平遥长公主,一拳打了出去。
第44章
苏水湄一拳过去, 原本就神志不清的平遥长公主成功晕倒了。
没了长公主的桎梏,苏水湄这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身。她站起来,看到衣衫不整的平遥长公主,伸手替她整理好, 然后拍了拍她的脸。
“长公主?”
“啪。”
没反应。
“长公主?”
“啪。”
平遥长公主的脸都被苏水湄拍红了也没有搭理她。
苏水湄想, 应该是晕了, 这样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苏水湄叹息一声,吃力的把人拖到榻上, 盖上薄被, 正欲转身之际,不防正昏迷的平遥长公主突然疯狂乱抓,伸手将她使劲往下一拽。
苏水湄慌乱之下偏头,却不想正撞到床榻边沿。
她的脑子本来就晕, 这一撞, 登时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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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大亮。
苏水湄是被阳光照醒的, 她的脑子还昏沉着, 不知今夕是何日。她慢慢吞吞坐起身,青丝凌乱, 衣衫不整, 床榻上的被褥半落在地上,帷幔被抓扯的稀巴烂, 地上到处都是碰到的桌椅板凳。
屋内酒香未散,苏水湄头疼欲裂, 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两拳。
等一下,她好像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的脑袋确实是被狠狠磕了两下, 原因是……苏水湄缓慢转头,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平遥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还没醒,白皙面颊之上带一点红痕,那是被苏水湄拍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想是昨夜她晕了过去之后这位长公主又作妖了许久,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应该都是她的杰作。
苏水湄再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算完整的衣物,正准备起身,却不想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老鸨,老鸨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大郎。
“就是他,就是他说找您要账的!”老鸨指着苏水湄道:“我可不敢胡说的。”
苏水湄正对上赵家大郎的眼睛,她下意识唤了一声,“赵哥哥?”
赵家大郎微微颔首,与那老鸨道:“确是我的表弟,去我赵家取钱吧。”
“哎哎。”老鸨连连点头,立刻乐颠颠地去了。
苏水湄掀开被褥起身,双脚刚刚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使劲往下一拽。
苏水湄四脚朝天的重新摔回床上,然后身上便缠上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平遥长公主。
苏水湄手忙脚乱的想把人推开,却不想赵家大郎突然对着某个方向面露惊讶,然后一身劲瘦黑衣的陆不言陡然出现在赵家大郎身边。
屋内的气氛古怪而暧昧,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床榻之上的两人动作缠绵,衣衫凌乱,一副事后之态。
苏水湄没想到陆不言居然也过来了,她立刻一脸惊惶的朝赵家大郎看去,并努力想从平遥长公主的魔爪里挣脱。
赵家大郎显然也是没想到,陆不言居然会跟踪他至此。因为太过惊讶,所以赵家大郎忽略了苏水湄的求救眼神。
陆不言略过赵家大郎,抬脚步入房间,看着被平遥长公主压在身下,无法起身的苏水湄,双眉一皱,上前,一把将平遥长公主扯开,然后褪下自己的外衫扔给苏水湄,并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苏水湄披着陆不言的外衫从床榻上起身,一脸虚心。
平遥长公主滚在床榻上,被陆不言用被褥罩住,然后吩咐老鸨连人带被一起搬上马车。
苏水湄低着头,跟在陆不言身后,也一道上了马车。
她乖乖巧巧地坐在赵家大郎身边,朝赵家大郎使眼色。
赵家大郎侧身,压低声音在苏水湄耳畔处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跟着我出来。”
陆不言见两人窸窸窣窣的样子,便拧眉道:“怡红阁内有我锦衣卫的暗桩,我是来找平遥的。”没想到顺便抓了个奸。
陆不言想起方才看到的场面,原本就难看的脸更加难看。
苏水湄看到陆不言阴沉的面色,赶紧解释道:“我是无意中碰到平遥长公主的。”
不管如何,现在绝对不能露馅。
马车辘辘行驶,陆不言没有搭理苏水湄,他不耐烦的用食指敲击自己的膝盖,漆黑双眸暗沉,似是若有所思。
马车内的空气因为男人周身控制不住的暴戾之气而变得艰涩阴冷。
苏水湄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身上男人的外衫。
外衫上带着男人熟悉的味道,苏水湄闻一闻,不知为何竟觉得安心许多。她忍不住把半张脸埋了进去。
外衫有些湿漉,想是男人连夜赶路疾驰而来,沾上的晚霜晨露。
“唔……”马车颠簸,平遥长公主幽幽转醒。
她从被褥里探出半颗脑袋,一眼看到陆不言,登时眼前一亮,然后又看到坐在陆不言对面的苏水湄,面色又是一沉。
“你怎么在这里?”平遥长公主怒斥苏水湄。
苏水湄下意识朝陆不言看一眼,然后赶紧跟长公主道:“长公主,您忘了?我跟你一起进的怡红阁。”
平遥长公主皱眉,“哦,我当然知道你跟我……唔唔唔……”平遥长公主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水湄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长公主,您一定饿了,多吃点。”
平遥长公主被塞了一嘴糕点,她怒瞪苏水湄一眼,吐掉嘴里的糕点,然后扬声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没,只是一点酒……”苏水湄紧张的浑身冒汗,不住往陆不言那处瞥。
这副模样做派的苏水湄,在陆不言看来就是心虚。男人的视线凌厉而来,他注视着她,眼神冷漠,就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
苏水湄不知为何心尖一凉。
她真的没有想害平遥长公主,她只是想套话而已,却不想那老鸨居然以为她要的是那种酒……
苏水湄想解释,可在对上陆不言的视线时,她又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男人一定不会相信的。
“其实这件事情并非江儿的错。”赵家大郎开口道:“怡红阁那种地方的酒水里难免多多少少都会混杂些东西。江儿年纪小不懂事,也不怪他。”
“你可想过,若今日找到他们的不是我们,会怎么样?”陆不言直视赵家大郎,眼神之中是掩藏不住的戾气。
赵家大郎欲说话,坐在他身边的苏水湄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宽袖,然后与陆不言道:“是我错了,对不起,陆大人。”
小郎君埋着头,陆不言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出其言语之中的哽咽之意。
像是哭了……
陆不言心间一窒,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得。
小郎君埋着头,有泪珠子从眼中落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上的外衫上。
黑色的外衫本就颜色深,那泪珠一落下去,登时便多了好几颗深色的圆形痕迹。
陆不言置在膝上的手陡然攥紧。
平遥长公主一脸惊恐地看着苏水湄,“你,你哭什么啊?”
苏水湄也不想哭的,她不想这么没用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我也没怎么你吧?”平遥长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之色,“虽然那怡红阁是我带你进去的……但你,你一个男人,吃亏的是我吧……”
平遥长公主往被褥里躲了躲,这个时候才起来自己在中了春.药之后居然莫名其妙跟男人睡了一夜。
虽然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平遥长公主陷入迷惘之中。
马车厢内除了苏水湄隐忍的抽泣声外,没有人说话。
突然,平遥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往前一扑,挡在了苏水湄和陆不言之间,然后用眼神恶狠狠的警告苏水湄。
平遥长公主知道了,这个小郎君肯定是在装模作样博取同情,看他这样子,一定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趁机搞好了跟陆哥哥的关系!看,陆哥哥的眼神都不对了!
马车从赵府角门入,于廊下停靠,平遥长公主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陆不言第一个下去,他看着走在最后面的苏水湄道:“你跟我来一下。”
赵家大郎略担心地看着苏水湄,轻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