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侾陷入了沉思之中。
目前,摆在他跟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常见的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用功走科举,另一条路就是不用再继续苦逼了……
选什么还用说吗?
我不想努力了,公主养我!
“那我要是同意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去御学了?”刘侾心下已经做出了选择,但还是想再帮自己争取一下权益。
二太太倒是无所谓他读不读书,主要是知子莫若母,她打心底里认为,就算刘侾人在御学,心也不在的。
但问题是,这事儿是她能说了算的吗?
“你若是同意这桩亲事,那么我可以保证以后府上再不会逼你进学了。但御学……”
刘侾懂了:“那你们让我考虑一下。”
杨冬燕翻着白眼看向她那曾经爱过的宝贝孙子,没好气的道:“当圣上的女婿多好呢,只要你愿意苦读,但凡通过了乡试和会试,站在了殿试上头,圣上还不得给你一个状元名号?我的状元梦哟……”
盼了那么久的状元,窝头最终还是没能考上。
再扒拉一下底下的孙子们,没一个是争气的,眼瞅着刘侾这边兴许可以吧,他又是个不长进的。
刘侾断然否决:“开什么玩笑?我就算真站在了殿试的考场上,圣上也绝对不可能点我当状元的!探花郎还差不多。”
全家人斜眼看着他,不禁感概刘侾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蛮准确的。
就这身段这俊脸,不是探花郎又是什么呢?
“但我不想上进!”刘侾语气坚定的道。
杨冬燕叹了一口气,她就很懂刘侾的想法,遂点头道:“你要是真当了驸马,以后就舒坦了,你媳妇养着你呢。”
“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还说要让你好好想想?想什么?”
刘侾两眼一瞪,不敢置信的道:“欲拒还迎不懂吗?老祖宗你想想,要是一提我就答应了……那我不要面子的啊?”
说真的,刘二老爷真是差点儿就没绷住打死这个混账算了。
哪怕过程有些沙雕,但最终这桩亲事还是定了下来。
当然离成亲还有很久很久,要知道,但凡跟皇室扯上关系,连吃饭喝水这种事儿都能变得格外繁琐,更别提亲事了。到目前为止,这事儿还仅仅是在顶尖的勋贵圈子里流传,甚至还不曾过了明路。
哪怕之后下了赐婚的旨意,从定亲到成亲,没个两三年的时间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事实上,三公主的年岁也还小,她到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南陵郡这边,高门大户的贵女一般也就是在这个年岁定下来,然后等及笄以后再出嫁。当然,也不是没有晚嫁的,像先前刘韵就是十五岁才定下来,又因为安平王世子都二十好几了,亲事走得比一般人更急一些,定亲的第二年开春就嫁出去了。
不过,刘韵哪怕在勋贵圈子里都算是贵女了,那也不能跟堂堂公主殿下相比。旁的不说,单是公主府的建造,没个两年光景都是不成的。
这么推算下来,刘侾能在二十岁之前嫁出去都算是一切顺利的了。
算明白之后,二太太相当得失落,她只恨不得第二天就将刘侾嫁出去。
又过了半个月,太后的懿旨下了。
估摸着是考虑到三公主是由皇后一手抚养长大的,由皇后下达赐婚旨意稍微有些不妥,太后的话,地位更高,也能给公主涨些面子。
哪怕太后并不怎么看重三公主,但事实上她也不是讨厌这个孙女,而是对所有的公主都没什么感情。毕竟,很多公主都是要远嫁和亲的,若是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将来她们嫁人后就相当于是永别了,该多心痛呢?
等明旨发了后,接下来就跟永平王府没什么关系了。皇室自会安排好一切,包括公主府等等。
基本上,刘侾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等着嫁人了。
然而,他并不是很高兴,因为圣上还是让他继续待在御学里,并且还因为亲事已定,对他相当得上心。
圣上对某个人上心的具体表现为,会让对方写文章呈上来,以表厚爱。
刘侾:……这份厚爱我承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不想努力了,儿子养我_(┐「ε:)_
侾哥儿:不想努力了,媳妇养我_(┐「ε:)_
第124章
五月底。
天气已经很热很热了, 尤其今个儿还是个大晴天,头顶的大太阳努力的彰显着它的威力,昭示着盛夏的到来。
陶举人……哦不, 他如今已经不是举人了。
大理寺对他的裁决是杖责一百,但翰林院那头却是出面剥夺了他的举人功名。现如今, 他仅仅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 哪怕并没有被判罚终生禁考,但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本朝对参加科举的考生其实是有着诸多通融的,像前朝,还禁止商贩子嗣参考,本朝就没这般多的限制了。可即便如此,像贱籍者以及案犯子嗣还是没那个资格的。
贱籍者指的是卖身为奴的,以及在秦楼楚馆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们,至于案犯的范畴比较模糊,如果仅仅是曾经上过公堂的,倒是可以通融一二。
然而, 像陶文这般自个儿进过牢房, 还是堂堂大理寺的天牢, 那自然也就失去了科举的资格。
站在街面上,陶文下意识的拿手遮挡住了阳光, 缓了好久才总算缓了过来, 饶是如此,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人群, 还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大中午的,又是大晴天,街面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就算真有人从街面上走过, 见陶文这般模样,也是赶紧退开的。不止行人纷纷避让,好些人还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满脸的嫌弃。
陶文自然知道现如今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会试放榜是在三月中旬,而如今都已经是五月底了,中间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却始终不曾洗漱,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还有便是他的衣裳,原本他是穿着长衫的,就是书生们常穿的那种青布长衫。南陵郡的冬日并不算太冷,这边的书生又多半是在意自己形象的,而讲究一个入乡随俗的北方学子们也纷纷效仿,陶文自然也是不例外。
可如今,衣裳已经又破又烂了,关键是他入牢之前就算再怎么讲究风度,也不可能穿单衣的。时隔两个多月,这一身在当时穿着略冷的衣裳,这会儿看着却是格外得不合时宜。
就这样吧,还能如何呢?
人的底线大概就是这般一点一滴的突破的,曾经的陶文哪怕是从济康郡来南陵郡这一路上,但凡有机会都要把自个儿收拾妥当,每次进城住客栈,第一个叫水的人肯定是他。还有洗头的时候要放香脂,梳头时也要用发油等等,可在大理寺的天牢里待了两个多月,他啥毛病都没有了。
只这般,他走走停停,中间还小心翼翼的避让了贵人们的马车,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总算是来到了贡院附近。
这次,他还真不是来搞事的,只是回到客栈拿东西外加找人。
跟两个月之前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是,贡院附近冷清得可以。明明还是青天白日的,路边竟有好几家铺子关着门,就算是开门的几家也没什么人。
不久之后,陶文终于走到了自己落脚的那家客栈。
“掌柜的……”
“哪来的叫花子?走走,连个客人都没有,没钱舍给你。”没等掌柜的出来,就有店小二急急的过来赶人走,还伸手作势要推开他。
陶文身形晃了晃,终是没撑住倒了下去。
能在大理寺天牢里熬过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这一路走过来,即便是走走停停的,那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被店小二这么一赶,他是真的站不住了。
店小二咋咋呼呼的喊着人,还连声道不是他推的。
就这么会儿工夫,客栈里的其他人也过来了,包括掌柜本人。
陶文虽然摔倒在地,却不至于失去了意识,只拿眼看向掌柜的,结结巴巴的说了自己的名讳,又问同伴何在。
这要是换个人,掌柜的还真就未必记得住,毕竟他这个客栈,做的就是科举学子的生意,而学子们除了极个别长得特好看或者特难看的,多数学子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的,陶文就是其中一个。
可谁让他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呢?又是举报人家扰乱科举考场,又是撕毁皇榜的,后来听说还攀扯上了主考官,就算不知道真假,反正自个儿客栈里出了这么个人物,掌柜的还真就记得。
是记得没错,但打量了半天,愣是没办法将眼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跟当初那个青布长衫意气风发的举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嘛……
谁会冒充这么一个人呢?
掌柜的沉吟半天,打发店小二去将杂物房里的东西拿出来:“你说你是陶文,那你一定记得你留在了什么东西吧?随便说两样,我看下是不是。”
于是,陶文说了几样东西,主要是书籍,倒不是他千里迢迢从济康郡带来的,而是在南陵郡时才买的,有几本还是簇新的,他都没看完。
略一验证,掌柜的就将他的行李还给了他,并言明:“我并未在房里发现贵重的财物,而且后续的房钱也不管你要了,但你得立马离开这儿,往后也别来了。”
陶文嘴里一阵苦涩,没在他房里翻到贵重财物,当然是因为他将银票以及值钱的玉佩贴身带着。
也幸亏如何,靠着那点子东西,他好歹熬了过来,是不敢对行刑者塞钱,但可以托狱卒帮着买些棒疮药来,加上大理寺卿念在他是个文弱书生,特赦每次行刑二十杖,中间还能间隔五日。
这么一来,行刑的过程自然是痛苦而又蛮长,却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眼见店小二又要赶人,换做是遭遇磨难之前的陶文,必然扭头就走,可经历了大理寺天牢这一遭,还有什么是忍不住的?
但有一点还是要问清楚的。
“我会走的。就是想再问问掌柜的,我那两位好友呢?”
掌柜的愣了一下,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忆起这人当时好像的确是跟同伴一起投宿的,但相较于陶文给掌柜留下的深刻印象,对于他的同伴,掌柜的确实是毫无印象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客栈里已经没有应考学子了。
就算是这次没考中打算留在南陵郡苦读三年再继续的,那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栈之中。也因此,其实早在月余前,客栈就送走了最后的客人。
因此,掌柜的摆摆手:“没人了,咱们客栈里一个学子都没有了。”
陶文愣住了。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陶文磕磕绊绊的道:“没、没人了?人都去哪儿了?”
一旁的店小二忍不住插嘴道:“还能去哪儿了?考上的当官去了,没考上的回乡去了,大概还有些人打算在南陵郡长住的,那也自去赁宅子住了。”
陶文再度陷入了茫然之中。
大概是他这副样子太惨了,又或者干脆就是因为眼下客栈里也没啥生意,掌柜的难得动了恻隐之心:“罢了罢了,后院有下人住的大通铺你住不?弄点儿热水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陶文看了眼刚拿到手的行李,里头值钱的东西不多,非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那几本他来到南陵郡后买的书籍还能换一些钱:“行、行吧。”
走一步看一步呗,还能怎样?
大概是在天牢里被关得时间太久了,陶文就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僵掉了,直到洗了澡又吃了些东西,躺在大通铺上睡了一觉,这才稍微好一些了。
次日一早,他就出门找人去了。
然而,找了一天都毫无结果,哪里都打听不到济康郡举人的消息。又找了两天,实在是没有任何消息,客栈掌柜又要翻脸了,他才不得不去了老魏家。
彼时,杨冬燕已经领着猪崽回来了,毕竟说好了是小住的,亲朋好友小住是常态,可一旦变成了长住,那就成了打秋风了。也因此,尽管刘二太太百般不舍,杨冬燕还是回来了,只是约定好了,等六月再过去,正好老魏家没冰,可以去永平王府享受夏日冰盆大西瓜的乐趣。
结果,下人就来报,说有个书生打扮的人过来说要见大爷。
大爷就是指窝头,可窝头这会儿在御学里呢,要晚间才能回来。这一点,魏家门房自然是告诉了对方的,但对方态度迫切的表示,随便哪个魏家人都成。
于是,话就递到了杨冬燕这边。
杨冬燕以为是窝头的朋友,没往济康郡那头想,只倒是青云书院那边的人。事实上,在窝头考中二榜进士后,他曾经短暂同窗过的人,也确实有来这边找过他。
只这般,杨冬燕就摆手让人进来。
再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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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路同行过来的,再说陶文这会儿已经把自己打理干净并换上了原先的衣裳,杨冬燕肯定是能认出他的。
“你从大理寺天牢里出来了?”说实话,杨冬燕挺惊讶的,她以为这人已经凉了呢。
但事实上,陶文是受刑二十日,养伤一个来月,到如今不说好利索了,但起码能慢吞吞的拖着腿走路了。
“老太太……”此时的陶文不光是行动缓慢,说话也相当得迟缓,“若非走投无路求助无门,我也不会上魏家来。我没旁的意思,在大理寺也受够了教训,只想问问府上可知我同行好友去了何处?”
南陵郡太大了,这两天他只是将贡院附近的客栈寻摸了一遍,可一旦考试结束,还真不能确定对方去了何处。毕竟,先前住在贡院附近只是为了方便,事实上那一片的客栈论条件挺一般的。
“去了……”这嚼文嚼字的,杨冬燕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还能去哪儿啊?回济康郡了呗。”
见陶文愣愣的呆立在当场,杨冬燕还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是四月吧?窝头是五月初一去御学的,在这之前他往礼部待了十天……对,那就是四月十几号吧,我记得他跟朋友们出去吃了一顿,他那个姓闵的同窗也在。再后来,他们就走了。”
“闵举人……”陶文喃喃自语着。
“人家现在可不是举人了,他考上了,是那个什么同进士。我家窝头是二榜进士,他是三榜的,大概前些日子吧,就放外任了,还来我家放了一封信给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