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要是可以选择的话,饺子更希望能跟窝头、馒头成为一家子兄弟。旁的不说,大房那俩的名字听着就很气派,亮堂堂响当当的。
——呃,说的是大名。
不过,这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因为他怕被自家这个胖大姐打出屎来。
“我有新的名字了,是驸马爷、探花郎……刘侾哥哥帮我取的!”说着,饺子还很自豪得挺了挺小胸脯,将刘侾帮忙起的名字告诉了猪崽。
说真的,猪崽不是很能分辨“魏麟筑”和“魏灵珠”的区别,音调是有些不同,但总得来说差别也不大。
猪崽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猪,她当下就点头表示同意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刘侾帮忙取的名字笔画有多少,当然她给取的名字也不简单就是了。
之后不久,饺子开蒙了。
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饺子觉得,这压根就是不给他活路。
“魏麟築”这三个字简直就是故意针对他的。
饺子甚至还特地问了先生,大房那俩兄弟的名字,尤其是馒头的。馒头啊,他的名字是窝头起的,“魏繼業”这三个字很好的安慰到了他。
但问题来了,为什么要搞这些呢?叫魏一、魏二、魏三不好吗?
才上了一天课,饺子就哭着回来找他奶,不光讲诉了被欺凌的事情,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奶,我不是您的二孙子吗?你可不可以让我改名叫魏二?”
杨冬燕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才摇头拒绝了,又看到饺子眼里的泪光,她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在乡下地头倒是没这般讲究,但咱们家已经搬到了城里来,你往后又是要读书走仕途的,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我是说,你爹名叫魏二牛。”
饺子又有了新的问题,他倒是知道“魏二”这两个字咋写的,但他想知道“牛”咋写。
只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疼爱孙子的杨冬燕当然会满足他。
于是,饺子迎来了新的暴击。
“我爹的名字很好写啊!”饺子委屈极了,又问道,“那大伯呢?还有……”
不就是名字吗?
杨冬燕派人去喊了小小妹过来,铺纸研磨,让她将全家人的名字都写了一遍。
小小妹的学问肯定是没办法跟窝头比的,但常用字都还是认识了的,她还会算账呢,打起算盘来啪啪响。这会儿听到杨冬燕的要求,又瞅了一眼满脸都写着委屈绝望的弟弟,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了全家人的名字。
看了一圈,饺子指着他爹和大伯的名字说:“这俩最好。”
杨冬燕看着纸上的“魏大牛、魏二牛”这俩名字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讲道理,就算是她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俩不走心的名字有多好。
饺子很努力的试图跟杨冬燕商量:“不能撞名的话,那我可以叫魏一一吗?”
小小妹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道:“你干嘛非要跟名字较劲儿呢?名字这玩意儿,尤其是大名,谁会喊啊?都没人喊的,咋写有啥关系呢?放心吧,一年到头都用不着两回的。”
真的?
是这样吗?
面对饺子困惑的眼神,小小妹扭头问杨冬燕:“奶您告诉他,您写过几次自己的名字?”
“一次都没写过。”杨冬燕心说老娘就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小小妹满意的点点头,又对饺子道:“你还可以去问问娘,问问大姐、二姐。”
饺子问了吗?
那是当然的。
得到的答案让他满意吗?
还行吧。
再然后……呜呜呜,你听,这是饺子在哭哩!
唯一能让饺子获得心理安慰的是,馒头的名字比他还复杂。但是,人家馒头是学霸啊!
饺子跟馒头,就好比当年的窝头和猪崽一般,当然情况还是反着的,毕竟饺子比馒头要大了一岁呢。多年以前,是身为哥哥的窝头追着猪崽要教她认字背书,如今却是身为弟弟的馒头追着饺子让他好好学习……
太难了,真的太难太难了。
于是,等刘侾又一次来到了老魏家时,被饺子拽到一边讨教了一个非常深奥晦涩的问题。
饺子是这么问的……
“刘侾哥哥,我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这个问题就问得相当有水平。
你不能去问一个厨子如何又快又好的算清楚账目,也不能去问一个绣娘如何高水准的种地养猪,更不能……
总之,如果目标是当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那么问刘侾可算是问对人了。
反正刘侾差点儿没忍住打死饺子。
刘侾气沉丹田……然后又深深的咽了下去,他语重心长的告诉饺子:“要成为我这样的人,你只需要做到三件事儿。”
“首先,你要有个当王爷的大伯;其次,你要长得特别好看;最后,你要通过乡试、会试、殿试,最终考上三鼎甲,成为探花郎。”
“我相信,你可以的!”
……
很多年以后的饺子,只要想起那个秋日的午后,刘侾跟他逼逼的三件事儿,就特别想呸呸呸他一脸!
这三件事儿啊,饺子一件都没能办成。
自然,他也一直没能吃上自己心心念念的软饭。
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圣上压根就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许配给他。又或者,早在饺子到了说亲年岁之前,新帝便已继位。
圣上是在保康三十年驾崩的。
他登基时便已过而立之年,在这年头,年过六旬而亡的,皆属于长寿的了。
事实上,年过半百都算正常的,六十好几呢,再看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算是不枉此生了。
圣上驾崩,举国哀悼。
嗨,还真别说,杨冬燕没啥伤感可言,她只觉得自己特能耐。瞧瞧,她送走了先帝,又送走了当今,再算上即将登基的新帝……
嘿嘿嘿,她可是三朝元老!
更让她高兴的是,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是诰命加身了。
依着本朝律法,六品以上官员就可以为家中长辈请封了,可惠及妻、母、祖母。窝头倒是没这般夸张,事实上律法是律法,但很少有官员刚上六品就请封的。窝头是在他升到了正四品时,这才上折子请封的,折子是在圣上手里批复的,杨冬燕重新诰命加身。
其实,杨冬燕倒是没啥,她上辈子都做到了超一品的王府老太妃了,区区四品诰命当真不算什么。
窝头的媳妇出身世族孟家,就算她并非长房嫡枝的,那也是见多识广的。当然,她内心还是十分激动的,不过对外表现得倒是大方得体。
唯独窝头他娘……
方氏啊,就算年岁已经不轻了,也勉强算是见多了事情的,毕竟早几年杨冬燕隔三差五的吓唬她,屁股骨都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然而,事实证明容易受惊的体质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得知自己成了戏文里才有的诰命夫人,方氏的屁股墩儿再一次上演。
万幸的是,赐封的圣旨是冬日里到的,那会儿方氏身上穿得多,是摔了个屁股墩儿,但很快就被人搀扶着起来了。就是吧,屁股蛋子还是隐隐作疼。
家里其他人倒是还好,唯独小杨氏看得眼睛都红了。
试想想,曾经婆媳仨都是乡下泥腿子,结果眼瞅着婆婆和妯娌都成了诰命夫人,她却……
瞅瞅自家一脸憨厚的男人,再瞧瞧脸比屁股还大的儿子,小杨氏心知指望不上了,只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怨念的道:“都封了妻、母、祖母了,就不能索性再多添一个?婶娘咋了?婶娘就不是娘了?”
这话就说得很好,反正听到这话的杨冬燕,是直接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万万没想到啊!
就在诰命到手之后没多久,圣上就驾崩了。
本来倒是没啥的,六旬老人也算是喜丧了,况且圣上并非突然亡故的,在这之前身子骨其实已经很不好了。甚至于,早在三年前,太子就在圣上的安排下,开始慢慢的接触国事。到了今年,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由太子帮着料理的。
换言之,诰命夫人赐封一事,名义上当然是圣上亲自赐封的,但事实上这玩意儿是礼部那头审核的,最终可能会送到太子跟前盖戳,但其实圣上当时已经不管事儿了。
总之……
因为被赐封了诰命夫人,杨冬燕等人获得了前往宫里磕头的殊荣。
杨冬燕差点儿傻了。
对噢,上辈子的她,在先帝过世后,还曾在停灵的大殿上连着跪了一个月呢。当然,那时候的她是超一品的郡王妃,自是有资格进入灵堂叩拜的。如今的她……
在这乍暖还寒的二月里,杨冬燕携儿媳、孙媳,跟随一群诰命夫人,跪在了宫殿之外的广场上。
这操蛋的人生!
等送走了圣上,很快就是新帝登基。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冬燕很意外的知晓了前些年的事情。
就是储君之位差点儿旁落那事儿!
说真的,就算新帝已经登基,就算这个事儿都过去好多年了,就算明知道是虚惊一场,但杨冬燕还是被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直接吓病了。
杨冬燕心知应该是跪灵的时候受了冻以及累着了,不过对外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差一点儿啊!真的是差一点点儿啊!这要是圣上对太子殿下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怀疑,但凡将那位置给了三皇子,只怕整个朝堂都完蛋了啊!”
因为受惊过度,杨冬燕都忘了改口了。
她沉浸在自己和老王爷豁出去性命打下来的天下,差点儿就玩完了的后怕之中。
试想想,要是太子被废,二皇子因为身子骨的缘故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况且他的出身也不够,那么同为皇后嫡出的三皇子不就……
吓死老太太了!
老太太差点儿就要把命搭上了!
刘侾得知老太太病了,赶紧过来当孙子,并给予安慰。
“事儿都过去了,再说圣上多稳妥的人呢,怎么可能把那位置给三皇子呢?”刘侾也是顺着杨冬燕的叫法安慰着,事实上每次皇位交替的时候,各种称呼很是混乱,好在没人会在这档口搞事的。
在刘侾的努力下,杨冬燕总算安了心。
安心之余她也纳闷了:“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消息?想吓死谁呢?”
刘侾也不知道。
事实上,对于前些年出的那个事儿,不知情的暂且不提,就算是隐约知晓一些消息的,那也是讳莫如深。
毕竟,但凡涉及到皇室秘辛的,多半都会选择三缄其口。
刘侾当时倒是问了杨冬燕的,他也隐约透过一些给他爹和他大伯知晓,另外他的世子堂哥也是知情者。但关于圣上曾想将太子之位给三皇子一事……
吓死了哟!
这得是皇室没人了才会这么干吧?
也不对,就算皇室真的选不出人来了,也不能这么干啊!
刘侾琢磨着,这事儿应当没几人知晓才对,加上又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按理说完全没理由泄露出来。思来想去,他回头找了他的好胖友三皇子。
哦对了,三皇子已经被赐封为亲王了。
自打新帝即位后,先是赐封了原皇后为皇太后,之后就是大封六宫,再往后就轮到他的弟弟们了。其中,原先就已经是郡王的三皇子被赐封为了亲王,这也是新帝所有的兄弟之中,唯一一个得以被赐封为亲王的兄弟。
太感动了,这是什么神仙兄弟情啊!
外人是这么想的,包括刘侾也是如此。要知道,郡王多半情况下都是降爵世袭的,除非是立了大功劳,或者圣上格外开恩。但亲王不是,本朝的规矩就是,亲王世袭罔替,除非犯了大错或者朝廷凉了,要不然这个爵位就能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刘侾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他还特地回了一趟永平王府,将世子刘修嫌弃了个够。
然后被刘修逮着念了一通。
话说回来,刘修真的很想问问这个弟弟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羡慕这玩意儿?咋滴,你还想让咱们家再推翻一次朝廷吗?
撇开这种荒唐事儿不论,却说刘侾紧赶慢赶的赶到了亲王府,尽管如今的亲王府挂着白,但因为先帝驾崩属于国丧,满城尽数挂白,也没啥好嫌弃的。
待见着了新上任的亲王殿下,刘侾嘿嘿嘿的凑上去。
“你听说了吗?就是前些年先帝爷打算废了当今,改立你为储君的消息?”
“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吓人了。”
“我给你说啊,我家那老太太都差点儿被吓出个好歹来。你说,先帝一世英名差点儿毁在了你手里,你啥想法啊?”
亲王殿下有啥想法?
大概就是类似于割袍断义的想法吧。
人呀,谁还能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呢?瞧瞧,当年的交友不慎,如今却是推脱不掉的牛皮糖了。更气人的是,刘侾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他的好友了,还是他的亲妹婿,更是他亲外甥、外甥女的爹。
生活不易,亲王叹气。
“消息是真的。”他先肯定了这个说法,瞧见刘侾的眼睛瞪得滚圆后,又添了一句,“可你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吗?”
不知道啊!就是因为不知道才特地跑来问的呀!
亲王殿下读懂了刘侾面上的意思,再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我大哥……就是当今。”
哦,原来是新帝透露的……
??
为啥啊?
莫说刘侾搞不懂,等知晓了这事儿的杨冬燕都是一脸的懵逼。她是看着刘侾火急火燎的跑掉的,结果隔了小半天,那倒霉玩意儿又颠颠儿的跑了回来,张嘴就告诉她,消息是新帝派人漏出去的。
“他图啥啊?”杨冬燕问出了刘侾心里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问三王爷的,他说呀……”刘侾故意拖长了音,然后他就挨打了。
没奈何,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开口:“图老臣们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