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农闲时分草市上热闹极了,方氏摆地摊做小买卖正是上头的时候,原先就铁了心的想要买一头驴子,可惜他们这一带,买驴子的难度真就不比买一头牛小。
这不,二牛拍着胸口说,地里的活儿他全包了。大牛就赶着牛送儿子去学堂,送媳妇去草市。村里人要是想坐车的,两文钱封顶,想坐多久都成,只要是顺路的。外村的也可以坐,那就是两文钱起步了,看具体的路程会加价一到两文。
还有自家亲戚坐车,不要钱!
这下,原本心里有些想法的人也歇了那份心,瞧瞧人家不是挺厚道的吗?
也因为有了牛车,运送东西太方便了,方氏还将主意打到了大牛二牛他们从邻县买回来的料子上头。
其实那些料子也就一般,当然这是在杨冬燕看来,搁在方氏眼里,已经好上天了。她就想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加点儿卖掉。
为此,大牛二牛又被方氏逼着回想进价,天知道买东西的时候,他们是货比三家了,也努力还价了,可谁会一直记着这个价钱啊?
没奈何,他俩最终给了个料子的总价,让方氏自己盘算要卖多少钱。
细棉布倒也罢了,镇上也是有的,大牛哥俩买回来的这些是看着更好一些,不过想来价格也不至于太离谱。
还有好多麻布,比不得细棉布柔软,可实用性和耐用性就要好上太多了。关键吧,眼下天气热,麻布透气性好,又吸汗吸热的,乡下土布虽然结实,可夏天穿着实在是太闷了。当然,麻布的缺点也有不少,摸上去粗糙得很,磨皮肤,瞧着也不怎么好看。
可那有啥要紧的?乡下地头有几个人在意好看难看的?相较于比较常见的棉布,麻布更受欢迎。
一不留神,方氏就将麻布都卖掉了,赚了一小笔钱。
“早知道这么好卖,你俩可以多买一些回来!”方氏数着钱,眉飞色舞的说道。
大牛二牛咋知道呢?他们买这些东西是给家里人用的,其实买的已经够多了,这还是因为买的多人家才卖的便宜,买少了不好讨价还价。
“要不下回你们再多买些回来?”方氏忍不住提议道。
结果就被杨冬燕甩了好几个眼刀子。
“下回?等他们秋收后出门,回来都大冬天了!麻布又不保暖,买来干啥?还不如多买点儿棉花,我看棉花就很好。”
方氏不服气:“可他们买了那么多的棉花,一点儿也没卖掉啊!”
“这不废话嘛!你大夏天的买棉花囤家里摆着看吗?你且等着,秋收以后,家家户户都要说亲嫁闺女娶媳妇的,到时候肯定有人要买棉花!”
这么说倒也不错,方氏很快就接受了杨冬燕的说法,点头道:“那下回你们多买点儿棉花好了。”
“再买点儿针线来。”杨冬燕随口道。
说到针线,也真的是奇了。
原本,大牛二牛压根就没想过要买针线这玩意儿,结果他俩买的细棉布和麻布太多了,压价又狠,老板为了送他俩走,白送了一堆压仓库的旧针线。
结果,这些放在邻县没人要的破玩意儿,却成了方氏小摊上最受欢迎的东西。
仔细想想也没错,乡下地头缺的不就是这些日常所需的东西吗?只要东西不算太差,价格又实惠的话,那是完全不愁卖的。关键是这些东西体积小,携带还是比较方便的。
大牛二牛也是误打误撞,其实邻县卖的商品真的可以说是琳琅满目的,好多稀罕东西甚至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可等到真的掏钱买的时候,他俩还是放过了那些稀罕东西,仍旧将目光落到了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物件身上。
本来应该说他俩守旧不知道变通的,可因为卖的也是一群跟他俩一样脾性的乡下人,就误打误撞碰上了。
大牛还说呢,邻县那头有卖绸布的,颜色亮堂堂的,尤其是红绸布,就是一块红盖头都要老多的钱,买麻布的话,都能做两身衣裳了。
末了他还道:“那么好看那么稀罕的红绸布,谁穿得起一身绸衣啊!怕不是只有皇后娘娘才穿得!”
方氏等人忙点头附和,纷纷觉得特别有道理。
唯有杨冬燕:……
这年头的皇后娘娘也不好当啊!
杨冬燕一面心疼这辈子的皇后娘娘,一面给二牛安排了个艰巨而又伟大的任务。
遛他娃。
也就是遛猪崽。
猪崽啊,她到这会儿其实也才一岁半,两周岁的生日都没过,她已经胖得像只出栏的母猪了。杨冬燕是不在乎小杨氏胖成个猪样儿,可她在乎她孙女。
要是她上辈子的孙女,那是肯定不愁嫁的。
堂堂郡王府的姑娘,甭管嫡庶绝对都有人要的。
可这辈子呢?
就一个普通的庄稼人家,哪怕如今家里瞧着是比以前好多了,可其实也就那样吧,反正没到所有人都巴结的地步。
尤其是,小孩子太胖也不好的,别家孩子一两岁就是满地打滚,活泼一些的,甚至能跟着哥哥姐姐满村子乱窜了。唯独猪崽,走路都还是晃晃悠悠的,倒是已经能说挺多话了。
不光是一岁半了走路还不稳当,她还懒!
让她走,她不。
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着手等着你来抱。
杨冬燕就觉得不能再惯着这娃,可她又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来收拾这娃,于是她愉快的决定将这个重任交给娃她爹。
二牛目瞪口呆。
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听了这话后低头一寻思,忽的就拿手指向小杨氏:“猪崽娘更胖呢,娘你咋不让我遛我媳妇呢?”
小杨氏扭头看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杨冬燕却觉得这话在理,她自诩是个讲道理的老太太,当下就点头道:“那这样好了,我也不欺负你,咱俩一起上阵,你负责遛你闺女,我负责遛你媳妇,成吧?”
为了向二牛证明她是个好娘,她还指了指小杨氏,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你媳妇那么胖!”又比了个小圆,“你闺女就还好。”
要说二牛真不愧是杨冬燕的儿子,母子俩的脑电波完全是在一个频道的,反正他俩互相说服了对方,很快就分配了任务。
大牛和方氏全程假装自己没长耳朵,尤其是方氏,面对小杨氏可怜兮兮的求救目光,还顺便假装自己瞎了。
倒是窝头颇为不忍心。
“那猪妹不是很可怜?”
小杨氏没觉得她闺女有多可怜,想也知道就二牛那脾气,搞不好最后还叫猪崽爬到头上去了。
眼下这个情况,明明最可怜的人就是她!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吃罢早饭,猪崽正准备趴在她奶怀里睡个回笼觉呢,就被她爹单手拎了起来,一起下地干活去了。
出门的时候,猪崽还一脸的懵圈,试图扭过头来找她奶。
杨冬燕则等全家人都离开后,抱着胳膊冲着小杨氏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小杨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氏:我当时害怕极了。
第051章
“你跑啊!你有本事再往外跑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要是再敢跑, 我就让你爹娘过来收拾!”
“本来我是懒得管你的,胖就胖呗,反正你都嫁人了。可二牛说得对, 你都那么胖了……从今个儿起,家里所有一切的活儿全部都包给你了!”
“我帮你算一下, 每天天不亮鸡一叫就必须起床, 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吃完洗碗收拾灶屋,然后喂鸡清扫后院,再去河边洗衣裳,回来后还要去菜园子里干活,得空了就上秃头山拾柴禾去。对了,喂牛也是你的活儿,你背着竹篓子去割草!”
跑是不敢跑的,所以就只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聆讯。
小杨氏心里好气啊,这就是隔壁大伯娘说的软面团子!
她婆婆要是软面团子, 只怕这世上就没人有这么好的牙口吃, 一下嘴还不得给崩了牙?
“你在心里骂我?”杨冬燕凑到小杨氏跟前, 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娘啊,我去洗碗收拾灶屋!”
有道是, 胖子不吃眼前亏。
反正小杨氏很快就认清楚了现实, 蔫头蔫脑的去干家务了。
杨冬燕无事一身轻,她倒是没出门, 毕竟这都夏天了,太阳老大老大的,跑出去干啥呢?不如待在家里折腾儿媳妇。
美滋滋。
讲道理,杨冬燕一旦认真起来, 小杨氏纵是有千般手段也无处施展。别说小杨氏了,换做杨冬燕上辈子的儿媳妇,也就是王妃,那也仍然不是她的对手。
这倒不是段位的问题,而是婆媳之间的地位差距。
所以要杨冬燕来说的话,隔壁魏大嫂就是不够狠,真要是狠下心来收拾儿子儿媳,有啥不成的?
“还整天说我是软面团子,我看你才是……哎哟大嫂啊,好久不见了啊大嫂!”
老话说得好,背后莫说人。
这不才刚起了个头,人就来了。
杨冬燕快速的回想了一番:“我还没跟大牛二牛说出门的事儿,反正最早也要秋收以后才出门。”
“那事儿不着急,我相中了一个好姑娘,想叫你帮我说合说合。”魏大嫂满脸的笑容,似乎好久没碰上这么高兴的事情了。
然而,杨冬燕第一时间,脑海里浮现了小杨氏那胖墩墩的身影。
一般来说,像这种帮着说合提亲的中人,肯定是跟两边都有关系的。并不是真正的媒人,而是先去探听一下对方的意思,对方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再去喊媒人也不迟。
可杨冬燕跟村里其他人又不熟的,她熟悉的都是姓魏的……哦,还有魏阿荠嫁的老刘家,可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老刘家。
“大嫂你看中了谁?是咱们村的不?”
“不是,是南田村的。”
杨冬燕更害怕了:“应该不是我娘家哪个侄女吧?”
“那哪儿成呢!……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你娘家侄女就很好,咱们家高攀不起。”
装啥呢?她咋不知道她娘家侄女哪里好了呢?杨冬燕用眼神谴责魏大嫂睁眼说瞎话。
魏大嫂尴尬的撇开头,忽的愣了愣:“猪崽呢?”
“下地干活去了。”
“啥玩意儿?”魏大嫂震惊了,她差点儿连自个儿的正事都给吓得忘记了。
所幸杨冬燕很快就改了口:“跟她爹一起出门晃悠了。你接着说啊,你看上哪家闺女了?南田村的谁?”
“吕家的闺女。”
这个姓氏就有点儿陌生了。
南田村是原主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假,可那毕竟不是杨冬燕亲身经历的,时隔那么久,就算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那也忘得差不多的。
南田村很大的,人口比礁磬村多了起码两三倍,虽说这年头多半人家都是聚族而居的,但因为几十年前的战乱和饥荒,好多逃难的人留了下来。基本上,穷的人就留在了礁磬村这一带,带着家底逃荒的就在南田村买地置业安顿了下来。
久而久之,那头各种姓氏就更多了。
可以肯定的是,杨家那头没这门亲戚。
认真的寻思了一会儿,杨冬燕只能摇头:“我不认识吕家的人啊!”
魏大嫂鄙夷的看着杨冬燕,看眼神就仿佛杨冬燕看小杨氏一般无二。
——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窝头他先生家的闺女。”魏大嫂吐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数落道,“你家孙子在人家手底下念书呢!不求你多上心,你咋还能说不认识呢?”
噢!
杨冬燕恍然大悟:“那行吧,回头我让大牛媳妇帮你问问。”
“你就不能自个儿去一趟?”魏大嫂急了,三两步的走到杨冬燕跟前,恳求道,“帮帮忙吧!这是给我幺儿说亲事,让大牛媳妇去说,不大合适呢!你跑一趟好不好?你侄儿呢!你忍心看你侄儿打光棍?他都那么大……”
“行行行!我明个儿就去!”
眼见要是自己再不答应,魏大嫂就要泪洒当场了,杨冬燕不得不松了口。
魏大嫂一秒收了哭相,还吐槽道:“我看魏阿荠就是个傻的!”又冲着杨冬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大牛娘你是个心善的好人!”
瞧瞧,明明多哭求两句就能办到的事儿,那傻子魏阿荠非要喊打喊杀的瞎闹腾,办砸了不是?
不过,魏大嫂也是真的冤枉了魏阿荠,关键不在于态度问题,而在于所求何事。
她是让杨冬燕跑一趟,探探人家的口风,这个是人情就可以办到的事儿。而魏阿荠是图财,张口闭口就是要钱,要不成就用借的,当然借了就没打算还。
这种事儿叫杨冬燕咋答应?就算今个儿魏阿荠跪下来恳求她……
好叭,如果真的到了那份上,也不是不能打赏几文钱。
破财送瘟神呗,还能咋样?
反正魏大嫂是高高兴兴的走了,结果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差点儿就让她看到杨冬燕教训小杨氏。
“咳咳,我刚才让小杨氏去河边搓屎尿布,她还不乐意来着!”杨冬燕随便扯了个借口,掩盖了她在家闲着没事干拿儿媳妇开涮的事儿。
魏大嫂才不在乎这个,她回头想想不太对,又跑过来对杨冬燕叮嘱了又叮嘱。
中心思想就是教杨冬燕夸她幺儿,还主动提供了她幺儿的一二三四五个优点。
直把杨冬燕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你这说的是你幺儿吗?我咋听着不太像呢?”
魏大嫂差点儿没忍住揍她。
最后,杨冬燕很是无奈的背下那些所谓的优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到时候一定背全乎了。
第二天她就坐着大牛赶的牛车,往南田村去了。
窝头还特别高兴,直嚷嚷着要他奶送他去学堂,不要爹和娘。
大牛还懒得搭理他呢,方氏也恨不得立马赶去草市,正好是开市的日子,俩口子都不稀得搭理这娃儿。
于是,这一天是杨冬燕领着窝头去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