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乔伊斯将盖在她身上的另一边翅膀微微动了下，想要换一个姿势，但段沫颜马上就察觉了，她动了动身体，双手循着他羽毛的脉络很熟练地撸到了翅膀的根部，然后伸手握住了。
那个地方长着许多细小的绒毛，是很保暖的，而且因为贴近他的身体，那里温度很高，握着的时候犹如抱着热水袋。
但……因为两人如今的姿势，乔伊斯正对着她，段沫颜如此的动作，就像是伸手拥抱住了他一样。而且越靠近翅根处的皮肤越敏感，属于外人的绝对禁止触碰区域，现在被少女握在掌心，那种仿佛触了电的感觉从乔伊斯的头顶贯穿到脚趾，他的身体一震，瞪大了眼，默默抿紧了嘴唇。
他想要把自己的翅膀从段沫颜手里救出来，但只是轻轻往外拔了一点点，就被她发现了，被反手一把攥紧了羽毛。
“嘶——疼。”
“你还是继续抱着吧，唉……”
任凭外头打砸抢烧，暴力和血腥交织，这间小小的教室房顶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暖得晒着人的脸。
段沫颜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她穿回了现代末世，正坐在基地里吃食堂特供的香辣鸡翅膀，问题是吃着吃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啃了一嘴的鸡毛……
段沫颜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眸，眸子的主人也在定定看着她。因为两人的脸离得太近，她还能细数这双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
“！”
她猛地推开乔伊斯坐起来，这一起来才尴尬了，原来她自己昨晚枕着人家的翅膀睡了一夜，还好没真和梦里似的啃一嘴毛。
乔伊斯倒没什么反应，他站起身，抖了抖巨大的双翅，好像在尝试自己的力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翅膀外围的正羽好像更长了，毛色也变成了鲜红到黑的渐变，瞧着更大更有威势。
“你没事了？”段沫颜惊喜道。
乔伊斯将翅膀收回去，羽毛一点一点消失在背后，他微笑：“嗯，谢谢你。”
“太好了。”段沫颜舒了一口气，“你恢复的真快。”
“接受净化后，自身的基因天赋会提纯、升级，如果原先自愈能力为1，就会暴涨到100。”乔伊斯低头，羞涩道，“这多亏了你。”
一定意义上说，净化之力不止是浇灌在烈焰上的清泉，带来安抚的效果，它还能点燃身体的潜能，让基因天赋一跃成为更高一个阶级的存在。
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乔伊斯此刻心里的感激和震惊，而他却只能压抑满腔热血，让自己成为她的盾牌和利刃。
乔伊斯腰间还挂着破破烂烂的绷带，残留的血迹沾在皮肤上，虽然模样凄惨但状态看着好极了，乔伊斯扫了眼他们身处的天花板，从地上看到了从他身体里取出去的那两枚铁钉：“一直没有人找过来吗？”
段沫颜摇摇头，她蹲在墙边翻找昨天从商店里弄来的物资：“这附近的人似乎都逃跑了，也没有反叛军过来，我在这里待了一整天，挺安全的。”
乔伊斯站在天台边往外望，锐利的鹰眼扫过附近一幢幢紧闭的窗户，在对上不远处一栋小房子时，他眯了眯眼，那里头的人原本正扒着墙偷看，见此猛地一把拉上了窗帘。
乔伊斯哼了声转过头，段沫颜翻到了东西，丢给他一个袋子，里头装着块面包——虽然已经被撕开一半了。
“你是伤员，大病初愈正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快点吃吧，我没找到什么好东西，昨天也是喂你吃的面包。”段沫颜随口道。
乔伊斯听到“喂你”两个字，脸腾的一红，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那、那你呢？”
“我不要，是给你吃的。”段沫颜解释，她侧着身体坐在石头上整理仪容，身上的睡衣早已破破烂烂，她把下摆处的线头扯掉，再拍拍身上的灰，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惨。
乔伊斯看到她若隐若现的一截雪白纤腰，猛地低下了头，他小心翼翼把那袋廉价面包捧在掌心，只用手指虚虚握着。这东西十分柔软，他必须很细致地操控力道，如果他力气太大，面包一下就会捏扁。
而且说实话，这半袋面包的大小对乔伊斯的食量来说，也许根本都不够塞牙缝的，现代变异人的力量、体格、食量、速度都朝着非人类的方向进化而去，就是一般的正常男人一顿也要吃四五个馒头，这一口面包也许直接扔进嘴里嚼吧两下就没了。
但乔伊斯什么也没说，不仅如此，他还不太舍得吃。
一想到昨天是她不顾危险外出寻找食物，照顾他、替他治疗伤口……他就非常想到天空中飞个十圈。
段沫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瞧着远方久久不散的火光有些忧心：“昨晚火势那么大，还有人袭击，也不知道裴绩他们怎么样了。”
乔伊斯张了张嘴，垂下眼：“不会有事的，裴绩很强。只是反叛军把持了长平市的交通与空轨，这两天我们只能先躲藏起来静静等援军来临……要委屈你和我待在一起了。”
“真的会有人来吗？”段沫颜扭头看他。
乔伊斯点点头：“我已经通过终端和罗蒙取得联系，他们那边反叛军人员比较密集，一整晚都有大大小小的攻击，我们不好轻易靠近，不过帝都已经调派了军团援救。”
这天台上的条件实在太艰苦，乔伊斯看到段沫颜脸上沾的灰迹，想要替她擦一擦，一动才发现大腿有点紧绷，低头一看，发现他上半身套着条白色的东西，往下一扯，那荷叶边的下摆立刻垂到了膝盖部位，成了一条……连衣裙。
看着乔伊斯惊恐的表情，段沫颜假笑着打了个哈哈：“那个，我昨天就找到这一件衣服，怕你感冒所以……噗，你不要不自在嘛，你身材这么好，穿着其实挺合适的。”
乔伊斯的脸红得和猴屁股似的，他嘴唇嚅动两下也没发出声音，也许是觉得难堪，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露出来一个伟岸健硕的裹着紧身连衣裙的背脊。
段沫颜十分艰难地忍住自己不笑，但乔伊斯能感觉到她的调侃，他狂躁地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那头早就凌乱不堪的脑袋揉成了个鸡窝。
段沫颜看着他满地掉落的鸟毛受不了了，她拍了拍一旁的石头道：“过来坐，我帮你把头发理一理。”
她原以为乔伊斯不会搭理她，但脸色通红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听话，他转过了身，迈着沉重的脚步挪到了她的身边。
“坐在这。”
“头低下来，别动。”他几乎是完全不会反抗她的要求，柔顺得不可思议。
乔伊斯的头发有点长了，垂在脖子根旁乱糟糟的，像一只炸了毛的鸡毛掸子，段沫颜上手摸了摸，触感却不是很硬，柔软地蹭着她的指尖。
“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你沫颜吗？”乔伊斯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脑袋上作怪，低低说道。
“虽然我们还不熟，但如果你今后可以保证不再藐视生命，就可以这么叫我，我觉得我们也已经算难兄难弟了吧。”段沫颜富有耐心地把他脑袋上头发打结的部分解开，用手指一点点梳理他乱糟糟的红头发，再把过长的部分分成几股，编起了麻花小辫。
高大的男人乖顺地坐着，低着头，他听清了她的话，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段沫颜低头一看，正好看见两滴液体砸在乔伊斯紧握的手背上，碎成片花。
他竟然哭了。
而且她也总觉得，乔伊斯总是那么高傲的头颅，垂了下来。
——浪子回头是金不换的。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呆在天台，等到段沫颜理好了他的头发，乔伊斯狠狠用手背擦了擦脸。
他伸手摸到自己脑后的小辫，呆住了，整个人像被定住身体那样一动不动，就怕把她辛辛苦苦编织的头发给弄坏掉了。
沫颜后退两步，欣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请叫我Tony老师。”
“Tony？”乔伊斯不明所以，这又是个什么人？比裴绩在她心里地位还高？？
乔伊斯醒后，有了这位主劳动力的加入，段沫颜一下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两人收拾了东西，打算就近寻找有没有食物和衣物。
他们来到一处有些类似筒子楼的建筑群，乔伊斯一把拦住了她，眉头一皱：“有人。”
第25章
“有人。”乔伊斯一把将段沫颜拉到身后, 她屏息望去，见阴暗漆黑的小巷子里，缓缓探出两颗小脑瓜——竟是两个孩子。
应该都是男孩子, 穿着陈旧的工装, 不算很瘦，但衣襟前的油渍都已经亮得反光，其中一个年级更小点的还在流着鼻涕咬手指。
一双粗糙大手从后头将孩子们环抱在怀中, 他们的父母神情紧张地看着两人，眼神里带着疑惑和畏惧。
乔伊斯只扫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没有威胁。”
他这么说，就表示这一家子不是什么反叛军，段沫颜悄悄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那位父亲先站了出来：“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长平市很久没有过年轻女孩子了。”
他身后的妇女包着脸, 段沫颜观察到她似乎从额头开始有很大一道胎记，面容整个被破坏了，一直都躲在男子身后不敢抬头和他们直视。
乔伊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在她面前的那种听话，他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可他忘了自己穿得不是酷帅的军服, 他现在这副冰山脸，配上那一身搞笑的荷叶边连衣裙，带来的效果十分惊人。
那个年纪小的孩子直接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噗嗤——哈哈哈！那个哥哥好丑哦哈哈哈！”父亲一把捂住孩子的嘴连连道歉, 乔伊斯脸色都黑了。
段沫颜立刻出来打圆场转了话题, 她往前走了一步：“两位大哥大嫂，很抱歉打扰了。我叫莫莫, 这是我哥哥……乔乔，我们是亲兄妹。”
段沫颜不顾乔伊斯黑到掉渣的表情，拽了拽他的胳膊：“我们两个是自由职业者。是从第八区过来的，正打算去第十区旅游，结果很不凑巧的碰到有人暴乱，身上的行李都弄丢了。大哥大嫂, 你们能暂时收留我们吗？等到长平市平安了，我哥哥会给你们报酬的。”
夫妇俩显然生活条件并不算很好，那妇女小心谨慎地点点头，又看到段沫颜年纪很小，乔伊斯也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忍不住招招手：“可怜的孩子，快过来。”
段沫颜长了张容易叫人心生好感的脸，他们二人很快被夫妇俩带进了自己的家。这是一幢普通的二层民居，他们在一楼做些小生意，事情发生时正好已经起床准备营业，在听到动静后立刻紧闭了门窗，这才逃过一劫。
“莫莫，你可真好看，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挑选了门当户对的婚约者。”妇女替段沫颜找来了一条干净的新裙子，又很贴心地准备了热水，用梳子一下下梳洗着她柔韧的长发，在脑后披散开。
段沫颜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更别提打扮了，不管在末世也好，在A3监狱也好，根本没有适合女性生活的地方，能找到件最小码的特战服穿就算不错了。
她换好衣服站起来转了一圈，淡粉色的棉布长裙掐紧腰身，裙摆蓬松柔软，整个人犹如一朵绽放的花，妇女举着梳子都忘了说话。
“我没有父母，我一直和哥哥相依为命。”段沫颜道。
妇女有些惊讶：“哎呀……那你哥哥乔乔就是你的第一监护人了，我看他年纪不小了，他有婚约了吗？”
对恋爱迟钝的段沫颜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从来没关心过身边小伙伴们的感情生活，“他大概没有……吧？”
而这时的话题人物乔伊斯正和另三位男士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年纪小的两位男士滚在地上，捧着玩具小车咿咿呀呀叫着，他们的父亲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坐姿挺拔、腰背笔直的人，试探问：“乔乔先生，您要喝茶吗？”
乔伊斯就算想象自己身在军营也无法集中精神，因为他身上的连衣裙摆还紧紧绷着大腿。
他目光扫过一旁小心谨慎看着自己的人：“这位先生，方便的话，请替我找一套男装，我会给予报酬。”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父亲麻溜地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过了一会，乔伊斯整理着胸前的扣子，他得到了这位好心父亲赞助的旧衣服，但是洗得很干净，上半身白衬衣下半身黑西裤，就是衬衣有些小了，紧绷绷裹在身上，裤子还短了一截，露出有力的踝骨。
“这条裙子怎么处理啊？”父亲抖抖乔伊斯换下来的白裙子。
“……一会我拿去还给原主人。”
段沫颜跟着妇人从卧室里出来，她发现乔伊斯也换了身衣服，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她以后突然浑身僵硬，像石膏一样贴墙站着目不斜视，连眼都不会眨了。
“乔伊斯，你脖子不疼吗？”仰那么高。
后者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落在她身上：“没什么……”
“好吧，不疼就行。”段沫颜疑惑。
过了一会，夫妇俩站在门外似乎发生了争吵，那位父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询问：“实在不好意思了乔乔先生，我家屋顶的太阳能发电机坏了，我一个人修不好，可以麻烦您帮我吗？”
他露出犹豫的表情。
段沫颜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
乔伊斯面颊抽搐几下，好像浑身都过了电，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位父亲走了出去。
段沫颜在窗户里看着一把将发电机主机扛起来的乔伊斯，露出欣赏的眼神，他看着不可接近，其实还蛮听话的嘛。
*
他们这边十分平静，而在长平市区的其他地方，陷落在那些疯魔了的叛乱者的进攻下，普通民众已经越来越恐慌了。很多建筑都被砸毁、焚烧，其中政府所有的办公楼、电视台等尤其严重。
城市的马路上经常有各种打扮的人跑来跑去，原本富人常去的商店都被砸破玻璃哄抢一空，就连街道边矗立的网络信号塔都被砸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