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灵鹊儿
时间:2020-10-17 09:54:29

  “哈哈,”身后的男人笑了,像是看自己的熊孩子跟别的小孩打架,并不在意是有多无理,打赢了才宽容大度地笑,抬手就将她揽进怀里,“好了,这话在家跟我说就行了。”
  突然出现的亲密,画室气氛一瞬间就凝固在一个奇怪的点,眼前这一幕比照片上的亲吻还冲击,男人的脸温柔到难以置信,似乎还带着点骄傲,哄,纵容,可是,女孩显然不领情,小眉一蹙,“我还没说完呢。”
  “好好说,不许发脾气。”
  “只是有个问题要问。”
  “好。问。”
  两个女人对视,几秒的时间,就无法忍受,梁心妍挑起眼帘,根本不再看她。季萱没有在意,开口道,“既然,我和他是秘密约会,梁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心妍咬牙,这样的质问此刻已经毫无意义,她所有的神经都在那身后的男人。他接着她的目光,唇边含笑,他几乎与平常一样,帅气,亲近,可她认得那眼神,那绝不是曾经的温柔,冰封下的寒意,让她的心都在发抖……
  “梁小姐,你有黑客、有无人机,而我,只有笔。不过,对有的人,不需要他回头,我就可以确认他是谁。”
  什么??这一句,别人听来不明就里,可梁心妍却猛一惊,什么意思??回头?难道是指春节的照片事件,让里面那个男人回头??梁心妍大怒,“你威胁我?!”
  “不,”季萱淡淡一笑,“我只是希望,我和你之间,到此为止。”
  说完,没有再等回答,季萱转身。男人随即握了她的手,可没待握紧小手就滑了出去。
  见她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照片,张星野也忙蹲下,忽然,看到她手指上黏着创可贴,洇着血迹,张星野一把握住,“你手怎么了??”
  “锉刀。在学校不小心弄的。”
  “快起来,都放下,脏!”
  季萱站起身,听话地把手里捡起的照片重丢到地上,看男人一张一张地小心捡起来,抚掉灰尘。全部捡好,张星野正要起身,听到女孩说,“那儿还有一张。”
  “哪里?”
  季萱指着木头画箱,“箱子下面,散开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张滑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你们不注意,悄悄更一下。
 
 
第84章 
  木箱挪开, 地上平躺着一张照片,蓝色的大海,蓝色的海面, 暗灰的地面衬托,角落里两个几乎裸身的人如此显眼。女孩身上是男人的白衬衣, 湿了水, 完全贴着身体, 无人机侧面拍下来,丝质的小内裤、雪白的长腿勾着男人的腰,贴在他怀里, 没有内衣, 那形状几乎是暴露了她身体的所有……
  张星野一下皱了眉,蹲下/身,小心地捡起来扣在手心。这叠照片是怎么落在地上的, 他没有看到,可是这么多, 这么乱, 铺了一地,像是特意散开。都是接吻照, 各种姿势,众目睽睽之下, 女孩的隐私和自尊无处躲藏。即便是她,总是不在乎的样子, 没哭没闹, 却注意有一张滑进了箱底,心软之处像忽然扎进一根刺,比听到她嘶喊还要疼……
  张星野站起身, 手里的照片就被接了过去,他不想给,有些有被踩过的痕迹,脏了,她手指上还有洇出的血渍,他不想她接触,却拗不过那坚决不肯放的小手,他只好松开。
  看她把照片抱在怀里,张星野咬了咬牙,扭头,“周一,照片、资料,都送到我办公室。所有的。”
  争吵过后的画室异常安静,男人的声音并不高,冰冷的语气,简短又坚硬。梁心妍紧紧抿着唇,突然的心慌让眼前这一切变得混乱不真。
  刚刚,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个她不耻又憎恶的女人当众宣誓了对男人的主权,几乎,是以一种挑衅的胜利者姿态。而他,这个本该属于她的男人,不但认可,而且纵容。此刻,这一句,连个称呼都没有,是在命令她,没有一个字的威胁,却足够有让人心寒的威慑。只因为,他是张星野,一个多少年亲情维系、为梁家鞍前马后,被父亲赏识又被父亲告诫不可得罪的男人。
  愤怒,羞辱,不甘,都抵不住心突然坠落的恐慌,一直以来,她坚定这一切是不得不为,为了保护小妹、保护大哥,却原来,她梁心妍,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对视中,空气凝固了一般,他像丝毫感觉不到,轻松地转身对身边的女孩说,“走,咱们回家。”
  “嗯。”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她抬步就走。出了门,大理石柱子的露天回廊里,雨汽四面扑过来,她哆嗦了一下。张星野忙伸手搂住,五月的天已是闷热,可她瘦弱的肩分明在抖,他想搂紧,却感觉到抗拒,坚硬得像石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雨越下越大,绕过庭院,走到后门,好长的一段路,两人站在台阶上,张星野看了看,刚才见到心伟两兄妹的车他就立刻停了车,停得有点远,于是低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其实她已经淋过雨,潮潮的发丝黏在腮边,怀里僵硬地抱着照片,目光看着路灯下密密的雨丝,一眨不眨。
  张星野的心攥成一团,怒火压在胸口。这一场戏,又是对质,又是捉奸,若不是看她轻声细语气势压倒所有人,若不是想让她把自己的委屈愤怒都发出来,他便一分也不能忍!他甚至,不能去想就此宣泄爆发的痛快!可女孩毕竟是女孩,微薄的力量只能努力辩白保护自己,唯一一点的反击就是告诉梁心妍:那个男人是她的……
  听到那一句“我不许”,张星野开心不及,心痛难忍!他的小天鹅,清高,傲气,却沦于与世俗女人来争男人,哪怕争的那个男人是他,也不配!
  心妍被压得哑口无言,心伟一腔闷火却毫无立场,她赢了,依然不能泄去他的心头火,可此刻,愤怒都不及,眼里只有她。短短的几个月,他也许还不足够懂她,不完全知道她的故事,却似乎已经太了解她了,她就像他心头最敏感的那个尖,哪怕轻轻一低头,他就会痒也会痛,看着默声不语的小脸,抬手轻轻抚摸,“萱?”
  “我想……去学校。”
  再也忍不住,张星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头,昏暗的灯光里,薄薄的唇瓣像是冻得发白,拇指轻轻摩挲,“不怕,有我呢。”
  “刚才,都是吵架的话,我说重了。”
  轻声一句,他的心就碎了,用力勒紧她僵硬的身体,隔着照片隔着手臂,挤扁了一样被他紧紧扣在心口,他像是也冷,声音都有点颤,“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就是不喜欢她,你……”
  不等她说完就啄住那唇瓣,软软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他恨不能就这么深入再不放开,可是,不行,舍不得这个时候吃她,欺负她,于是只是含着,磨蹭,直到那乖巧的两片红红地暖出了颜色,他才轻轻离开,“我也不喜欢。先跟我回去,听话,啊?”
  男人明明紧锁着眉头,气息却这么温柔,她轻轻咽了一口,“嗯。”
  “等着。”
  看他冲进雨里,离开的怀抱又有些冷,季萱不由得抱紧手臂。
  “小萱,”
  忽然,身后有人叫她,那熟悉到喉中细微气息的声音,人一僵,季萱转回身,不远处,路灯不及的大理石柱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见她回头,顾辰走过来,递上手里的照片,“落了一张。”
  季萱接过,他却不肯松手,就这么,两个人一起握着,低着头,眼睛都落在照片上。那里她踮起脚尖在索吻男人,一个西装革履、俗气傲慢的男人,那种她曾经连应付一句话都不肯的男人。他的指节捏到发白,努力压着喉中的声音,“为什么?”
  瞥了一眼,季萱抽出照片,转身就走,身后突然低吼,“这到底是为什么??”
  季萱一怔,站住脚步,“你觉得,你有资格问么?”
  走到她面前,看她的脸,这张永远都在他眼前、永远都无法温暖的小脸,白净,冷清,一种高山荒原无法靠近的孤独、野性,顾辰咬牙,轻轻摇头,“不,我知道你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在报复,更不是在抢夺。我,梁心妮,你都不会花这样的功夫。当时看到梁心伟的微博,我就没有怀疑过,唯一的念头就是:只有画才会让你无所顾忌。这个念头,从来没错过。所以,我一直都在告诉你:我会把画还给你。给我时间,我只是要一点时间!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用这种方式来追??”
  “还给我?”季萱轻声重复,一丝苦笑,“这就是你还给我的方式?带到千里之外、招摇于众?然后,你要怎样还给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国家艺术中心,是多少画手穷其一生都无法攀上的顶峰!而这,只是起点,只是第一步的起点,最低的起点,我要画展!”
  “画展?你真的……”虚冷的声音压不住她心头的颤抖,“只为了一个画展,就放弃了我们?”
  “我们?我们是什么?什么是我们?爱情?不!你没有!”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逼近她,“你,只活在你的世界里,那里,除了你的眼睛,和眼睛里的颜色,一无所有!什么对你来说都无所谓、都不存在,包括我。你可以一整天都不和我说一句话,可以看着我,眼睛里却完全没有我,可以在画里几天都不抬头!你是个疯子,一个随心所欲、完全容不下任何感情、任何人的疯子,你根本就没有爱!”
  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近,昏暗的灯光里是让人心碎的红丝,她颤抖的唇一个字都回应不出……
  “可我,我爱你!爱你的随心所欲,爱你的无所顾忌,痴迷你的一切!我想让这个真实的世界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她是个天生的画手,她眼睛里的颜色没有人能看得到!所以,你问我在做什么,我在像个疯子一样爱你,用我的全部在爱你!!”
  “你闭嘴!”突然喊出的声音几乎让她站立不住,“爱我?你的画展、梁心妮,都是为了我??”
  “当然不,那是我的前途!可离开你,是!梁心妮和画展,只不过是碰巧。艳谷,也是碰巧!”
  季萱一愣,“……你说什么?”
  “离开,我早有计划。”
  “你……为什么??”
  “因为,我再不离开,你就废了!”
  顾辰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出生就有别人努力一辈子都争不到的资源,可是,大画家的父亲,你恨他,恨到根本就不愿意回家!情同手足的大若,你不在乎,与他合作不肯署名,连他的电话你都懒得接!你知道么,那年在贵州偶遇,他跟我到了楼下,又走了,不想见你!爱你的人、你不屑的资源,都已经在慢慢失去,而你,冷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就算如此,我也不替你遗憾,因为他们与你的才华相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助力。可你,又总是在玩!在流浪!”
  紧锁的眉头压不住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不管多么精心的画作,不管付出多少不眠不休的努力,一旦成形,你就变得毫无所谓!走一路丢一路,零零落落,多少作品,不知所踪!你不懂得尊重上天给你的才华,只知贪玩、享受,而我的存在,就是让你的任性更无所顾忌!我可以陪着你,陪你玩,陪你消磨时间,陪到你玩腻了,可是,到那个时候,创作的黄金期已过,剩下了什么?等你终于明白,又拿什么展给世人、证明你曾经存在?!”
  淤积在心头的苦闷终于倒出来,顾辰捏紧了拳头,看她煞白的脸颊像一片薄纸,雨水打混了灯光,唇都在泛青,心早已经痛到没有感觉,此刻却是恨不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痛恨!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到那一天??我带走了仅剩的画,不,是抢救!终于,丢了所有,你有了感觉,想要追回去,可是,为此你都做了什么?男人??这就是你的办法??一个不够,还要两个?你知道他们是谁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了画,你真的可以付出一切,糟蹋一切,不管是我,还是你自己?!”
  雨下大了,密密的雨丝刮着枇杷叶子,终于安静了……
  僵硬的身体挪了半步,季萱轻轻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小萱!” 顾辰伸手拉她。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脸上!突如其来,冰凉的手,全部的力气,他所有的感官被突然震慑,眼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上一颗泪珠滑了下来,薄薄的唇瓣几乎发不出声音,“以后,再不牵挂了……”
  麻木的心,跌落般莫名的恐慌,他禁不住一把握住她,“小萱!”
  她没有挣,攥在他手中,紧紧的,勒出了白色无血的印记,松不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目光浸着浅浅的泪,像从前在他怀里,柔软,安静,雨水绵绵如丝,可泪,却只有一颗,挂在他心头……
  “那些‘不知所踪’的画,都给妈妈了。”
  “你……”顾辰一愣,“寄回京城了?”
  “大画家身边的那位阿姨,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妈妈,早在二十年前就走了……”
  顾辰脑子嗡地一声,“什么?!”
  “出京城,走黄土高坡,住窑洞,”雨打叶子,掺着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像一段老旧的故事,“到洱海,到大理,妈妈一路,走出五十七幅油画,四百张素描,二十五个速写本。二十年后,我也走,沿着走,三十九幅,都寄给了她。最后剩下的,还差,一幅。”
  十七,这个数字,像梦靥一样缠着他。拿走了她十七幅画,原来,都在这个缺口里……
  “所以,你是在……完成妈妈的遗愿? ”
  “不,”她轻轻摇头,“妈妈的目标很远,走得很急,只有两年。而我,三年前,就已经到了。”
  “……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妈妈,也有我。妈妈想画世界,我只想画画。睁开眼睛,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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