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灵鹊儿
时间:2020-10-17 09:54:29

  “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梁家为了避嫌把两位画手的位置给换了,虽然是私下一句话的事,可画手与公司却是有正式书面合同的。现在,顾辰是CNE推荐的画手,画廊也是CNE名下,跟梁氏没有关系。他们就是想撤,也只能把之前我想推荐的画手给撤掉,仅此而已。”
  一番话,于理于法都理得清清楚楚,有CNE在,梁氏动不了他的画展,动不了顾辰,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季萱听着却蹙了眉,“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和解?”
  “和解?谈不上。”
  心妍的公主病终于嚣张泛滥,狠狠地踩了他的红线,私下调查的证据已经都握在他手里,所以私家侦探的所有资料都不得不交给他。为了查到萱和他的关系,尽职尽责的侦探社偷拍了很多他的日常行踪,其中当然会有CNE,也有正在接洽的客户,这一来,可以解读出很多。
  张星野选了几张拷贝给了梁乃轩,老爷子接到没说什么,张星野知道,消气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能让他有所忌惮。宝贝女儿就算错也是宝贝,这一点上,张星野绝不抱幻想,只不过都是生意人,CNE没必要太避讳梁氏,但是,萱,从今往后是一定要绕着这家人走的。
  至于他么,跟梁老爷子三观一致:自己的宝贝自己宝贝,怀里是她,背后才是世界,岂止梁家。这一点,萱不需要知道。
  “你没有跟他们接触么?梁心伟呢?”她又问。
  “该接触的当然得接触。之前我和Tony也是选了好久才最终选定推荐段明辉,我已经私下约过他,一旦梁氏选择撤展,我答应秋天在香港为他办个展,而且会在开市拍下他的画,之后,行不行就看他自己了。”
  画展对一个画手来说等了多久、准备多久很难用时间和体力来衡量,他承诺的真的是最好的补偿了,也许,比原本的更多。可是,听来听去,似乎根本就没有跟梁家再交涉过,甚至……联系?
  这实在出乎季萱的意料,看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远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道,“我听说梁心妮被禁足了,梁心伟到底还是出手打了他。看起来那边是很严重,你还是不要坚持给他画展了。”
  “不给啦?”他似乎不意外,不紧不慢的,“那你不心疼啊?”
  “又来。”季萱一下皱了眉,“你能不老用那两个字么?我只是不想让他因为我失去本来得到的东西。”
  “因为你?”
  “不是么?如果他的前女友是别的女孩,哪怕她就是找来哭诉、缠着他、求他,会有人在意么?如果不是因为我侵犯到她的领地,梁心妍会兴师动众地用私家侦探么?就算用,又何至于此?”
  小丫头越说越心烦,冲着他忍不住提了声音。张星野依旧不知所以,“她的领地?”
  季萱稍稍怔了一下,嘴巴一抿,“我是说梁心伟。”
  “你是说我。”
  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狡猾又没皮没脸的样子,季萱索性咬牙,“就是你!”
  “哈哈……”
  他仰头大笑,这叫一个开心!季萱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闷闷地白了一眼,
  “怎么?”大手伸过来捏她,“侵犯了我不想承认啊?还噘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车的时候他喜欢动手动脚,这个时候她除了受着还能影响他驾驶么?
  小丫头咬着牙、给他掐,掐够,张星野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所以啊,他费了这么大的劲,什么都搭进去好容易换了个画展不能让咱们给糟蹋了,算是欠他一个。”
  “还是要给他么?”
  “给。那天啊,我还要去捧场。毕竟是我CNE的名头。有好看的说不定买了。”
  好看的……季萱悄悄在心里嘟囔:你买白菜呢??不过,也好,他总归不会让冷场,想着,又蹙眉,“可是,那边已经闹得一锅粥了,真的不影响么?”
  “管他几锅粥。那是人家的家事,关了谁,打了谁,关咱们P事。”
  说的……也是。季萱点点头,“那你看着办吧。”
  “嗯,那位也是有画万事足,脸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精神倒挺好,忙画,看着更专注了。”
  季萱一愣,“你见他了?”
  “前天下午。去给你拿画。”
  轻描淡写的,再平常不过。季萱忍不住咬了唇,这家伙,每天忙都忙死了,拿画用得着亲自去么?难怪彤彤今天突然跑来问,那语气像是知道了全部,明明向着她,却又心疼顾辰,一定是宇飞在背后,他如果不是难受到实在受不了怎么会去找宇飞?
  “你又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他扭头,一张小脸正挑眉看着他,目光里都是小刺。“哈哈……”张星野笑,“我还用说什么么?看着我,他就想哭!”
  真嚣张,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竟然这么开心,没戴眼镜,灿烂得不得了。看着牙根儿都痒,可是……算了。平视了目光,不再看他,让他一个人笑!
  “不过,现在他那边倒还真有一个问题。”
  他笑够才接着说,可是,她还不得不理,“什么?”
  “你的画拿走,他的作品根本撑不起一个展厅。”
  闻言季萱抿了唇,这个问题她想到了。顾辰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计划一直是两个人的画展,甚至可能她的比例要更大。他自己的画数量即便够,一定也没时间做到全部满意,他可能宁愿空着也不会凑数。
  “要不咱们找找学校?”先生工作室就有两个已经在业界崭露头角的画手,其中一个就是彤彤口中的“大师兄”丁宁,也许可以合作。
  “我是想过找褚老的学生,可是临时抓包,又都是新手画,重点不突出,乱,适得其反。”
  这倒是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就这样应付浪费,季萱蹙了眉,“那怎么办?”
  “得找一个有份量的来给他压压场子。”
  “不行吧。”季萱听着就摇头,主意是好,可是这种要请得来有相当名气的画家,只是几幅作品点缀,重点依然是新画手,是一种变相的推荐衬托。“这种给人抬轿子的事,没有多少年的师生之谊,谁肯?而且,来得及么?”
  “有作品就来得及。尤其是那些高产到满坑满谷堆不下的牛X大画家。”
  一听这形容,季萱皱着的眉立刻挑了起来,“你说谁?”
  “还能是谁?这个任务么,就交给你了。
  显而易见的答案,似乎也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可是,季萱沮丧,窝进座椅里,“不行的,大若很讨厌他,根本不会同意!”
  “都比你有出息。”
  “张星野!”
  又踩了小猫尾巴了,张星野笑,“你先去试,不行我来。”
  立刻有不屑的小眼神刺他:我都不行,你能行?
  “小傻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分量!”
  “你知道!”
  “当然,天天抱,谁还能比我更知道?”
  说着说着就下道!季萱白了他一眼,彻底转头看向窗外。
  楼群渐渐消失,远远地可以看到大海了,风里有了新鲜的海味,季萱用力吸了一口,心,开阔起来……
  ……
  下了匝道,沿海又开了十几分钟,拐上山林小道。
  凌海面海,握山,南北隆起,独特又温和的丘陵,成了这座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最难得的亲近自然之处,甚而多过了喧嚣的海边。车环山而开,空气越发清凉、干净,沁人心脾。
  入山约莫开了几公里,来到一个鲜花缀砌的矮砖大门前,上面三个字:清和园。
  季萱微微一怔,这……是一片墓园。
  过了门禁,车开进去,没有坟冢,埋入的墓碑,放眼看去,都是大片的绿地、树木,郁郁葱葱;花都很漂亮,随处可见又精心装饰,白色拱形的门栏,一圈又一圈。
  安静,车的引擎声似乎都没有了,仿佛真的走入了人生背后,明明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偶尔,有小鸟的叫声,才好像更是天堂……
  一直开到墓园深处,有了像小岛隆起的山丘,车这才停下。
  下车,他从后座上拿出一束花,是她在阳台种的那种野花,太熟悉的味道,难怪她都没觉察,搂在怀中,好大一捧。季萱抬头,四目相对,夕阳已经斜到完全从侧面来,照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好温柔……
  “我去去就来。”
  “嗯。”她点点头。
  ……
  青石台阶,磨得光滑,透出绿色的藓。脚步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单调,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身前,这一次,身后也有,乖乖地不动。
  绵绵的草坪,走到一个合葬的墓碑旁,张星野蹲下/身,换上花束,“爸,妈。”
  昨天大雨,此刻墓碑上还湿漉漉的,张星野掏出手帕,“妈,看到那个小丫头了么?您早想见了吧?”
  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她正看向他这边,微微歪着头,长裙,土布包,瘦削的身子,夕阳里,她和她的影子,又是一幅画。
  张星野转回头,“爸,您说,她会过来么?”手帕轻轻地擦着,“她要是过来,我娶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FUN啊芳,雷雷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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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白手帕把大理石的碑面擦得锃亮, 遮下来的身影,依然只有一个。再回头,小丫头安静地低着头在布包里翻什么。
  转回来, 照片里老爸正微笑地看着他,张星野自嘲地弯了下唇角, “小鬼头!从来眼里没别人。”
  寂静的墓园, 话音落去依然停留, 突兀,像定论一样似乎有些重了,他抿了下唇, “其实, 也不是。她就是性子静,内向,只操心自己的事。如今这社会, 是难得了。可总有好事的,要贴在身边寻她的事。比如, 您儿子。”
  说着, 张星野自己都笑了,“一年前, 山里迷路我捡了她。后来才知道,是她捡了我。”
  单膝跪地, 男人俯身轻轻擦着相框里的照片,“妈, 我得娶她。我知道, 娶了这小囡也不会变软,不会听话,之前是儿子荒唐, 伤了她的,补不了了。可不娶,儿子一个人,过得没意思。没意思其实也能过,就是,脾气会爆,Tony都受不了,事也做不好,乱七八糟的。还生病。一想到她不在,就什么也干不了。”
  野花淡淡的清香浮在空中,男人孤独的声音,喃喃的,“以前,爸教我烧菜,怕我自己饿死。这些年,累了,烧一桌子菜,一个人,也吃不下。现在,一碗汤面,就能舒舒服服的。爸,妈,我开始按时下班了,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您二老保佑儿子能有这个家吧,我一个人,睡不着了……”
  正说着,空旷的墓园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雨水洗过的青石砖上,一袭长裙的女孩正向他走来,夕阳里,牵出纤瘦美丽的影子。
  张星野没有动,看着她,两手握在胸前,捧着一个小小的花束。再细看,那不是真的花,是她平日里喜欢戴的那条小丝巾,淡淡透明的紫罗兰,不知是怎样扎起来,好巧地配合上面简单的图案,交叠的花瓣,明暗相间,绽苞吐蕊。
  原来,刚才她低着头是在做这个。此刻,小丫头捧着,像一种仪式,宽宽大大的布裙,平常随性舒适,此时竟优雅得城堡里的小公主,只是雪白的脖颈上显得很空落,他的小天鹅总是素净得让人心疼。
  走到近前,她曲膝蹲下,打开他的花束小心地把自己做的花放在其中,清淡的小丝巾一下就淹没在蓬蓬的花草里。
  张星野伸手把它拿出来,轻轻抚去沾上的水珠,端端正正摆上墓碑、在爸妈的照片中间。
  单独的献上,好扎眼,不是真的花,丝巾软软的,看起来这么敷衍。季萱有点尴尬,咬了下唇就想拿回来,忽然被大手握了,顺势往怀里拽。蹲着脚下不稳,扑通她也单膝跪下,这一来,在他怀里,稳稳的。
  下巴磕在她肩头,他的力气很重,女孩软软的,几乎是嵌在他怀里,见她乖乖没有挣,他这才开口道,“爸,妈,这是季萱,季节的季,萱草的萱,会画画。”
  这么近,两双微笑的眼睛都在看着她,心有点慌,季萱轻轻搭了眼帘,这个姿势不可以见长辈,可是,他手臂好紧,莫名地,那点尴尬就似乎也被他的无耻给裹住了,所以,她也不想动,轻轻吸了口气,“叔叔,阿姨。”
  叫出声,那照片里的眼睛,似乎,真的更温柔。季萱悄悄瞥一眼,不由得怔住,好一会儿,喃喃道,“你妈妈,真漂亮……”
  张星野笑了,也学着很小声地咬她耳朵,“她听到了。”
  瞬时红了脸颊,好在贴着他,有点热,可是,安全。
  “她是很漂亮,小时候就觉得我妈妈最漂亮,尤其是眼睛,不论什么时候,都特别美。她病了很久,后来卧床了,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总在我起床前她就洗了脸,换了头巾,我每天都还是看到她很漂亮……她走的那一天,站起来了,换了一条裙子,旧的,好像是跟我爸结婚的那条。”
  夕阳,斜到了山坡那边,直直地刺着她的眼睛,酸酸的……
  “妈妈好美,我不想上学,想陪她,可那天是期末考试,我爸说什么也不让。我犟,我爸打了我。两个小时后,我被学校送回了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再也没有看到。从那天起,我三年没跟我爸说话。”
  泪,顺着脸颊滑落,悄悄砸在他手上,她不能动,湿湿地看着那两张年轻又美好的脸……
  “后来,我长大了,想明白了。其实,最难过的,是我爸。自从妈妈病了,我就赖着一直睡在她身边,搂着她。到最后,她和我爸单独的,只有那两个小时……”
  “你真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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