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我们收场?”沈星临抬抬肩膀,一脸无所谓,“他自己愿意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昨天晚上可能还是因为一时情绪上头才将错就错跟凌霍说了那样的话,那么今天一觉清醒她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半点没有改变。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有跟凌霍极为相似的,一闪而过的冷厉。
赵新粤怔了几秒,有点发愣的看着沈星临,忍不住问,“沈星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作为跟沈星临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赵新粤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再粗神经也看得出来。
依照沈星临的性格,如果不爱一个人,她根本不会花时间跟他耗。
过了四年,她再遇见凌霍,如果真的一点都不爱了,绝对会把界限画的比谁都清楚。
沈星临半分钟内没说话,片刻后弯唇笑了下,“说不清楚。”她蹙着眉,像是在想些什么,“与其说爱他,不如说怨他?”
“怨?”赵新粤有点不解。
“嗯……是吧。”沈星临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她其实也不太说得清楚对凌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说爱他吧,也不太像是,因为真的爱过,所以她太清楚现在的感情相较于四年前差别有多大;说不爱吧,赵新粤说的对,她的性格如果真的不爱了,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在她心里,其实意难平的究竟是是什么呢?以前她以为是因为四年前他不肯爱她,但是现在她隐隐约约觉得他可能真的是爱他的,但是发现这件事半点没有让她感到舒心,依旧有东西梗在她心里。
直到昨天,她才发现,她要的根本不是单纯的爱恨,而是想要凌霍跟当年的她一样。——他是怎么不爱她的、怎么羞辱她的、怎么施舍她的……一点一点,她都要他一一尝遍。
赵新粤皱皱眉,奇怪的看着她,“没听懂。”
沈星临仰起头,眨眼笑了下,“哎,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导演,连最基本的情绪表达都做不到。”
赵新粤耸耸肩,“算了吧,估计是我太学渣,你表达清楚了我也听不懂。”她就单纯学渣一个,也没沈星临那么浓烈的爱恨,“但是说真的,如果凌霍真的找你说愿意做南宝爸爸,你真的会跟他复合吗?”
沈星临想了想,看向前面正在前面点餐的沈图南,敷衍的提了提嘴角,“再看吧。”
总觉得兜兜转转四年过去,又重新跟同一个人在一起很不甘心,因为这样的话,过去七年算什么,离开四年又算什么?
——但当此刻,沈星临才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管她现在爱不爱凌霍,但是她今年二十六岁,居然半生的时间都在跟这个人纠缠,而且好像除了他,她也确实没有爱过别人。
——
沈星临这两天都没回家,直接带着南宝住在赵新粤这边,一方面是图个清净因为赵新粤可以照顾南宝,一方面也是有意躲着凌霍,毕竟她自己说三天后给她答案的,虽然答案迟早会有,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一直在赵新粤家带了快一周,周五的时候物业打电话过来,通知她说她家快被水淹了,原因是楼上的住户水管炸了,直接淹了她家。
沈星临一听说消息,马上就回来了。
不用说,绝对是某人的杰作。
她楼上的住户不就是他吗?
肯定是因为这几天她一直不在家,找人又找不到,故意的。
确实如沈星临所料,凌霍在第三天考虑好直接下楼去敲门,结果一直没有人开门,直到楼里的保安过来巡逻才告诉他,前两天他们就走了。
一听说走,凌霍脸色马上变得十分难看,上一次沈星临不声不响的离开还是在四年前,结果他找了她四年,根本找不到人。这一次又想故技重施?
保安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英俊男人,又解释了一句,估计是带着小孩子去串门,因为走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拿。
凌霍这才把心放下,之后又等了两天,他索性直接敲碎了水管,连带着楼下沈星临家一起淹了,这样她肯定会回来。
沈星临本来是不打算回的,但是走的时候家里都没收拾,她担心笔记本上的样片,还有家里的相机,以及自己那一堆昂贵的衣物。
晚上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她才开车回来,明明是回自己家还显得鬼鬼祟祟的,沈星临戴着墨镜在楼下停靠,下车时手上还端着一大杯自己在路边买的热咖啡。
结果刚停好车关上门,忽然有一颗小石头砸过来,直接砸到她车窗上。
她立刻警惕的四处看了眼,没看见人,下一秒小石头直接砸到她小腿上。
深秋的晚上她穿着件枣红色的丝绒裙,小腿露出半截,嫩生生的,配着黑色的高跟鞋,小石子直接从腿肚滑到了鞋子里。
大晚上的,谁那么无聊!
沈星临气急败坏的靠着车窗把高跟鞋脱下来,倒出里面的小石子。
这个时候有人走到她跟前,直接伸手摘了她的墨镜。
凌霍站在她跟前,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很多,凌厉的下颚线撑起冰冷的弧度,他垂眸看着她,表情很平静,但整个人无端的带着股煞气,大长腿直接堵住她的去路。
沈星临慢慢起身,表情冷漠的看着他,“石头你扔的?”
凌霍眉梢微动,算是回应。
“水管也是你弄的?”她表情冷冰冰的。
“你不在家。”凌霍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地说。
沈星临直接抬手,一大杯热咖啡就要往他身上泼过去。
凌霍一侧身,直接躲过。
“我受伤对你有什么好处?”凌霍垂下眸子看着她,脸上表情冷冰冰。
刚才那一大杯热咖啡泼过来,如果不躲开,直接能将他烫伤进医院。
沈星临弯唇,“我开心。”
凌霍表情僵冷几分。
沈星临笑着挑挑眉,直接转身往楼上走,她当然知道他能躲开,但心里又恶狠狠的想其实躲不开最好了。
“上次你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凌霍跟在她身后,“我考虑好了,答案是……”
沈星临忽然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咬了咬牙,片刻后又换上一副温软的表情,笑容甜蜜的看着他,轻声道,“这种私人事情就不要在这里说啦,我们上楼,回家再说。”——神经病才会在这公共场合跟他说这事情,万一他到时候又抽风,她管都管不过来。
凌霍被她这突如而来的温情弄的一怔,但表情依旧不减半分僵硬冰冷。
“轻松点嘛,”沈星临笑眯眯看着他,拿过他手上自己的墨镜,亲昵的帮他架在他的鼻梁上,她歪头笑,“凌霍,你这样让我突然有点负罪感。”
隔着黑色的镜片,沈星临笑着看着他,那双让人又爱又恨的眼睛正审视着他,像绵绵密密的针,扎的他痛,又控制不住的想往上凑。
他心里忽然腾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才能写到,我醉了!另外我发现我已经连着九天都有小红花了耶,好开心好开心
第四十四章
地板什么的基本上都被水淹了个透, 沈星临进门后尽力压着脾气,极度耐心的告诉凌霍,这间房子里所有损坏的东西都要他来赔。
凌霍人倒是平静, 直接告诉她如果愿意他可以直接送她一套房。
沈星临对送房子这事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点阴影的, 闻言后马上变了脸色嘲讽他土豪。
沈星临将家里窗户全部打开透风,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继续谈上回说的事情。
凌霍直接开门见山, “我可以做南宝的爸爸。只要你愿意跟我复合。”
在来之前沈星临其实并不知道凌霍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她比谁都知道,凌霍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男人, 又天生性格里就有一种睥睨所有人的极端自我自大,在他心里, 他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说服、撼动,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像这种给其他男人养儿子的事情, 别说是他,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完全坦然的做到。
但是沈星临发现,当他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她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星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哭了, 眼泪像水一样滚下来,错觉到一瞬间她以为是凌霍出门的时候没有关水龙头还在继续往她家楼下漏水。
凌霍看着她,表情非常奇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 伸手擦掉她的眼泪, 语气平板的回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花了两天时间思考,整整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是思考答案, 答案早就在她问出口的一霎那就有了,而是思考跟沈星临一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答应?
实际上,无论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马上答应。
沈星临看着他,眼泪依旧在流,但只是单纯的像水而已,不代表任何意义,连最起码的酸胀都没有,“你认真的吗?”她轻声问,嗓音有点沙哑。
“嗯。”凌霍手掌捧住她的脸,垂眸看着她,目光沉沉,“认真的。”
沈星临仰头看着他,忽然扯唇笑了笑,完全没有一贯面对他时候的狡黠和揶揄,像极了四年前看他的眼神。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
凌霍僵硬了片刻,慢慢伸手回报住她。
好像所有故事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句号,圆满顺利的不切实际。
“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沈星临环着凌霍的腰,过了会轻声道。
“什么事?”凌霍下意识道,他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种虚拟的不真实感里,她居然这么轻松的就原谅了他?这么快就回到他身边了?
沈星临踮了踮脚,搂的更紧了,贴着他的耳朵道,“我骗了你,南宝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爸爸在新加坡旅游的时候收养的孤儿。”
凌霍耳朵一瞬间嗡嗡作响,像是短暂性的耳聋一般,但是又清楚的听见她说的每一个词。
沈星临松开他,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眼泪早就干了,她继续用轻快又天真的语气恶作剧般的说,“怎么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可是凌霍,你真让我感动。”
她表情非常的真挚,但同时又十分刺眼。
凌霍预感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他很想堵住她的嘴巴,但是此刻却根本做不出任何举动,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折磨了他两天、几乎冲垮他所有理智的事情,居然彻头彻尾只不过是个恶作剧?
“都是假的,所以凌霍,复合,也是不作数的。”沈星临轻飘飘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朝他甜蜜一笑,“但是,你真的让我很感动!如果我真的跟别的男人有孩子,一定会让你……”
“够了!”凌霍终于出声打断她的话。
头顶的水晶吊灯洒下一片光,拢在两个同样皮相美的惊人的人身上。
凌霍脸庞一片煞白,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正被撕扯着,一半被在火里烤,一半在寒冰里冻,身体从内到外无论哪一处都被牵扯着。——而这一切的来源都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爱。
他其实早该明白的,依照沈星临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原谅他?不把他从生到死折磨一遍,她绝不会罢休。
沈星临是什么人?哪怕是在以前爱他的时候都始终带着股子说不清楚的锋利,别人的爱或许是温柔的风,她的爱绝对是带着尖刀刺痛般的誓不罢休。
凌霍清楚的记得,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她约他吃火锅,他迟到了,晚上赶完庆功宴他才去找她,沈星临表面上笑眯眯的不生气,但是却暗地里却半是撒娇半是报复的逼着他吃了许多他平常都不太能吃的辣火锅,让他第二天路演的时候嗓子整整疼了一整天。
凌霍在这一刻忽然平静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她,突然明白一件事情。
——他迟早得死在她手里。无论是以哪一种方式,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
“怎么了?”沈星临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那双漂亮的让人又爱又恨的眼睛正嘲弄的看着他,像是刮在心口的匕首。
凌霍目光盯着她的脸,眼神锐利,脸色苍白,像是旧童话书里病弱又充满攻击性的被诅咒的王子。而下诅咒的女巫就是对面的女人。
他非常清楚的明白,他要么放弃,就此打消复合的念头,要么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让沈星临同意跟他复合。
否则,以照她的个性,肯定会让他再度像此刻这般要生要死好几个回合。
他绝不可能放弃,沈星临必须跟他在一起。
“怎么才同意复合?”凌霍唇色发白,每个字都说的困难,他目光冰冷锐利的盯着她,非要一个结果。
沈星临没想到到这种地步了,凌霍居然还可以若无其事的问出这个问题。
他骄傲,所以她让他给其他男人养孩子;他自以为深情,所以她给他一个机会展现他的深情但又马上告诉他,他的深情在她这里一文不值。
她以为自己把他最为看重的骄傲狠狠踩在脚下,把他自以为是的深情碾碎了扬掉,他绝对会受不了。
但是他居然又问,怎么才同意复合?
沈星临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要更能放低下限。
“很简单啊,”沈星临同样盯着他的眼睛,她笑着,声音清楚,“你给我跪下,然后再被车撞一次。”
两双同样美丽且冰冷的眼睛对视着。
凌霍看着她的脸,忽然冷笑了一声,“跪下?”他声音沙哑,表情十分自我嘲讽,“我难道跪的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吗?”沈星临微笑看着他,“我没有看见。”
凌霍表情非常难看,但同时又憋着一股非常明显的决绝的戾气,他忽然大步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户全部推开。
“你干什么?”沈星临心底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凌霍站在红色的木质窗边,俊美的五官像是深刻的纂进身后浓黑的黑夜里一般,他表情平静又冷酷,语速非常快且清晰,“你应该是不想我死的,所以我从这里跳下去效力是一样的。”说完他直接翻上窗,纵身跃进黑夜里。
沈星临在原地僵了三秒,马上起身扑向窗口。